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小镇客栈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5-11-14 11:30:42 字数:3376
学俭在江边一边走一边看,不只是买马,还要看地形,看一旦发生意外怎样逃生。这家客栈可能不善,那旗幡就给人黑店的感觉,那店小二的眼神更不地道。不得不防啊!这年头,什么正当生计都难做,抢和偷都被逼了出来。
江边停着十来只商船,商船底部已经埋进了沙泥中,就像好久没有动过了。整个码头,没有人,安安静静的,就好像那些船就是主人。沙滩上没有脚印,只有凸出的石块,石块陷在光滑平整的沙滩上,像帽子,像企鹅,像卧马……每一块石头就是一种形状,只要你有足够丰富的想象力,这些石块就是你心中活跃的动物。
学俭站在沙滩上,望着茫茫的江水。这时,一个中年汉子从船上下来,走到学俭身边:
“兄弟,现在水路不通呢。你看这些船……”中年汉子一边说一边指点着沙滩,“不知道啥时才能行船了。恐怕这些船只有烂掉了。”
听到声音,学俭立刻回身招呼,听着中年汉子讲述着码头的状况。他是码头的主人,可是,现在的码头没有了任何的经济来源,他们是靠江生存的人,这大江好像把他们抛弃了。
“等世道清明了就好了……”学俭安慰中年汉子说,可马上想到了自己的逃难,他轻轻摇了摇头,在心里说:“什么时候能清明啊?难啊,慢慢等吧。”
“要等到啥时呢?”
学俭没有再说话,他不是皇帝,做不了国家命运的主。当今,那朱家皇帝就能做主吗?学俭要回客栈了,他向中年汉子询问离开码头到重庆的陆路。中年汉子往江的上游指着,说着。
问完了情况,学俭顺着汉子说的路,往前走了一段,确实,这是一条江边栈道,路面少草,石块陷入地面,已经光滑了,看来走的人不少。
学俭探了路,放心了,他根据店小二说的地形标志,找到了卖马人家,按战马的标准,选了两匹脚力好的红褐色马,给了银两,说定明早来牵马。这里的马,可以卖,可以租,所以,这些马的好处,就是不怕生,谁都能骑。
学俭走回客栈,休息了一会,窗外就模糊起来。四个人背了银两包裹来到客栈门口,店小二不在柜台边,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中等个子,脸白而微胖,戴着褐色方巾帽,穿着浅蓝色直裰,眉清目秀。听了龚老大他们外出吃饭的话,他笑着说:“官人们请便。房间物品尽管放心就是了。”龚老大和学俭,听到“物品”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房间里的东西可有可无,他们就放心上街吃饭去了。
吃完饭回到客栈,还是白脸男子在柜台边,他给龚老大他们开了房间,就笑着退了出去。学镒想洗澡,跑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可学俭不同意,这个时候,他们四个人都不能分开。
可学镒说,不洗难受。学俭沉了脸说道:
“在黄山野岭,十天半月,一月两月不洗澡,不也过了吗?今晚就受不了了?别那么娇气。又不是大家闺秀。”
“就想洗洗嘛。大山里没有热水,这是客栈,不是有热水吗?”学镒不满地咕噜道。
“洗就洗吧。我也想洗洗。”徐姑娘接口说道。她怕学俭又抢白学镒,就找了自己也想洗澡的理由,希望学俭能同意,能满足学镒的愿望。
“还是不洗吧。学俭有担忧,他的担忧有道理。这客栈不善呢。我住了不少镇子了,就像进镇子时徐姑娘说的……”龚老大怕学镒和学俭又争执起来,他赶紧发话了,而且用话止住了徐姑娘的说辞。
徐姑娘不说话了,默认了龚老大的话,见龚老大也不同意,学镒也不说话了。屋子里静了下来。
窗外的月亮,像一个红红的灯笼挂在了江对面的山头。学镒的床靠窗,月亮射在学镒的脸上,学镒看着月亮,想着母亲讲述的张古老砍树的故事。他想起了爸,想起了妈,想起了姐,想起了和他们一起的快乐,他对着月亮笑了,想起了他们的惨死,他又悄悄地流着眼泪。他想起了项颖,她今晚也在看月亮吗?项颖也在想他吗?还是项颖好,守在家里,守在爸妈的身边,哪里像他,还在逃难,连洗一次澡都没有机会。项颖还在读书吗?她应该长进了不少吧?他已经荒废了多少时光了?项颖一定超过他学镒了……
学镒望着月亮,大脑像飞驰的骏马,奔回了项李镇,想着项李镇的一件件事,一个个人,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没法入睡。而另一张床上,徐姑娘已经发出了鼾声。哥没有睡,龚大哥也没有睡,他们的床上没有鼾声。
学俭和龚老大睡在门两边的床上,他们都没有脱衣服,手里捏着刀,睁着眼睛,听着门外,听着街上的动静。
街上很闹,喝酒猜拳的,进进出出大声喧哗的,喝醉了酒在街上唱歌喊叫的……听着这些自由自在的闹声,两人的心里都很轻松愉快。这小街如果能这样闹到天明,即使不睡觉,对学俭他们真的是好事。
月亮已经离开了学镒的床铺,离开了学镒的窗子,可能月亮也到街上去了吧。窗外是朦朦胧胧的冷冷的亮光。
“老板,查房了!”突然,客栈大门处传来了喊声。学俭和龚老大同时坐了起来。他们没有点灯,都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大门口没有声音了,好像声称查房的人走了。
学镒也坐了起来,他伸手推醒了徐姑娘。四个人都揑了刀,背了包裹,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学俭听到了他们房间外杂乱的脚步声。龚老大下了床,学俭下了床,学镒和徐姑娘也站在了床边。
四个人都听到了钥匙开他们房间门的声音,门开了,灯伸进了房间。
白脸老板闪在门边,端着灯。六个男人像一股风扑进了屋子。他们拿着刀,灯光在刀板上晃动;借助灯光,能隐隐看见他们的服饰,是官差打扮。六个人冲进屋子,又往旁边闪去,显然,他们以为屋子里的人在大睡,没想到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能退出一定的距离,以防屋中人的攻击。
其中一个官差威严地说道:“有人报告,说你们抢劫官银,请给我们到衙门走一趟。”
“我们没有抢……”学镒赶紧分辨,龚老大一把拉住了他,把学镒后面的话扯没了。龚老大和学俭都清楚,今天的人,是奔着他们的银子来的。谁报告?谁知道他们抢了官银?在哪里抢的?不外乎是找的一个借口。这些人真是官差?这么小的镇子有衙门?龚老大想着,学俭也想着,但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说也是白说。
见四个人都不说话,也没有攻击官差的样子,领头的胆子大了起来,他突然喊道:
“带走!”
说完,其他五个官差模样的人便要来捆龚老大他们。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学俭咬着牙喝问了一声,他眼睛里的怒火,在朦胧的灯光中谁也看不到。
“到了衙门就知道了!走吧!”
“如果……我们不走呢?”学俭又阴沉地说道。
“那就别怪我们不礼貌了。”领头的说道。
学俭把徐姑娘拉到了身后,伸手抽出了身上的刀,慢慢提了起来。
“还敢对抗官府,给我杀!”领头的喊道。
“慢!”龚老大喊道,他拉了拉学俭,意思要学俭冷静。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有银两?凭什么说我们偷了官府的银子?捉贼捉赃,你们总得把证人证据拿出来,不能半夜三更平白无故就要带我们走吧?”龚老大继续说着,说话的声音平和,不急不满,藏着威严。龚老大一边说,一边在想着脱身的办法。杀人是不能干的,他就怕学俭一时愤怒杀人。杀了人,就真的要惊动官府,惊动朝廷,那到哪里都是逃犯,他就真的不能回家了。那学俭他们就真的只能躲到深山老林成为野人了。
“你们身上的银子就是物证。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到了衙门自然有人证。”领头的说道,声音也不大。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跟你们走一趟,请前边带路。”龚老大说。龚老大这一决定,没有和学俭商量。他也没法给学俭递眼色,朦胧的灯光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色,又怎么能看到眼色呢。
“龚大哥!”学俭低声喊道,“我们不能出这屋子。”学俭的意思,龚老大明白,这屋子不大,不便于动刀动抢。这么多人挤在一间屋子,官差的刀更不能发挥作用。但是,长久相持在这屋里,终究不是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脱身,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强龙难压地头蛇,一旦天亮,这本地的地痞流氓得到消息,也加入到抢夺他们银两的队伍中,再想脱身就难了。这些,龚老大只能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当着这些官差,他没法给学俭说。
学镒和徐姑娘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们相信龚大哥和学俭,只要有两位哥在,他们就不再害怕。
“不行!刚才这位兄弟很不配合。你们得把刀给我们,得暂时把你们的手绑一下。”领头的官差说,官差的声音里有了快乐。他以为,他们六个人的力量已经威慑住了屋子里的人,屋子里的人也知道了他们只有配合一条路。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领头官差,其他官差也有了这种想法。所以,领头官差的话一停,就有官差向龚老大和学俭走去,准备收缴他们的武器,准备捆绑他们。
突然,昏暗的屋子中一声刀响,随即响起了哎哟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