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芳草萋萋（四十三）

第四十三章　考验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中旬，在全军范围内，一项重要的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那就是评衔授衔活动，这是我军第二次正式授衔。早在十五世纪，军衔制在西欧国家诞生后，就迅速在全世界传播开来。最先是各国警察效仿，现在已成为一种国际性的制度。一八九五年袁世凯编练新军时，开始实行军衔制，后来北洋军阀和国民政府也把军衔视为一个重要法规。我军曾在抗日战争前后两度提出实行军衔制，但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没有实行。一九五五年，我国正式实行军衔制，又于一九六六年废除。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全军实行军衔制的工作被提到日程上来，成为一项刻不容缓的任务。
　武警部队的前身是公安军，也曾在一九五五年进行评衔授衔。
　指导员向战友们讲了实行军衔制度的重大意义，并要求大家以积极的态度参加评衔授衔工作。
　按照评衔授衔的基本标准，夏之阳只能是一名上等兵。八九年的元月份，他们就可以佩戴警衔标志了。
　夏之阳感到很自豪，能参加授衔活动，是自己的荣幸。今后一定要刻苦训练，尽最大的努力，完成领导交给的各项任务。
　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阴冷潮湿的风吹着，虽然是南方，也让人感到寒气袭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在技校的操场上，战友们每天都在训练着拳击和班队列。操场上的小草已渐渐枯黄，踩上去软软的，像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夏之阳想起一年前，他们在长江大桥下，第一次学习班队列，转眼已是一年了，时光总是如此匆匆而过。新兵连时好多战友也不知现在怎样了？特别是歌手陈华，夏之阳常常会想起他。再过一年，两年，身边的这些战友也将退伍回家，回到自己的家乡。“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旅生涯就是如此短暂。部队的生活虽然艰苦，可战友们之间的情感是真诚的、纯洁的。这种纯洁、真诚的情感，一旦分别后，更让人怀念。
　“下面，我们训练拳击的八攻八防。”沈班长的话打断了夏之阳的深思。沈班长对夏之阳特别好，性格温顺的班长从没有训斥过他，相反，有时还很尊重他，这让夏之阳有些不好意思。沈班长是从轮训队出来的，军事素质很好。只是文化水平不高，有时写总结，搞评比，他总是红着脸让夏之阳替他写。再过一个多月，班长也将退伍了，他们一旦分别，差不多就是永别了，想起来让人心里酸溜溜的。
　训练回来后，打扫卫生。夏之阳正在洗衣服，指导员找到了他。
　“你是团委会的宣传委员，就由你组织一排的团员，评出两名党员后选人吧。”指导员用严肃的语气说，“一定要实事求是，把好的同志评上来。”
　夏之阳知道，这种群众评选没有多大意义，领导心里早已有数了。群众评选不过是走走形式，但也不能不去做。夏之阳利用学习的时间，找来了一排的全体团员，传达了指导员的意见。
　“大家发表一下看法，评选出两位战友，作为预备党员的候选人。”夏之阳红着脸说，战友们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愿开口。
　“这是得罪人的事，那么多老战友都在等着这最后的一次机会，我们选谁不选谁？”王斌对夏之阳说。是啊，老战友入伍三年了，有些人没有当上骨干，只希望能入党。要不然三年里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是混几身军装回家，就太没有面子了，怎么向家人交待？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没有入党的老同志都十分紧张，想尽一切办法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可毕竟全中队只有两个名额。
　夏之阳也很是为难，可指导员交给他的任务又不能不完成。他想了想说：“大家不愿意说，我们就进行无记名选举。每人写两个候选人名字，然后集中起来，票数最多的两名就是候选人。”
　夏之阳拿来一张白纸，叠了几下，撕成纸条，每人发了一张。大家写好后，收集上来，一起唱票。结果出来后，夏之阳交给了指导员。
　评选的结果很快就传开了。晚饭的时候，一位安徽籍的老战友气冲冲地找到夏之阳。他是一班的付班长，平时对夏之阳很好，总像哥哥一样关心他，但新兵们都在背后说他脾气太坏。他还没有入党，这次又没有选上，非常生气。
　“人家都是老乡评老乡，可你倒好，胳膊肘儿向外拐，我是看错人了。”他把凳子很响地摔在地上，瞪了夏之阳一眼，转身走了。夏之阳心里很不好受，他也不想得罪老乡，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随他怎样好了。
　年终总结开始了，中队用三天的时间，以党的十三届三中全会和总部的会议要求为指针，紧密结合中队的实际情况，抓住重点、突出特点进行了总结。
　指导员在总结动员大会上说：“总结工作是我军的传统，在战争年代，无论战斗多么紧张，都会利用战斗的间隙进行总结。总结就是指把某一阶段的思想、工作、学习进行分析、研究，做出有指导性的结论，找出问题，吸取教训……”
　夏之阳认真地听着，仔细地做着笔记。搞好总结是有利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成长，任何人的一生都不会一帆风顺，都会有挫折。怎样使自己吸取教训，少走弯路？这就需要总结，只有认真地总结了，才可以避免犯类似的错误。在人生前进的历程中，就要不断总结成功的工作经验，使自己不断地成长，进步，提高，完善。
　个人需要总结，集体需要总结，人类也需要总结。“人类在不断总结中前进。”毛泽东曾如此说过。
　指导员在总结工作时，特别提到中队的黑板报办得好，出得及时。指导员说，在下半年，共办了二十八期黑板报，很好地配合了领导的工作。夏之阳很是惊奇，他自己都没有统计过出了多少期黑板报，而指导员竟这样仔细。
　总结大会上，夏之阳作为新兵代表发了言，干部战士们反映都很好。公布奖励人员名单时，夏之阳被中队授予嘉奖。并被提名上报支队，待批为先进个人。
　南方晴朗的冬日，就像家乡的春天，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苍翠的香樟树，让人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星期天的上午，夏之阳站了七点到九点的哨。回到营房时，战友们多数都在打扑克。夏之阳从孙宏那里借了一本小说《云里云外》，坐在营房东边的一辆废弃的装甲车上，认真地读了起来。这是香港某作家写的爱情小说，内容描写的是一位几乎十全十美的小姐，与某位小伙子青梅竹马，相爱极深，而命运偏偏捉弄他们，不让他们结合。那位小姐绝望之际，轻易地把自己献给刚认识两天的才貌俱全的另一位小伙子。可这位小伙子又死于车祸……
　生活是残酷的，命运是不可捉摸的，可不能一味地听任命运的摆布和捉弄。“扼住命运的咽喉！”贝多芬这样做了，他才能在残酷的命运面前永不屈服，创作出了让世人永远不会忘记的乐章。他的《第五交响曲》，充分体现了贝多芬一生与命运顽强搏斗的精神。
　在变幻莫测的人生和社会面前，人应该有自己的精神支柱，有永远不变的理想追求。不能受外界因素的影响和作弄，这样的人生，才不会像一棵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
　夏之阳想到自己一年来对新闻写作的追求，在有些战友们看来，他是彻底失败了。投了那么多的稿子，一篇也没有见报。可他并不这样认为，自己的理想是探求生活的奥秘，追求人生的真谛。即使永远得不到社会的认同，他也无怨无悔，起码他得到了追求的快乐。这一年来，因为是报道员，他有了更多的学习机会，接触到了更多有理想、有追求的战友：李股长、刘干事、丁庆、刘成……这些战友都是他最敬重的。
　入伍一年来，他写了满满的四本日记。这里面有在支队、总队开会学习的笔记，有他对生活的观察和感悟，有班长、队长、指导员对他的谆谆教诲……这是自己从学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武警战士的真实记录。这一年是碌碌无为吗？是虚度年华吗？绝不是！在他的一生中，这是多么重要的一年啊！
　“一个人在这里痴想什么啊？”王斌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他轻快地跳上装甲车，与夏之阳并肩坐在一起。
　“你不是在打牌吗？”
　“不打了，有些家伙就爱计较，不注意出错了一张牌，他们就嘈闹个不停，特别烦人。”王斌说着，拿起夏之阳旁边的那本书，翻看了一下，又合上了。
　“香港的小说，儿女情长，爱情至上，没有意思。”王斌说，“你每天不是读，就是写的，还有那么多到支队、总队学习的机会，我看你这样三年下来，你那位师范院校的女朋友也赶不上你了。”
　夏之阳摇摇头，笑了。前天周敏来了一封信，在信里还称赞他的信写得好呢。不知为什么，每次展开纸给周敏写信，他总是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涌向笔端，不知不觉就写了三、四页。
　“在军事训练上，你还要多帮助我呢。”夏之阳对王斌说。王斌在年终总结时，也被中队授予嘉奖。他的军事素质比夏之阳好多了，在新兵中是数一数二的。“军体五练习有时我还完不成呢，训练擒敌和拳击时，队长总是说我动作不协调。”
　“多练练就行了，当然也要动动脑筋，不能整天光想那些复杂的人生啊，社会啊。”王斌拍拍夏之阳的肩膀说，“走，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玩玩单双杠。”
　他们一起来到军体训练场，王斌活动了一下身体，伸手上杠，卷体，顺利地完成了单杠的五练习。夏之阳也勉强地做完了五练习，做第二遍时，却没有完成。
　“还是臂力不够，多拉拉臂就行了。”王斌说，“军体一定要搞上去，不像拳击、擒敌，跟着大家一起做就行了，照葫芦画瓢。军体是单个动作，能上去就行，上不去就丢人。”
　夏之阳赞同地点点头，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漂亮地完成五练习。
　一天上午，指导员通知夏之阳和班长一起到支队开总结表彰大会，他们坐上大队的卡车，驶向支队部。
　初冬时节，万木萧条，而石竹山满山坡的毛竹却显得更加郁郁葱葱。支队的大会堂坐落在山坡上，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稠密的毛竹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动。那些翠绿的毛竹，在冬日里显示出更顽强的生命力。
　大会上，首先是支队政委讲话，他讲到今年来，支队对部队进行了六次大的整顿活动。提到了后勤保障工作有了明显地提高，全支队今年共创收三十四多万元，而夏之阳所在的九中队也受到表扬，他们中队也成了“万元户”。党委支部的自身建设也得到加强，发展党员一百四十三人……政委还提到了今年支队很抓了执勤任务的完成，不仅出色完成了中队常年担任的执勤任务，还完成了一些突发事件的执勤。在处理“三?二四”H市火车相撞事件和“四?二三”造船厂失火等重大突发事件时，战士们表现出色，受到上级领导的好评。有六人记功，二十二人受到嘉奖……
　夏之阳认真地听着，从领导的总结中，他更全面地了解了支队今年的状况。他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在这次大会上，支队领导也提出了今后的任务，要求各中队要切实抓好政治思想工作的教育，抓好戒备和执勤工作，加强领导，并掀起冬训的热潮等。
　散会了，刘股长找到夏之阳，交给了他一本《新闻初探》杂志，并问了他们中队的一些情况。反正是干部了解情况，也用不着保密，夏之阳就把中队执勤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他们肩负着守卫长征号运载火箭的任务，肩负着气象卫星“风云号”的守卫任务。另外，今年他们中队还抽出兵力押运火箭和卫星，两次到四川西昌，一次到山西太原……刘干事认真地听着，好像对这些情况很感兴趣。大概要写稿子吧？夏之阳想。这些身边发生的事情他应该认真地去挖掘，让别人去写，太可惜了。但他对一些保密的问题不清楚，也不知什么可以写，什么不可以写。他怕捅漏子，干脆不去写。报道组让他提供情况，反正对他们用不着保密，不妨和盘托出，这样虽然无名无利，但多少也体现了作为报道员的价值。
　不知不觉中，他和股长聊了一个多小时，夏之阳走出宣传股时，回中队的卡车已开走了，他只好坐公共汽车回到中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