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过江

　　看到村人被官差抓住，学俭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带他们过江的村人，会不会把他们卖给官府，来换回他们的同伙，让学俭他们人财两空？于是，他警惕地问出了那句话。
　　“放心吧。既然揽下了生意，就是掉脑袋也会保护你们。”村人说，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快活。
　　“早知道这结果，真的在进村前放了马就没事了。”徐姑娘低声说道，“就不会连累那位大哥了。”
　　“我去宰了哪些狗官差！”学俭说着，就要冲下山去。村人一把拉住了学俭，说道：“你去，只会添乱！走吧！”
　　四个人继续走着。他们又听到了马叫声，听到了“还我马”的吼叫声。
　　“给我杀了他！”一声吼叫传进树林，传进了龚老大他们的耳朵里。
　　“唉，看来，来的不只是官差，还有那狗少！这个家伙心狠手辣，我们已经有人死在他手里了。说不定今天又要死人了。”村人叹息着说。
　　“你究竟是什么人？”学俭突然拦住村人问道。村人平静地看着学俭说：“只要能送兄弟们安全过河就行，其他的何必多问？都是江湖中混饭吃的人。”
　　“既然为了银子，为什么不送我们到官府？要这样冒险？”学俭逼问道。学镒拉着学俭的衣服，让他不要问不要说了。可学俭还是盯视着村人。
　　“我们挣的是生命钱，但不是昧心钱。我们也是江湖中人，躲在这山野里，挣点养家活口的钱……”
　　龚大老怕两人打起来，惊动了村中人，惊动了官差，不能顺利脱身，于是打断了村人的话说道：
　　“走吧，大哥！”
　　四个人继续往前走。渡口的声音吼起来：“打！打死这狗官！欺人太甚，连村人都要欺负！打！”
　　“走吧，没事了。”村人听到渡船码头的喊声，笑了。
　　“争斗这么凶，怎么会没事了？”学镒疑惑着问道。
　　村人只是笑，没有说话，领着四人大步往前走去。
　　转过几个弯，再也听不到渡口的声音了。
　　一行人来到江边的一丛树林，走到江边的石块滩上，村人推出了船，四个人走到船上，蹲在船里。这是一条敞篷的树船，是由一根大树挖成的。木船在村人的木桨中，在水潭的静水区慢慢向江的对面划去。这里的江面开阔，宽度超过一百米。水很深，水很清澈，清澈也看不见江底。
　　刚到江心，就听见了喊声：“给我站住！把船摇回来！”在刚才几人上船的石滩处，一群官差站在那里，最前面的官少怒吼着。学俭看着摇船的村人，村人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还是摇着桨继续往前走。
　　“去你娘的！”官少怒骂着，从官差手里抓过一个人，用力往江里推去。那人就像一根站立不稳的石柱，啪的一声倒进了江里，双手扑打着，发着救命的喊声，很快喊声消失了，那人沉入了江水中。
　　“淹死你个畜生！敢和我作对！”官少对着水里骂着，然后又对着船喊道：“让我抓住你，也让你喂王八！”
　　官少说完，带着那群官差慢慢转身，摇摆着往路上走去。
　　“停下！救人！”学俭喊着，已经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跃入了水中。
　　听到有人下水救人，官少站住了，他对着船喊道：
　　“哟呵！还有不怕死的，敢救人！给我放箭！”
　　遗憾的是，没有人身上有箭。官少立刻转身走到水边，捡起石块，往江面不停地扔着。官差们也纷纷效仿，于是，江面下起了石头雨。学俭停在水里，看着，不敢往对岸游去。
　　突然，学俭往水里沉去。
　　“哥！”
　　“学俭——”
　　学镒和徐姑娘同时喊了起来。撑船人控制着船，看着学俭沉水，摇着头。龚老大默默地看着，不说话。
　　“好！好！淹死他！淹死他！”官少喊道。官差们也喊道。
　　江面的水静了，学俭和村人都没有露出水面。官少带着人走了。
　　“哥——”
　　“学俭——”
　　学镒和徐姑娘哭了起来。龚老大也流下了泪。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要到家了，却丢了学俭。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学俭经历了那么多灾难，经历了那么多生死轮回，怎么就逃不掉呢？唉，天命难为，保住学镒吧。
　　“走吧。”龚老大揩了脸上的泪，对村人说。
　　船又慢慢往对岸划去。江面只有学镒和徐姑娘的哭声，还有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
　　突然，船猛烈地摇晃起来。学镒和徐姑娘被晃倒在船里，龚老大赶紧抓住了船舷。船不翻，只是像摇篮一样晃着，晃得学镒和徐姑娘脸色煞白。龚老大抽出了刀。
　　“客官不要！”村人对龚老大喊道，然后用脚踏了两下船，船两边冒出了人来，竟然是那个被捉的村人和学俭！
　　“哥——”
　　“学俭——”
　　学镒和学姑娘惊呼之后，都笑了起来，龚老大一愣神之后，也笑了起来。
　　原来，村人借着官少推他的力，故意倒入江水中，故意像不会水的人那样扑打喊救命，只是为了骗过官少。在水里往船潜泳中，他从水波上感受到了有人，就把学俭拖入了水中。
　　“这小子，不识好人心，还和我拼起来了。我不在他脸上轻轻拍两下，还不知道是一路的。”游水村人说着，笑了起来。
　　“我只顾着救你，你却往水里拉我，我怎么知道你是哪路蛇？”学俭也笑着。在一船的欢笑声中，船到了对岸。
　　四个人都上了岸。龚老大看着两个村人说：“看来，你们也不能回村了。这一百两银子，你们拿去做生意吧。”龚老大取下他背着的装银子的包裹，双手捧着，递给两位村人。学俭惊讶地看着龚老大，想阻止，可又不好开口。
　　“银子，我们已经收下了。刚才这位兄弟拼命相救，说明高人指点你们，放过你们，没有帮错！我们都是逃难人，我刚才看到了兄弟身上还留着的海龙囤标记。兄弟，有时间的时候去除吧。你们要去的方向是重庆呢。我们都去除了。虽然你我都不是坏人，可被人家看见了，总是有麻烦。”摇船村人说，学俭一听，明白了，都是一群被官府逼里没有正常活路的人。
　　“可，你们……”龚老大疑惑地说。
　　“没事。我们已经死了，官少不会再找我们了。”摇船村人说。
　　学俭和龚老大他们刚到坡上路口，突然一阵哈哈的声音传来。学俭他们抬头一看，只见官少把手抱在胸前，得意地说：
　　“我以为你们真的跑了，跑得了吗？乖乖把银子留下，给你们活路。否则，别怪老爷……”
　　“给他们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龚老大对学俭说。
　　“这是一群狼，给了银子我们也走不了。”学俭说，“只有开杀戒了。我不杀人，人却杀我。”
　　学俭说完，抽出刀冲了上去。龚老大也只好冲了上去。
　　徐姑娘和学镒惊恐地呆在那里。两个村人，抽出学镒和徐姑娘身上的刀，一手舞刀，一手拉着学镒和徐姑娘往路边走去。
　　在四把刀的凌厉攻击下，那群官差做出保护官少的样子，裹着官少纷纷后退，一边退，一边从山脚绕到了他们的路上，把龚老大四人放到了能逃的一方。
　　双方停了下来，握着刀虎视着对方。官少说道：“看不出这几人还有两手。更想不到，这个小子还能救起这个村夫。给我上！一个活的也不留！”随着官少的一声喊，刀又向四个人舞来。四个人挡着刀，退着。
　　无奈，路面不宽，官差虽然人多，却摆不开，他们的拼杀，只是听见刀声，就是没法伤人。
　　“你们快走！我们挡住他们！”到了路的最狭窄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官差能同时参与搏杀的，只能有两三个人，这是学俭他们逃生的最好机会。
　　学俭不想走，村人又喊了一声。龚老大拉着学俭，转身就跑。跑了几步，把学镒和徐姑娘让到了前面。
　　后面的刀声已经听不见了。两位村人往江边退去，路上的官差在树林斜坡上追杀着两个村人。到了江边，江水汹涌着。官差们拿着刀，一步一步逼着两个村人。
　　村人边退边看，突然跳到江边石滩上，飞快地跑起来，官差们在后追着。两个村人站在静水江边，不再退。他们拿着刀对着官差，随时准备攻击近前的官差。
　　官少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你们跑！我看谁还来救你们！杀！”官少一喊，官差们围了上来，又是一阵刀撞声，便是村人的一声“啊”的喊叫，随即村人掉进了水里，在水里漂浮了一会，慢慢沉入了水中。
　　“我们坐一会，看看他们是不是假死。”官少说道。
　　“少爷，你忘记了，我们还要去……”一个官差对着官少的耳朵说道。
　　“唉，为了这几个银子，我咋把这事忘了？走吧，不玩了。找美人去！”官少带着一群人走了。
　　“不知道两位村人咋样了？”徐姑娘说。
　　“没事。官差里面有他们的人。如果真要杀我们，我们早死了。你没看见他们总是对着我们的刀舞，却没有攻击人吗？还有，他们为什么都挤在一边而不是分作两拨，把我们堵在路中间？特别是那悬崖峭壁处……还有，他们完全可以打我们的埋伏……”龚老大说。听了龚老大的话，徐姑娘说：“这就好，因为我们连累了村人，就不安宁了。”
　　四个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小跑着。突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