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劫后重逢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下来了。店门口聚集了许多热心的村里人。人们七嘴八舌地向雨薇打听大海的情况，雨薇的头乱极了，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快点找到钱，快点送到天津去，她不知道大海现在怎样了。
　　大海的母亲本来眼睛就不好使，听到出了这种事，而且又单独把她的儿子留在了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还被人家关了起来，她的眼泪一直不断，身上瑟瑟抖动着，眼睛愈发看不见东西了。
　　“妈，咱们快找点钱，我要去找大海，不然夜里他们就把他转到拘留所了，我怕有人会打他。”雨薇心里痛的厉害，她拉住婆婆的手，哭着说。
　　大哥的一个朋友，是一个村子的书记，他多少懂些法律，劝雨薇说：“那是交警骗你呢，大海没有犯法，他们没有权利扣押大海，更没有权利转移到拘留所。在交警队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否则他们也违法。”
　　“你怎么不早说？你早告诉我我就不回来了，我在那里等他。”
　　“人家就是想办法把你支回家取钱才这么说的。”
　　“夜里他们能让他在哪儿啊？我们回去接他。”
　　“交警不是把电话号码给你了吗？你打个电话问问。”
　　雨薇的家里没电话，她到表姐家去拨通了交警的手机。对方回答：“我们没权利扣押当事人，早就把他放了。”
　　“他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也许回家取钱去了吧。”
　　对方挂断了电话。
　　雨薇心中暗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再过一会儿大海就能到家了，她一直揪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大海回来，也没有打电话回来。已经将近十点了，聚在屋子里和院子里的人们都各自回家了。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芊芊趴在奶奶的肩头轻声地啜泣着。
　　“你先哄孩子去睡吧，我再等会儿，这么远的路肯定是车辆不方便，再说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雇出租车雇不起，并且他还没有手机，也没有办法和那些卖菜的车联系。”雨薇一边安慰着婆婆，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芊芊的后背，“芊芊听话，先和奶奶去睡觉，爸爸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呢，妈妈自己先等着。听话啊！”芊芊还是哭着，雨薇泪水又湿了脸颊。
婆婆哄着芊芊到屋里去睡觉了，只剩下雨薇，心情忐忑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房子里空洞无神的灯光和满天的星星暗自垂泪。
　　雨薇一夜没睡好，合上眼睛就被噩梦惊醒。天一亮，她就开始忙着找钱。婆婆也帮着从村里借了一些，不过几千元。
　　又拨通了交警的电话，对方仍是说已经把人放了，说回家取钱去了，如果人没到家，让她先把钱送过来。
　　雨薇想去送钱，有人劝她：“大海既然已经出来了，而且事情也经了公，你就再等等吧。”
　　又过了一天，大海还是没回来。
　　大海在家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别扭着，没有话说。可是大海不在家，雨薇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主心骨都没了。三天了，他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她怕他会出什么意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她只知道哭。
　　第四天，亲人们也都沉不住气了。他们从村子里找了辆出租车，决定到天津交警队去要人。如果找到了大海，就将钱交给他们。
　　雨薇坚持先去看看母亲，因为她听说母亲因为惦念她和大海病倒了。车正好顺路，先拐进雨薇娘家的村子。因为夜里又下了雨，道路非常泥泞，而且坑坑洼洼积了不少水，车不能直接开到家门口，只好停在大队门前的油漆路上。雨薇跳下车，她注意到街上站着许多人，其中玉君正在关心地凝望着她。她不容驻足，也不容多考虑，向着自己的家里奔跑过去。
　　母亲在炕上躺着，见女儿进来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才三四天光景，母亲也变得很憔悴，她坐起来，和女儿抱头痛哭。
　　到了交警队，交警还是坚持说大海当天就回家了，并且拿出一张大海签了名字的回家拿钱的字据出来，还责问雨薇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把钱送过来。
　　雨薇在那儿一个劲地哭，哀求交警帮忙找人。负责的那位交警终于心软了，拿出手机联系了一下被撞人的家属，说：“你们去他家里吧！大海在他家里呢，你们把钱送过去就能见到他了。”
　　于是司机又开车赶到了西堤头。在一间只有几平米像办公室一样的小屋子里，一个大眼睛而且面目狰狞的高个子男人在那里等着，雨薇他们进去以后，屋子里又进来许多人，看着那些陌生而且有些凶恶的面孔，雨薇有些害怕。
　　高个子男人名叫江新。他说江华的家属都在医院里服侍病人，让他在这里等着拿钱。雨薇战兢兢地问他大海在哪儿。江新瞪着恶狠狠的眼，说：“他在我们手里呢，你只要把钱交出来，马上就能见到他。”
　　雨薇赶紧打开手提包把带来的钱交到江新的手上。江新坐到办公桌前开了张收据，并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告诉雨薇要把这张字据保存好。然后面目才缓和了些，说：“大海在医院服侍病人呢，你们到了医院就能见到他了。”并告诉了医院，楼层和病房。
　　从那间小屋里出来，雨薇突然感觉好害怕，她怕那些面目狰狞的人们会毒打大海，他们一定把他用绳子牢牢的捆住，然后拳打脚踢，不给他饭吃，把他打得死去活来。一想到这儿，她又禁不住哭起来。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打听路，终于找到了江新所说的那家医院。雨薇从街上买了许多补品，上到四楼。在楼梯口，她险些晕倒，雨慧赶忙搀扶住她。
　　“小薇，你怎么了？”雨慧关心地问。
　　“我头晕，出不开气。”
　　“怎么突然会这样。大海刚才一定在这儿，或许你们之间有感应，他会不会在受罪？”雨慧好像在自言自语。
　　雨薇不相信姐姐的话，她想进到病房里就可以见到大海了。
　　监护室里，江华还是没有知觉，高大粗壮的身躯像个铁塔一般平静地躺着。有几个人守护在病床前，却没见到他的妻子，他们说她病倒了。他们告诉雨薇，病人一直没有清醒过来，一天的特护费就是五千多元。这对于雨薇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从病房出来，病人的亲属告诉雨薇，说大海在他们手里好好的，让她放心。只不过要她后天再带两万元钱来，才允许她和大海见上一面。
　　雨薇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她只有哭泣。到哪里去弄这两万元钱啊，即便是有，他们也只是允许她和大海见一面，还是不让他回来。这件事，不知道到底要多少钱才可以解决下来。她想起在西堤头那间屋子里那些气呼呼的面孔，大海在他们手里，会不会出了意外？
　　有人告诉雨薇，他们私自扣押人质是违法行为，要她赶紧去报警，让派出所去人将人质要回来。雨薇心中这才闪过一丝希望。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雨薇又找了那辆出租车，和哥哥、姐姐以及村干部坐上车正想去县城公安局报案，却见表姐从远处急匆匆面露喜色地走过来。
　　“小薇，你过来。”她一边笑着，一边冲着雨薇一个劲招手。
　　雨薇从车上下来，也冲着表姐走过去。
　　“大海在唐山三站，他刚刚打过电话来，让你快找人去接他。”走到近前，表姐将手笼在雨薇的耳朵上，轻声对她说。
　　“啊？！”雨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快去吧，他就在车站出口的一个电话亭子里。”
　　回到车上，雨薇对大伙儿一说，人们都觉得很困惑，但更多的是欣喜，于是司机开着车直奔唐山。
　　因为有了大海的下落，人们的心情都放松了，对于大海是如何出现在唐山三站的，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甚至有人天真的想，或许江华已经清醒了，他听说是大海跪地求车租车司机救的他，他才得以活命，于是不再追究他，才让他回家了；也或许是江华的家里很有钱，他们了解到大海家里生活困难，不得已才把他放了。
　　到了三站，大海果然在路边电话亭前等候。他只穿着一条短裤，赤着脚，腿上和膝盖处蹭破了几块皮。他见到雨薇及亲人到了近前，竟咧开嘴巴憨笑起来。雨薇的心这才放到肚子里，视线立刻就模糊了。
　　上了车，人们都关心地询问他的情况，他这才向人们讲述起他这几天的经历，所有的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