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饭喝酒也是幸福的生活（3）

　　至高无上的胡达呀！你太不公平了吧？你为什么非要深深地伤害和折磨一颗脆弱的心灵呀！这是我用反问句发出的第一声呐喊，老师也曾经教育过善于用反问句说话往往比较有力量，能够表达出自我充沛的感情。虽然语文老师早早这么讲过，可是今天这么一使用，果然力量如此。当然，我更清楚，即使我能发出一万句从不重复的反问句，可是，每一次学习的成绩和考试分数，仍旧是我们学生的命根子，也是学校老师的命根子，甚至是市教育局领导的命根子。整个中国没有哪一个地方不用分数来划分事情的，我的同学曾经形容过，没有考试就没有了新中国。生气归生气，嫉妒归嫉妒，我还是一个有气度的男人，即使没能到现场亲眼目睹，我也可以通过丰富的想象力想象得出来，卡德、巴莎，还有牧场上其它的孩子们，他们肯定就像疯子一样，尽情、兴奋、过瘾、高兴和尖叫过。每每想到这些，我也只能一头像绳索紧紧被捆着的小狼羔，在充满着委屈和不满的呻吟里，一口口咽下时不时泛起的嫉妒，失落天堂般发出一声充满感喟的哀叹。
　　此时，卡德和巴莎他们也正如我所想象到的那样，在吉普车弹簧后座的起伏跌落中，发出了尖叫，尖叫出了欢乐、乐乐地笑出了泪水。
　　卡德家毡房里的客人们，仍旧紧紧地围坐着白桦木长条型桌子的四周，一瓶一瓶的白酒没有了瓶盖变得瓶空了，喝酒人的情绪在迷离的目光里彼此间变得松驰亲密起来。从开始时一个挨着一个盘腿端坐的拘谨姿势中，渐渐地热得冒出了汗水，正放肆地脱掉厚厚的外罩，伸开了蜷缩的长腿、抻直了弯曲的胳膊，满满的大通铺上慢慢地变得拥挤不堪。木桌上菜盘子被收了起来，重新摆上装满了杏仁、巴旦木、无花果、葡萄干、核桃仁等干果和自家制作甜点的小瓷碟。漂亮的女主人公不紧不慢，趁着男人们喝茶的当空，伸出手来一个一个地撤下了菜盘子。毡房中央的一座铁皮炉子上，炉火正旺。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煮肉的香味，尽管盖着一块原木白松盖子，咕嘟咕嘟煮肉的响着仍旧溢了出来，这是炖煮着今天才宰杀的山羊羔子肉，夏天的山羊羔子肉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锅盖被滚沸的热汽不时地顶起，通过盖子下面的缝隙，一团接着一团地散发出新鲜羊肉才有的中草药气味。满足、宁静、温暖、甜蜜、清香和尽享中的美味，时不时地引来男人们脸孔上显现出来的慵懒心态，也不时地引发着男人们对于肉食的贪婪心态。炉子的后面，一把被烟熏得有些黑了皮的铝皮壶，壶中仍旧在用煮肉用过的微火熬着新一壶浓浓的奶茶。壶盖在热汽慢悠悠的顶撞下“咔哒咔哒”起起伏着，发出极有规律地的响声。由于搬家的次数多了，显得细长弯曲的茶壶嘴，被嗑碰得有了一些坑坑洼洼的伤痕，有些瘪的壶嘴口“呼呼呼”地滴下一串串滚烫的白色水滴。壶口发出来的声响节奏规律，更像男人们时不时地发出的阵阵喘息，绵长暧昧又能令人回味无穷。
　　坐在餐桌中间的乡长和围在他周围的干部们，开始互相敬酒，他们敬酒的花样之多、说法之丰富，让一直坐在一边细细观看的巴合台乐觉得干部们见多识广、趣味无穷、顿生羡慕。刚开始吃饭时，大个头的乡长寡言少语，总是匆匆喝完杯子里的酒，便不再去理会村长和副村长们的关心和问话。他腾出粗大的双手，用力掰扯着新烤出的馕坑厚馕。一手热馕，一勺子酥油，然后一口奶茶，狼吞虎咽，不理不会。不一会，一碗碗稠浓色酽的黑色咸奶茶和一个个热馕下了他的肚子。这时，他才终于开始理会村长、副村长和巴合台尔问话了。漂亮妈妈一眼就看出来，这一天一夜的山路颠簸，的确让他们十分疲惫、饥饿不堪了。
　　不管乡长和乡干部吃相如何欠佳，他们毕竟还是领导，向乡长汇报一下牧场新近的工作还是非常必要的，要不然，这算什么检查、什么工作？村长眨巴着眼，又向副村长挤动着眼色，示意开始。
　　乡长，你们尽情地喝奶茶吧，今年的草特别好，所以奶茶特别的好。我把今年近期的工作向你汇报一下。副村长嗬着嗓子开了个头，算是汇报工作的程序正式开始启动。村长看乡长没有不高兴或反对的意识，就向副村长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乡领导，今年，山里的牧草长得特别的好，又嫩又鲜又劲道，就像年轻女人生育头胎儿子后才有的奶水。咱们村子里牛奶的产量更是特别的高，不光是每天的产量高，晾出来的奶酪多，打出来的酥油多，就是挤到铁桶里的一滴滴新鲜牛奶也是与众不同，为什么与众不同？副村长买了一个关子，之后，喝了一口茶，在众目睽睽这下，又继续说道：这奶子喝起来的味道，跟以前大不一样。端一碗喝喝试试，奶子一入口中，便觉得特别微甜和异样浓香，有些草莓的味道，有些甘草的味道，还有一些听说是咖啡的味道，而且是外国的咖啡，你说这事情有多奇怪呀！坐在餐桌尾部的副村长，看着仍在不停吃喝的领导，尽管他们好像没有听似的，实际上，他知道自己的汇报已经引起了乡长他们的关注。可是，汇报是他的一项工作呀。于是，副村长使用这些略有新意的开头，就是想看到乡干部们引发注意认真听讲的样子，看来，真的有些效果了，呵呵！他干笑了一下，接着介绍道：尤其是今年春天，与住年相比，积雪融化时间相对早了一些，再加上我们转场时有意地推迟了半个月时间。就在这一段时间里，确吉克草原上的植物不仅种类多了许多，就是长势也显得特别旺盛。
　　村里这几位前来陪客的老人们，也跟着副村长的思路，异口同声地赞叹不已。今年雨水丰沛基本定型了，是一个牧业大丰收的好年景。等老人们停了话，副村长又接着汇报道：在确吉克草原的低洼处，不仅草长得好，就是野生的草莓、甘草和树莓，还有田七、柴胡和鹿蹄草等中草药，也都长得比往年要好，热烈吉祥呀！你瞧吧，都是沿着松软的黑土地，成片成片地向外蔓延着呀！可以说，方圆十几公里范围内，只要是有黑色泥土的地方，都开满了像星眼一样点点细碎的白色草莓花，富贵的野芍药花和各类中草药。奶牛和羊群只要能走到这里，吃到这里，都会被肥沃多汁的牧草吸引住，立即停止脚步，如同被卫星定了位一样，一天下来，基本不挪窝就是一天。听牧民说，今年牛羊抬头看天空的次数多了，就证明了草好，牲畜能很快就吃饱。所以，今年的牛奶气味特别好闻，你们再细细品尝一下，是不是有一股野草莓和野生甘草的味道？喷香吧！你们再尝一尝，我们新做的奶酪、提炼的酥油，都散发着这样清香的气味。所以，我们决定把牧业由副业转为主业，扩大奶产品的规模。如今，已经在全牧场进行了动员，动员各家各户多做些奶酪，多打些酥油，能多卖更多的钱。今年一开春就有人订货，前几天就有从山下专门到这里来谈生意的回族和维族商贩，他们想全部订完这里的奶酪和酥油，如今，正一户户地和牧民们商量，想全部收购今年新打出来的奶酪和酥油，而且，这次出手的价格比以前几年都要高出很多，特别划算。
　　几位老人放下手中的茶碗，也趁着副村长兴奋的劲头和引出来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着牧场今年的新变化，乡长和干部们吃喝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再狼吞虎咽。
　　这茶不错，烧的与众不同，有些特别，真正的黑老婆子茶！简直-----呵！太好喝了。如果哪一天我不当乡长了，一定要天天来这里喝茶，住着就不再走了，你们不会赶走我吧！亲爱的巴合台尔兄弟？你别乱瞧了，我在和你说话呢！乡长一边端着一碗滚烫的奶茶吹着，一边戏谑地和巴合台尔开着玩笑。
　　当然可以了，乡长你是大领导，这些的牧场都是你领导的呀！你想来这里放牧，谁也拦不住你呀！当然了，我们热烈欢迎、热烈欢迎你。巴合台尔说话的时候有些腼腆着，为掩饰自己的想法，便顺手端起了眼前的茶碗，借着喝茶咽茶的机会，用含糊不清的语调嗫嗫着。
　　当然了，咱们乡长是喝了一碗美妙的奶茶，才有了隐居乡村的念头呀！跟着乡长坐车过来的村长，立即接过话并没有搭腔。村长是村子里著名的老狐狸，和人打交道时从不吃亏失手过，他平时特别爱跟人开玩笑逗乐子斗斗嘴，如今有了这个讨好乡长的机会，他岂能会轻易地放过错过。他把一个喝空的大瓷碗举起来，一伸手递给了坐在桌旁倒茶的漂亮妈妈，然后停顿一会，忽然间换上一种诙谐的语气，露出一脸坏笑地继续调侃着：只是，我们可爱的大乡长，你别老用你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巴合台尔兄弟的漂亮老婆看呀！你这么一看，会把人家看的多不好意思呀？嘿嘿，如果你不爱看，不去盯着人家了，就会一切随你。你放牧唱歌跳舞地跟着羊群的后面，省个牧工，多好的事情呀！至于你爱住到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管你。乡长，我可是老实人，一直说的大真话呀。是吧，我的巴合台尔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