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芳草萋萋（四十二）

　第四十二章　榜样
　来到宣传股，夏之阳敲了一下虚掩着的门：“报告！”
　“请进！”里面的同志说。
　夏之阳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丁庆从报纸堆中抬起头，看到是夏之阳，惊奇地说：“你怎么来了？我们没有通知开会啊。”正在工作的刘股长也抬起头来，微笑着朝夏之阳点点头。
　“我来十二中队有点事，顺便找你们聊聊。”夏之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请坐。”丁庆拉过一把椅子，夏之阳坐了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办公室，两个报纸架上放满了各种报刊杂志。丁庆和一位不认识的同志坐一张办公桌，刘股长独自坐一张办公桌，桌子上都堆着各种文件、报纸、稿件等。
　“上次你写的几篇稿件很好，为我们提供了新闻线索，以后还要多写点。”刘股长微笑着对夏之阳说。
　“谢谢刘股长，不过我实在无能，总是发现不了新闻线索。上次押运的事，没有及时地写出，真后悔。”夏之阳懊丧地说。
　刘股长鼓励他说：“那篇通讯的发表，也有你的功劳，是你为总队干事提供的线索嘛。作为一名基层报道员，能为上级新闻单位提供一些线索，也算完成任务了。李股长常夸你的文笔好，但是，写新闻更需要一些特殊的技能，需要对政策的了解等，慢慢地培养嘛。”
　夏之阳认真地听着，感激地点点头。
　“今后你写好报道，可以直接向编辑部投稿，也可以送到我们宣传股。”丁庆也对夏之阳说。夏之阳坐了一会，看到他们都那样忙，就告辞了。
　在回十二中队的路上，夏之阳回味着刘股长的话，又想到丁庆他们的写作条件，感到自己发表不了作品几乎是必然的。对上级的政策不了解，对新闻的宣传方向不明确，又没有充分的报刊资料研读，搞不清编辑们的意图，要写出符合要求的作品真比登天还难。宣传股的同志每天专心地研究、写作都发表不了几篇。自己呢，每天在中队里，艰苦地训练，长时间地执勤，还有繁重地劳务活动，这一切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写出有价值的报道，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夏之阳心里释然了。如刘股长所说，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新闻线索也就行了，何必强求自己去做不可能成功的事呢？自己的主要任务还是训练好、执勤好，做一名合格的武警战士
　夏之阳回到中队，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辉洒满了警营。
　几位战友在军体训练场上说说笑笑。刚从轮训队回来的战友周全，正给徐友、孙宏等讲解着单杠五练习的动作要领。第三年的老战友面临着退伍，许多场合他们已悄然地退出，有些战友甚至训练也不参加了。中队又组织了几位老同志学习电工、钳工等技术，培养军地两用人才，第二年的战友，如周全等，理所当然地成了中队的支柱。
　周全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的微笑。他看到夏之阳、王斌回到中队就来到训练场，友好地说：“跑了一天，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不累，一天不训练，浑身还感到不舒服呢。”王斌笑笑说，然后伸手抓住单杠，拉杠，收腹，卷体上杠，做了一个漂亮的四练习。王斌身材不高，做起军体来特别潇洒。
　“可以嘛，再做一个五练习。”周全笑着说。
　“五练习有时候我还做不好呢。”王斌真诚地说着，又做了一个五练习。虽然上杠时有些困难，可毕竟完成了。
　“只要平时多练习，军体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周全说着，熟练地做了一个六练习。六练习是训练大纲不要求做的，但从轮训队回来的战友们大都能做下来。
　夏之阳羡慕地看着他们做完了，也活动一下身体，做了一个四练习。他想再做一个五练习，却没有完成。
　“别只是看书，还要加强军事训练。”周全说：“部队毕竟是部队，不是学校，提高自己的军事素质才是第一位的。”
　夏之阳听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周全说的对，没有过硬的军事素质，战友们是看不起的。夏之阳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地赶上军事素质好的战友。他咬咬牙，又做了十几个引体向上，直到双臂发酸，实在拉不上去了，才从单杠上下来。
　第二天上午训练拳击，班长带几个老战友学习去了，周全组织大家训练。也许是第一次组织训练的缘故，他叫错了几次口令，几个战友有点不服气。“口令都叫不对，让我们怎样训练？”徐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别忘了自己还是一名新兵蛋子呢，就‘老软’了？”周全红着脸，气急败坏地说。老兵们总是训斥傲气的新兵太“老软”。军龄的差异是军队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像官大一级压死人一样，军龄就是资本，不服气也不行。可不给新兵们一点权利，甚至任意地指使他们，压抑他们，即使他们表面上服从，心里仍是不服气，窝藏着不满。这种情绪积累下来，等到他们“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时，又会不由自主地把“老软”的情绪施加给下一年的新兵。
　训练场上的混乱，必然影响着训练效果。一上午下来，夏之阳仍是没有掌握拳击交叉步的动作要领，做起来一点也不协调。也许中队领导知道了上午训练场上的情形，下午，队长、排长都来到了训练场，看着大家训练。这一下新兵们都听话多了，训练起来特别用心。接受能力强的战友很快就学会了，而夏之阳却做不好，出拳和迈步总是协调不好。队长、排长都耐心地给他做示范，一遍、二遍……在领导面前，夏之阳越紧张越做不好。
　“不要紧张嘛，放松一点，动作就协调了。”队长一边讲解一边做示范，“精力要集中在拳上，步伐的移动只是为了快速地接近敌人，不要为了移动步伐而移动。”夏之阳仔细地体会着队长的话。慢慢地，紧张感消除了，又做了几遍，队长终于露出了笑容。
　“一定要好好地训练，没有过硬的军事素质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休息的时候，张排长语重心长地对夏之阳说，“老同志马上要退伍了，新一批的战友来后，你们也是老兵了。不搞好训练，将来怎样为他们做出表率？”
夏之阳感激地望着排长，张排长对战友和蔼可亲，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有时老战友们面前，甚至有点软弱。班长们也敢与他顶嘴，他总是退让着，有的战友背后说他“软蛋，怕事。”而排长却微笑着说：“老同志有一些情绪，发发牢骚出口气，忍让点就完了。他们马上要退伍了，几年相处的那么好，临走了何必要破坏这段美好的记忆呢。”
　夏之阳很欣赏张排长的个性。排长也是个书迷，但他对小说不太感兴趣，非常痴迷于心理学、哲学、历史学的研读。无论是开会还是与战友们闲聊，他总是喜欢讲一些大道理，唱高调。对待生活、工作中的一些问题的看法又是那样单纯，没有老谋深算，没有世故圆滑。每次政治学习，夏之阳看到张排长比战士们还认真。
　党的十三届三中全会在北京闭幕了。中队根据武警总部党委和H市市委关于认真学习贯彻十三届三中全会精神的要求，开展了一次政治学习。指导员组织战友们认真学习了中央领导的讲话。中华民族正进行着史无前例的伟大改革。世界经济在飞速发展，中国如果不去适应世界前进的步伐，不去改革一些陈旧的模式，解放思想，开拓前进，必然会与发达国家拉开更大的距离。武警部队是党领导下的武警力量，要在改革的潮流中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在政治上必须对自己提出更高、更严格的要求。
　指导员向战友们讲到改革十年的成就时说：“一九七八年底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揭开了改革的序幕，国家的经济实力明显增强。一九八七年与一九七八年相比，国民生产总值由3482亿元，增加到11049亿元。增长1.25倍……改革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了实惠。”
　接着，指导员让战友们结合自己的实际生活，讲讲老百姓生活水平的变化。夏之阳想到十年前，自己还在上小学时，那时的生活真是苦啊。青黄不接的季节，老百姓连饭也吃不饱，他常常与小伙伴们一起到麦田里挖野菜充饥。每当槐树花开放，榆钱儿长成的时候，全村的人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去采摘，饥饿的人们又可以饱餐几顿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打破了大锅饭。农民们虽然没有太多的钱，但总算衣食无忧了。后来，夏之阳全家下放到农村的户口又转到了城镇，他家的生活水平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妹妹退学后，通过内部招工，已安置在父亲生前的单位上班了。这都是改革开放给他的全家带来了幸福。
　夏之阳向战友们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有些生活在大城市的战士都感到很新奇。他们津津有味地听着，甚至比指导员讲课时还专注。夏之阳讲完了，战友们都热烈地鼓掌。特别是指导员，兴奋地对战友们说：“夏之阳讲得很好，从他的讲述中可以看出中国改革开放十年来，人民的生活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我们生活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应该感到幸运，而我们能穿上这身庄严的警服，用自己的青春来保卫改革开放的成果，更应该感到自豪！”
　夏之阳这次发言后，指导员对他的看法更好了，他常常在会上称赞夏之阳。有小道消息还说，年底总结评比时，夏之阳是新兵中唯一的先进个人。夏之阳并不在意这些。他认为，只要无愧于人，无愧于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干好工作就行了。在名誉面前不能骄傲，挫折面前也不会自卑。
　秋雨绵绵，阴晴不定，夏之阳利用午休的时间，与孙宏共同出了一期关于十三届三中全会的专题黑板报。夏之阳从十几页的学习笔记中，从报刊上搜集整理了有关资料，尽量让黑板报形式活泼，使战友们喜欢看。经过两天中午的努力，他们把出好的黑板报放在宣传栏里，可突如其来的一场秋雨，把黑板报上的内容淋得精光。雨停了，他们擦净黑板，又认真地写了一遍。看着战友们围在黑板报前认真地阅读，有的战友还在抄写，夏之阳满意地笑了。战友们喜欢看，就是对他最大的奖赏。
　几天的阴雨过去了，又是晴空万里，秋高气爽，接着是紧张的训练。班队列，拳击，射击技术——验枪、装退子弹等，准备迎接支队的年终考核。特别是训练班队列时，队长在训练场上监督着，哪一个战士做不好，他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一顿。
　年终训练考核那天，报道员丁庆也同支队的领导一起来了。夏之阳看到丁庆神气地与领导一起从“三菱”越野车里走出来，真是羡慕极了。丁庆也是一名普通的战士，同自己一起学习新闻报道，人家已在军内外的报刊上发表了好几篇作品了。而自己呢，至今还没有现实“零”的突破。前天，夏之阳从通讯员手里抢到一张《南方报》，他看到一篇反映武警部队学习十三届三中全会的报道。下面的署名是“本报通讯员丁庆”，对夏之阳的触动很大。
　学习新闻报道已经八、九个月了，虽然他做梦都想把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可到现在仍是一篇也没有见报。是对新闻的写作方法掌握不了，还是自己的写作能力低？都不是。是自己的性格太孤僻了，不爱与别人交流，不去主动地寻找新闻线索，新闻总不会自己跑上门来的。再说了，生活的范围又是那样的狭小，只有点，没有面，失败是必然的。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丧气，都不会放弃写作，继续努力奋斗，直到成功。
　考核班队列时，他们做得很好，受到支队领导的肯定。而考核射击技术时，有一个战士在装子弹时，竟紧张地把弹匣掉在地上，最多只能给个及格。队长的脸色很是难看，把那位战士训斥了一顿。
　考核结束后，丁庆找到夏之阳，他们亲热地聊了好长时间。丁庆向夏之阳讲了支队新闻报道的现状，还说到在总队搞报道的刘成，他也是八八的兵，来部队前就是广播站的通讯员，他现在都是总队的宣传骨干了。
　丁庆又问到夏之阳最近的写作情况，夏之阳拿出了前几天与一位八六年的老战士张利民合写的稿子。题目是《经济常识教育应占一席之地》，这是一篇建议性的小稿子，他准备给《解放军报》寄过去。丁庆看了看说：“文章写得不错，只是这样的稿子一定要适应编辑的宣传意图，不然是很难发表的。以后你写好稿子，寄到我那里，或者寄到总队报道组，我们可以帮你修改一下，发表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夏之阳感激地点点头，他曾对“写作要有人托一把”的看法很是反感，经过一年的碰壁后，现在也不得不改变看法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