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栈道

　　随着屋里当的一声，接着就有刀落到地板上的声音；随着那哎哟的喊声，一个身影倒在了床上。
　　“要绑？有本事的就来绑！”学俭冷冷地说道。灯光中，官差们又退到了原来的位置，举起了刀。
　　龚老大又拉了一把学俭，对着官差们说道：“各位官爷尽快行事就是了。我们相信衙门老爷能给我们一个清白。”
　　龚老大说着，双手平端着刀，伸出双手递给领头的。领头官差旁边的一个差役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拿刀，只听一声哎哟，他就瘫在了龚老大身上。龚老大已经勒住了这个差役的脖颈，打掉了他手里的刀。其他官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龚老大说道：
　　“我们只是路过住宿，没有在镇子里过多停留，哪有时间抢官银？我们不想杀人，更不想与官府为敌。可是，你们逼人太盛。请退出门外，不然，我杀了这位官爷！”龚老大的话突然间变了，变得阴森恐怖。话到力到，他手里的官差痛苦地喊叫起来：
　　“憋死我了。你们……你们……快……快……退出去呀，快点呀！”
　　可是，领头的官差并没有退出的意思，他冷冷地看着龚老大他们。或许在他眼里，这个官差的性命根本没有学俭他们身上的银两重要，或许他以为龚老大他们不敢真的杀人。见领头的没有发话，也没有退出，其他官差也站在屋里，堵着门。
　　“哎哟哟！”被控制的官差在龚老大手里痛苦而恐惧地呻吟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呻吟变成了困难的喘气。
　　“给我杀了他！”领头官差说着，突然一挥刀，砍向龚老大控制着的官差。学俭一举刀，领头官差被弹了回去。
　　“上！”领头官差一声喊，其他官差舞着刀一起扑了上去。不知道是要砍那个无用的官差，还是要砍龚老大。
　　龚老大一推手中的官差，官差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他被扑上来的刀穿过了身体。学俭也用手中的刀阻挡着。屋子小，还有床，官差们展不开手脚，怕伤着了自己人。他们砍着了床，砍着了凳子，刀抽不出来。龚老大不想杀人，他只是挡着砍来的刀。学俭明白龚老大的意思，他也清醒起来，只是格挡。
　　领头官差用力太猛，刀陷床木拔不出来。他惊慌地扯着刀，一刹那，学俭已把刀放在了领头官差的脖子上。
　　“住手！快住手！”领头官差刚一被学俭控制，就立刻喊了起来。
　　听到领头人的声音，看到领头人脖颈上的刀，其他几个人不敢动了，他们胆怯地往门口退去。白脸男子把灯放在走廊的桌子上，悄悄地跑了。
　　每个房间的灯都亮了起来，只是没有人出来。住这客栈的，都是老江湖，知道这些人的针对性，知道这些人的打斗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点着灯听着外面的热闹，做点自保的防备就是了。
　　学俭架着领头官差，龚老大保护着学镒和徐姑娘，一步一步往大门口退去。突然，领头官差一提脚，踹翻了桌上的灯。油倒在桌上，桌面燃了起来。只见龚老大刀板一挥，拍灭了桌上的油火。
　　“如此蛇毒，也配当官差！我毁了这狗头！”学俭说着，嗖的一声挥起了刀。
　　“学俭！”龚老大喊道。学俭一听，刀停在了空中，他明白龚老大的意思，可他真的想杀了这狗官，他咬着牙，手腕加了力。领头的喊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喊声痛苦而艰难。
　　“快，把大门让开！”官差飞快地退到了街上。街上，月光照着。学俭控制着领头官差往买马的地方走去。
　　“学俭，放了他。”龚老大说。
　　“放了他我们就走不了。这个狗官太毒了，连自己的差役都随意杀害；还想点燃客栈，竟然不顾那么多客人的性命。留此狗官，只能祸害此镇。”学俭怒气不减地说。
　　“不放，我们才走不了！”龚老大说。学俭没法想明白龚老大的话，但是，他相信龚老大的话，用力往前一推，领头官差踉跄了几步，站稳了，喘着气。过了一会，他喊道：“上，给我杀了他们！”
　　四个官差挥舞着刀，疯狂地扑了上来。龚老大大声喊道：“学俭保护学镒！”喊完，挺刀迎了上去，一阵刀碰之声在街上响着。随即，便见几个官差空着手往江边逃去。见手下逃了，那个领头官差也跟着往江边跑去。
　　“走，弄马！”龚老大喊道，学俭带着他们跑了起来。来到马圈处，马老板已经等在了门边，他牵出马说：“快走，这马熟悉路。这几个狗官差很快就会带人来！”
　　学俭带了徐姑娘，龚老大带了学镒，没有向卖马人说谢，就拍打着马跑了起来。学俭在前，龚老大在后，两匹马乘着月色，往栈道跑去。
　　跑着，跑着，四个人就清楚地听到了身后马嘶人喊的声音。
　　“站住！还我的马！抓住盗马贼——”是卖马人的声音。学俭和龚老大并没有停下马步，继续跑着。
　　“官爷，我的马，我的马！”卖马人喊着，喊声里带着恐惧的哭腔。听到卖马人的哭腔，龚老大愣了，他想停下，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瞬间，他听清楚了，跟着卖马人来的是一群人，马蹄声杂乱而密集，但是，好像有点慢。于是，龚老大双腿一用力，马又开始跑了起来。
　　卖马人带着十几个官差在后面追赶龚老大四人。追着，追着，来到了一路面宽阔处，一个官差突然抽鞭，他的马超过卖马人飞跑起来。其他的官差也紧紧跟着，要超过卖马人。突然，卖马人的马倒在了路上，在路上翻滚起来，它身边的马匹也纷纷倒地，四蹄乱蹬着。卖马人倒在地上唉哟唉哟地呻吟着，官差们在地上惊恐地嚎叫着，躲避着马蹄。
　　龚老大四人晕头晕脑地跑了一阵，身后追赶的声音没有了，龚老大和学俭才放慢了马步，慢慢地走着。绕过卖马人的马匹，见伙伴没有跟上，怕吃亏，跑了一会也回来了。
　　“这个卖马人也可恶！”学俭恨恨地说，“要放我们走，又要带着官兵追赶！将来遇到，我一刀宰了他！”
　　“兄弟错了。你买马，是店小二告诉你的，他同样会告诉官差我们买了谁的马。我们骑马跑了，官差怎么会放过卖马人？他这是自保。他们熟悉这路道，他们的马更熟悉这里的路道，他们要追上我们太容易了。可是，他们没有追上来，是官差不追了吗？我想，一定是卖马人阻止了官差的追赶。只是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说不定，我们已经害了他……”龚老大知道了其一，不知道其二。
　　卖马人知道小镇官府耳目众多，他卖马给逃犯的消息瞬间就会传到官府耳朵里。所以，龚老大他们骑马一走，他就去报告官府，说有四个人功夫了得，抢走了他的马匹。刚才有官差吃过亏，一听就知道是谁。于是，吆喝起十多个人，想借助人多捉住四人，捉住了就发大财了。他们跑到卖马人家，一人一马，跟着卖马人就往栈道追赶。但是，卖马人又不能让官差真的抓住了龚老大他们。一路上，卖马人总是跑在前面，控制着速度，用呼喊提醒着前面的龚老大四人。
　　来到路面宽阔处，卖马人一看官差要绕过他，他急中生智，手上一用力，他的坐骑就突然转身，仰躺在地上，四蹄乱蹬。其他的马匹也瞬间倒在地上，乱蹬蹄子，好像在挣扎，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卖马人借助马力，顺势滚在路边，装出了摔伤的痛苦样子，不断地呻吟着。
　　卖马人的马，官差们的马，顿时在地上滚着一团；卖马人在呻吟，官差们也在呻吟；整个栈道乱作一团，闹着一团，把路堵得死死的。
　　躲开马蹄危险的官差们慢慢爬起来，伸手去拉各自的马，想尽快投入到追赶中。可卖马人的马没有起来，其他马也就不起来。官差们踢着马，打着马，合力拉马，那马就是不起来。官差们哪里知道，他们在折磨马的时候，卖马人手上抚摸着马，劝说着马，甚至骂着马。诀窍就在那抚摸上，那抚摸的动作就是告诉马，就那样躺着，就那样滚着。卖马人的马是头马，它不起来，其他的马就不会起来。
　　栈道里的月光没有了，路变得黑乎乎的。卖马人瘸着腿站了起来，他的马也站了起来，所有的马都站了起来。官差们知道龚老大他们的身手，怕他们在路边有埋伏，于是，骂的骂着，惋惜的惋惜着，都骑着马回去了。官差们走了，卖马人又抚摸着马，脸贴着马耳朵说：“兄弟，辛苦你了！走吧，我们回家吧，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就看他们的命了。”卖马人牵着马，慢慢往回走着。
　　放走了龚老大四人，卖马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官差们骑走的马再也没有回到卖马人这里。卖马人的马，出租之后，是不要人亲自送回的，只要放开缰绳，它们自己就会回来；卖出去的马，卖马人只需训掉它们的野性就是了，因为，他们呆在卖马人身边的时间不长，要练成出租马这样的本事，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如今，这群出租马没有了，都被官差给骑走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训练出这样可爱的马群啊！卖马人虽然不为放走龚老大他们后悔，可是，他心里也痛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官府还命令卖马人，不许离开此镇，必须重新买回马匹，必须把他卖马和租马的行当继续下去，而且从此以后他卖马和租马收入的三分之二都归官府。官差的理由是，卖马人放走了龚老大他们，造成丢失的几百两银官银没法追回；如果卖马人想逃，他们就让上级官府全国通缉卖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