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关口

　　龚老大和学俭挡住了匹马者的去路。对峙了一会，匹马者见学俭俩没有让路的意思，于是大声问道：
　　“为什么挡我去路？”
　　“允许你追杀我们，就不允许我挡挡你的路？”学俭声音冷冷地反问道。学俭和龚老大已经看清楚了，来者就是官差。听了学俭的话，官差没有回答，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就慢慢地抽出了身上的刀。
　　龚老大和学俭也抽出了刀。
　　官差一声喊，冲了上来，接着峡谷里响起了刀刀相碰的声音。学镒和徐姑娘瞪大着眼睛，在树叶里紧张地看着和官差拼杀的学俭。龚老大也静静地看着，他看学俭，因为他只看过学俭杀虎，还没有看过学俭和人拼杀。他看官差，看着官差的刀法套路，思考着制服官差的法子。
　　龚老大看了一阵，见学俭一时没法取胜，又怕学俭有闪失，伤了身体，影响他们继续逃难。于是，龚老大也骑马冲了过去，举刀一劈，逼开了官差，把学俭挡在一边，大声说道：“兄弟休息一下，我来会会这位官爷。”
　　官差看着龚老大，笑着说：“车轮战？好吧。”说着，提着刀向龚老大冲去。刀在人头、马头、马身上下飞舞，刀光在太阳光中像电闪一样刺眼，刺得树林中的学镒和徐姑娘心砰砰地跳，刺得学俭张大了嘴。学俭看出了龚老大刀法高超，也看出了官差此刻的进攻比和他相斗时凌厉了许多。如果这个官差和他相斗之时，用上此刻的刀法，他可能早就败下阵来。
　　突然，龚老大的马摔倒在地上。学俭要上前相救，可是，马挡住了他的路。树林中的学镒惊呼起来：
　　“龚大哥！”
　　徐姑娘也惊呼起来。
　　马倒了，可马身边并没有人，学俭和学镒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就听到一声大喊：
　　“好身手！”
　　学俭三人循声看去，只见官差勒住马，收住刀，对着树林边高声喊道。在官差的眼睛前方，龚老大提着刀，站在路边，微微地笑着，随即一拱手说道：
　　“多谢好汉手下留命！”
　　官差也提刀拱手说道：
　　“哪里！就是兄弟没有马，我也伤不了兄弟，兄弟的身手，我哪里能及？还谢兄弟处处相让。这马没经历过打杀，所以会脚软。我是去给关口报信的，让关口封堵你们。店小二报信说，你们带有至少五百两银子。我们大人怎么会放过你们？昨晚天黑，大人说你们一定没有逃过关口。早晨，我看了路上那些猛兽尸体，又看见了你们……请兄弟原谅，我不得不去关口，我也要养家活口……”
　　“我们昨夜已经饶过你们，你们不报恩，还要赶尽杀绝，我怎么能再饶你？”学俭说着，提起刀，又要冲过去。只见官差一抬手说道：
　　“客官慢动手！”
　　龚老大也上前拉住了学俭。官差继续说道：
　　“昨晚，真心搏杀，你杀不了我们。卖马老板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马怎么会突然失了前蹄？我紧跟着马老板，我完全可以躲过，但是，我没有躲，我也让马跟着跌倒。因为，我们没有想抓住你们。记住，只有我们官爷是个混蛋，他是本地衙门老爷的公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却是一个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昨晚死的那个家伙，只是他的一个狗腿子，也没有多大的本事。我知道，你们只是路过者，不是要杀人，这年月，能活着不容易，谁还会主动找死？所以，给了你们抓住我们，抓住官爷做人质的机会。你们不知道，其他的每个人，都不比我差。”
　　“他爹就由着他胡作非为？”学镒已经钻出了树林，来到路边，他大声问道。
　　“兄弟们这江湖白闯了，这逃命的罪也白受了。现在，阉人当道，阉人之间也是尔虞我诈，不少地方官员都是他们的爪牙。这些爪牙，既要孝敬主子，又要胀圆自己的包包，像我等这样见财不取，怎么混？不心狠手辣怎么能挤进官差行列？”
　　“既知是昏官，为何还要跟着？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学俭厉声问道。
　　“兄弟，我们和你们一样，需要养家活口，需要延续香火。不会种地，不会经商，又没法做官，不干这活干啥？得点月薪银两养家，期待太平年月。快走吧，后面的追赶可能要到了。我回去报告情况！哦，几位兄弟还得了解一个情况，卖马老板为了救你们，他的马匹被官爷全收了，而且官爷逼着他再买马匹，不能荒废了卖马租马的营生，营生收入的三分之二归官爷。如果能活到太平年月，兄弟们发达了，不要忘了这个马老板。好了，兄弟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官差说着，骑着马就要过去。
　　突然，学俭双腿用力，马横挡在路中间，拦住了官差的去路，阴沉着脸说道：
　　“谁信你的鬼话？既然前面有关口，就拜托官爷送我们过关。”
　　官差看着学俭，想了一会说道：
　　“兄弟过分了。我不想害你们，但你也不能断了我养家活口的路。官爷昨晚责罚了我们一个月的薪俸，他已经怀疑我们，说是我们故意弄出问题放跑了你们。如果今天，我们再拿不住你们，我们的饭碗可能就掉了。带着一家老小怎么逃生？哪里像你们一个个能蹦能跳的？
　　快走吧。到了关口那里，可以找一个当地的农民，帮你们把马牵过关口，然后，你们悄悄往江的上游走，走过关口，找一渔船送你们过江就是了，过了江就到重庆地界了。我能帮你们的就是这些。快走吧。等听到马蹄声，你们想走也走不了啦！”
　　“学镒，徐姑娘，快上马！”龚老大喊道。学俭也让开了道，然后下马，把徐姑娘抱上了马。四个人又在路上跑起来。
　　官差给了龚老大一个信息，过了这个关口，他就能踏上家乡的土地了。如果官差说的情况是真实的，他们耽误的时间越多，倒霉的可能性就越大。一个官差，他们都没有取胜的把握，怎么能战胜一群这么了得的官差？官差跑了，龚老大他们也跑了起来。转过一个弯，他们看到了一座渡口，水中飘着船，渡口的人排着队，好像有人检查收费。这就是官差说的关口？龚老大四人停住了马看着。后面的追赶还没有上来，是官差没有报告情况，还是官差骗了他的同伙？龚老大看着渡口，脑袋飞快地转着。
　　“学俭，现在只有把马扔了。如果让农民牵马过江，会不会连累他们？又会不会暴露我们？”龚老大慢慢地说着他的考虑。学俭说道：“既然官差敢那样说，说明这里的农民有专门吃这碗饭的。何不试试呢？”
　　“如果这些农民和官差勾结，给我们下套呢？”龚老大一边思考一边说。
　　“我觉得龚大哥说得有理。小心为好。官差都说那里的农民能帮我们，难道他们就不是和官差一伙的？把马放了，这马识路，让他回去，也算是报答养马人的救命之恩。”徐姑娘说。
　　“放马回去，路上遇到官差，不正好暴露我们在这条道上吗？都有危险，就赌一把吧。”学俭说。
　　龚老大看着进村的路，有一条小路，顺着河滩的树林往山里绕着。只能走那里，继续走大路，会被渡口的官差看到。他们牵着马走进村里，看到了人家。这些人家也在斜坡上，离渡口有几百米远。他们的屋子也是石墙石板屋顶。刚走到一家门口，一个男人走出门来问道：
　　“客官是要住宿还是吃饭？”说完，他打量着四人。龚老大和学俭也打量着该人。看了一会，学俭说道：
　　“我们想过河。”
　　“过河？我看你们过不了。今天早晨，一个官差送来官府通文，说有四个海龙囤逃犯，盗窃了收缴的海龙囤官银，正在往这道上逃来。官文没有画像，没有姓名，但是说了年龄、身材、服装等特征……”村人停下了话头，微笑着看着四人。
　　“那我们怎么也过不了江啦？”龚老大明知故问道，他想探探说话人的底细，值不值得托付事情。
　　“我刚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你们四人……还要我多说？”村人还是笑着。
　　“那你能帮我们吗？我们给了你银子，你能用吗？”学俭问道。
　　“哪里有那么多的窃贼和逃犯？既然是窃贼和海龙囤逃犯，还会往刀口上闯？都是他们强加的罪名。为了弄有钱人的钱。你们能直接找进村里，而不是直接到码头，说明有高人指点，既然是他们指点的，我能不帮吗？”
　　看来，这个村人不简单。听了他的话，龚老大倒不知道咋办了。托付还是走？这人看来和官差有勾结，他们会不会设下圈套让他们四人钻？他究竟和哪些官差是一路的？和路上遇见那个是一伙吗？如果是，倒还可信。如果那个官差要杀他，落马的时候就可以杀了他，然后阻挡道路，拖延时间，等官差追上来。可是到了现在，官差也没有追来……
　　“不要犹豫了。既然高人乐意指点你们，说明你们不是坏人。一人二十两银子，买卖就成交。”村人干脆地说道。
　　“好！”龚老大解开包裹，递给村人八十两银子。村人看了说：“我说不是官银嘛。怪不得高人要指点你们。我不是心黑你们，官差要，那渡口处也要。因为他们的官要弄钱，他们也得弄钱，这八十两我只能得到不足十两。官人要弄钱要害人，我们只要钱不害人。”村人回屋放了银两，走出门来说了一声“走”，就接过马缰绳，让过龚老大他们。
　　走了不远，村人像吆喝牲口一样喊了一声，随即，山路边的一个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村人递给他二十两银子，然后对龚老大他们说：“走吧。”龚老大他们跟着那一个村人，在树林山道中往河流的上游走去。接揽生意的村人牵着马，往码头走去。
　　走了不多远，就听到渡口边的大路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马蹄声，还有马鸣声。龚老大他们站住了，他们透过树林往码头看去，一群官差跳下马，径直往上船处跑去。他们看到了他们的两匹马，看到官差牵住了那两匹马，抓住了牵马去的村人。
　　“走吧，别看了。”带路的村人说，“如果他们到村子里搜，你们就走不掉了。”
　　“我们还能走掉？”学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