第二十六章 解决事故、以酒浇愁

　　
　　眼看还有几天就开庭了。白天太嘈杂，雨薇利用晚上的时间将车祸当时的情景详细地写了出来。
　　当时那人从右往左横穿马路，已经从大海这辆车所走的路线过去了，但他因打手机打的入神，竟没注意自己的右边有车驶过来。等车到近前才突然发现，匆忙掉头往回跑才撞在大海的车上。如果像责任认定中所说，他刚到马路上，那他不可能是撞的脑袋右侧，也不可能撞在大海车的左前方。大海行车路线完全正确，而江华又确实是从右往左横穿马路，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责任不在大海身上。大海及时救人，可是他们私自扣压人质，限制其人身自由长达八十个小时，致使大海从四楼坠下，然后又跳立交桥，豁出性命才逃离了他们的掌控范围。
　　她把这份材料拿到复印店又复印了两份，这才和大海一起坐车到县城去找律师。
　　他们找的律师姓刘。大海向他说明了详细情况，然后把打印的材料给了他一份，让他帮忙去天津打这场官司。刘律师说带当事人或家属一起去，大海说什么也不敢去，他想起那些人就非常害怕，怕他们见到他就不会放他回来。雨薇也不敢去，让刘律师代理就行了。
　　在去县城以前，大海曾给杨泽哥哥介绍的那位朋友打了个电话，但因为离的远不方便，所以后来也就没有找他。
　　开庭的前一天，雨薇给刘律师打手机，听到里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刘律师说他提前一天就出发了，已经快到了。雨薇心里觉得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焦急地熬过了一天。等到刘律师回来，雨薇和大海忙赶过去询问开庭的情况。刘律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因证据不足，原来的责任认定结果不能改变。他说法庭外面对方的家属去了许多，都在那里吵着要大海出来，见那阵势如果大海去的话他们非把他给生吞了不可。雨薇和大海都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去，可是对于自己所说的理由通过律师还不起任何作用，雨薇觉得困惑了。
　　回到家里，别人打听审判结果，大海对大伙儿一说，人们都笑他多余找律师，一千五百元的费用白花了，赔偿金一分都没减少。即便是能够判定责任双方各半，别的费用免去的话，只是那十一万元的医药费还是拿不出。如果是三两万的话，说不定大伙可以想办法凑钱给他们。他们给大海出主意，说不如就一直给他个不理睬，两人还是出去打工，根本就不用管这件事。　　
　　雨薇不知所措。　　
　　大海心情愈发烦闷，每日在家里除了睡觉就是喝闷酒。头发老长了也不知道去剪，脸脏了也不洗，衣服脏了也不换，雨薇看着心里就难受，但她什么也不敢说。
　　随着天气变冷，夜晚也变得特别的长。大海整天提心吊胆的，怕天津随时会来人抓他，便又开始叫人赌博，只是玩小的。只有人多的时候，他的胆子才大些。
　　婆婆一直都是支持家中招赌钱的，她怕芊芊睡不好，就将她带过去和她一起睡。雨薇可遭了罪，她独自坐在角落里，在他们的叫嚷声和浓浓的烟雾中，看他们打牌到深夜。
　　她突然想起应该给杨泽哥哥写封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了。回来了这么久，因为一直被这些事充盈着头脑，以至于把杨泽哥哥都忘记了。当时可是他鼓励并劝慰着他们回来的，对于杨泽哥哥，雨薇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在哈尔滨的时候，她觉得杨泽哥哥就像亲人一样，她把对故乡的依恋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是回到了家乡，她才注意到他们属于两个不同的城市，距离是那么遥远。
　　杨泽哥哥所有的成绩都是靠自学得来的，雨薇突然也想到了自学考试。通过这次事故，她才发觉自己懂的知识太少了，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就像傻子一般。
　　她在信中问杨泽哥哥，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想学习，是不是太晚了。
　　很快收到哥哥的回信，哥哥在信中鼓励她，自己想学就学，知识没有早晚之说，只是看一个人肯不肯学习。活到老学到老，只要学就会有收获。
　　他把有关自学考试的资料也都在信中给她邮寄过来，告诉她如何报名，如何去考试，花费是多少，并把应该先报考的科目都指给了她。
　　雨薇看看日历，报名时间刚刚过了，她心里觉得很失落，只好等来年的七月份再报名。
　　
　　冬天，是那么的漫长。夜，是那么的漫长。
　　大海经不起同伴的热情，经常和他们出去喝酒，一喝就是几个小时。回来后往炕上一躺就开始折腾。手脚不停地乱踢乱挠，经常吐的满炕上都是污物，难闻的气味让雨薇喘不过气来。
　　雨薇知道那起事故给他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没有知识，更不知道事情该怎样解决。他看着别人家大人孩子都有说有笑，欢天喜地的过日子，自己心里难受。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底的深渊，前途连一丝光明都没有了。对他来说，连养家都难了，更有那么多的债务该如何偿还，活一天就是受一天罪。
　　后来，雨薇开始管他。
　　“不要总出去喝酒了，你除了赌钱就是喝酒，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雨薇小心翼翼的劝说。
　　“我喝酒还不行吗？都是好哥们儿，好爷们儿，人家是和我不错关心我才叫我去喝酒。如果我拒绝人家的好意，还是个人吗？你是想让我没人理，整天围着你转你才高兴，是吗？”大海的火爆脾气瞬间就爆发起来，用拳头用力地砸着写字台。雨薇再不敢说一个字，她知道只要她再张口说话他就会骂她打她。
　　他所说的好哥们儿好爷们儿，在雨薇看来也不过就是些酒肉朋友，在大海有难的时候，他们一个人也不靠前，更没有人借钱给他。在他稍稍安定下来的时候，不是找他赌博就是和他喝酒，酒桌上更是一点口德都没有，他们更是向往一些低俗的东西，觉得只有那样的生活才是不白活。有多少次大海喝酒回来就和雨薇吵，横看竖看她都不顺眼。
　　雨薇只有沉默。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了，两个人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你就不能不整天拉拉着个脸子？”
　　吃着晚饭，大海气冲冲地责问雨薇。
　　他每顿都离不了酒的。雨薇见他喝多了，不敢说话，只顾低头吃饭。
　　“啪”地一声，大海将桌子掀翻在地，碎碗渣崩得到处都是，饭菜流了满地。
　　“那天要不是你惹我生气，我能出这事儿？丧门星，你还整天拉拉着脸，是不是把我逼死了你才高兴？”
　　说完，半瓶酒一饮而尽，仰倒在炕上。
　　雨薇一句话不敢说，她知道只要说话就会挨苦头。她紧咬着嘴唇不让泪流下来，悄悄地退到房后，终于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夜，很冷，很黑，北风呼啸着将她的哭声淹没了。
　　对门是三间废弃已久的老房子，黑暗中愈发显得空洞与诡秘。胡同里和街道上，在夜风中更是没有一点人迹，就连周围住户窗户里偶尔透出来的灯光，都好像被寒冷冻得削瘦了许多，让她感觉不出丝毫的暖意。
　　她好想家啊！想那个曾经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在那个家里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疼爱，虽然也有责骂和争吵，但那些都不用记挂在心里，吵过骂过马上就过去了，更多的是关心与疼爱。
　　她的身体不住地哆嗦。好长时间，她回到屋子里。大海吐的满炕都是，手脚好像已经挣扎的没了力量，喉咙里呼噜呼噜响着，嘴角往外滴着黏涎。
　　雨薇将他吐在床单上的污物和地上的碎碗米粒都打扫干净，将门关好。
　　大海的脚还垂在炕沿下，她想将他拽上来，可是如何用力也拽不动，他好像丝毫没有了知觉。
　　雨薇突然间非常害怕，他怕他会死去。她知道酒精对人身体伤害很大，甚至会被夺去性命。她赶紧穿上鞋，拿起手电，到新房子里去找婆婆。
　　婆婆早已经睡下了。听到雨薇在门外叫喊，她匆忙穿衣起来，随她一起来到他们的房子里。
　　一掀门帘，大海平躺在地上。脚前暖瓶被踢倒了，瓶胆摔个粉碎。水流了满地，如果不是倒向外侧，大海非被烫伤了不可。
　　婆婆和雨薇费了老大力气才将大海拽到炕上，又找来医生给他打了针。见他安静地睡去，婆婆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雨薇穿着衣服躺下，熄灭了灯，独自在暗夜里饮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