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走进警营

第二十四章走进警营
车队在N市区穿行二十多分钟，停在了江水滔滔的长江边。时间虽然已是夜晚的十一点多，没想到下车却是热火朝天的欢腾场面。热情洋溢的人们，敲锣打鼓，放着鞭炮，欢送着新兵。
一艘巨大的江轮，静静地停泊在江面上。江轮上灯火通明，就像一座楼房。夏之阳从没有见过轮船，他好奇地注视着江轮，只见船体上写着四个大字：“江申一号”。那是一艘甲板以上有三层客房的大客轮，甲板以下还有舷窗亮着灯光。
在锣鼓声和鞭炮的硝烟里，夏之阳和战友们背着背包，匆匆地踏上了江申一号客轮。
“呜——”江申一号长鸣了几声，徐徐地离开了码头，灯火辉煌的N市渐渐地远去了。在浓浓的夜色中，客轮顺流而下。夏之阳和战友们经过一天的奔波，已是极其疲惫。他们在带兵领导的安排下，每人分到了一张窄窄的床铺，一条毛毯。夏之阳感到意想不到的安逸，竟然可以躺下来睡大觉了。他铺上毛毯，打开背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和衣而卧。透过舷窗，看到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手抚在床边，可以感觉到船体与江水磨擦时的擅动。有些战友禁不住好奇心，跑到外面看江水，被领导撵了回来。夏之阳闭着眼睛，听着战友的说笑。睡吧，身心上的劳累，让夏之阳再也没有精力去想任何事情，他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秋雨刚过，空气异常清新，打谷场像木板一样平坦。几垛金黄色的谷秸，湿漉漉的堆在场地边。夏之阳骑着自行车，在场地里兜圈。郭成欢笑着跟在后面跑，他想坐在后面，可是他跳得太高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摸着屁股，疼得直叫喊。夏英看到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花都流出了。那欢乐的笑声，在打谷场上回荡……她把长长的辫子甩在身后，边跑边笑，想赶上夏之阳，却怎么也赶不上。夏英鲜艳的上衣在秋风里飘动，越来越远……
几声长长的汽笛声，把夏之阳从睡梦中惊醒。他环顾着四周，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这是江轮狭小的客舱，战友们仍在酣睡中，舷窗上已现出乳白色。天亮了，夏之阳躺在床上没有马上起来，他仍是沉浸在梦境里不能自拔。熟悉的一切已远去了，自己就像是一片云，在茫茫的天地间飘浮，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是陌生的世界。人不能仅仅生活在自己熟悉的世界里，应该走出去，接触新的事物，认识新的朋友。让他不能忘怀的是那些好朋友，他们曾与自己朝夕相处，心心相印，现在天各一方，甚至于生死离别，怎能不让他伤感呢？张明四处打工去了，现在不知身在何方？郭成今年终于考上了夏之阳毕业的那所高中，但愿好运一直伴着他，不要像自己一样有始无终。周敏考进一所师范学校，她是同学中最幸运、最有出息的一位，也是最美丽漂亮的，她未来的生活一定会更幸福。最让夏之阳伤痛的是夏英和王雪，她们永远地消失了，这样年轻就被可怕的世俗吞没，究竟是谁之过？夏英瘦瘦的面庞，总是带着调皮又纯真的笑；王雪因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的脸，近视又忧伤的眼神……这一切都化为了轻风，化为了尘土！人生啊，总是无情地折磨着每一颗敏感的心灵。
夏之阳沉浸在回忆里，直到天色完全亮了才起床。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客舱，来到甲板上。外面大雾锁江，看不到江岸，客船在大雾里缓缓前行，不时地鸣着汽笛。夏之阳来到船尾，有几位早起的战友正在那儿说笑。不知名的鸟儿追逐着江轮犁起的浪花，欢快地鸣叫。伴着机器的轰鸣声，那叫声显得特别悦耳。
江面的风凉爽而潮湿，吹在脸上，非常舒服。战友们陆续起床了，三五成群地来到甲板上，观赏着江面上的风景。这些来自大平原的青年，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特别稀奇。
江申一号在浓雾里平稳地航行。夏之阳朝两岸望去，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岸上的景色。他看着流水滔滔的江面，陷入了深思。不知哪里是草船借箭的江面？哪里是赤壁鏖战的古战场……在读《三国演义》时，夏之阳曾对长江产生过无限地神往，可现在真的置身于其中，他又感到一片迷茫。“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想起古时候那些英雄豪杰的壮举，禁不住让人雄心勃发。人生短短几十年，唯有干出一番事业，才有可能在世上留下点什么。否则，如果平平庸庸，随波逐流，也不过如这船驶过犁起的浪花，转瞬即失了。可自己又将面对怎样的命运呢？但不管前面是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他都会尽力去奋斗，无愧于人生。夏之阳望着滔滔流逝的江水遐想着。
“老乡，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王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在夏之阳的肩上拍了一下说。王斌是夏之阳换军装时才认识的，他们经过自我介绍才知道，王斌的家与夏之阳在同一个镇上。他也是高中毕业，只是在县中学上的高中。现在远离了家乡，他们成了一对真正的老乡，自然就亲密了起来。
王斌的父亲是镇上的干部，王斌高中毕业后，父亲就为他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单位，但他不想过早地参加工作。他说一旦参加了工作，就如同上了套，终生呆在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于是，他不顾父亲的反对，参了军。“身为一个男子汉，不到部队里混几年，岂不是终身的遗憾。”王斌说，“到军队里锻炼锻炼，也能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增加一些人生的阅历。再说，三年后复员到地方，也可以得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王斌身材不高，长着一身结实的肌肉。他说话很快，性格乐观开朗，夏之阳很快就喜欢上了他。
“又能想什么？我脑海里满是雾水，就如同这水天茫茫的一片。”
“我说老乡，说话别老是这样文绉绉的好不好？”王斌笑了笑，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大概也是学文的？喜欢文学吧？”
夏之阳苦笑了一下：“喜欢文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增添了更多的愁苦？如果我专心于功课的学习，现在也许在大学里读书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治后悔的药。时光不会倒流，岁月不会重来，何必去自寻烦恼！”王斌潇洒地拍了一下客轮的护栏，望着滔滔的江水说：“不上大学，我才不后悔呢，把自己囚禁在教室里，听那些爱耍贫嘴的老师侃侃而谈，真让人受不了。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天南海北地转一转，看看外面的世界，多自由畅快！”王斌伸开双臂，深呼吸了一下：“啊，我真希望能变成一只小鸟，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你看这些追逐着浪花的小鸟，多么快乐！”
夏之阳微笑着看看王斌，开心地笑了。是啊，又何必让太多的伤感来束缚自己呢？天地这样广阔，大丈夫志在四方，走出去，敞开心扉，生活的路必定会越走越宽的。再说，只有生平多阅历，胸中才能有丘壑，上大学也不是现实理想的唯一途径。“洞察世事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嘛。
滚滚而下的长江水，显得有些混浊，呈现出土黄色。它从千里之遥的源头滔滔而来，一路上兼收着百川之水，不断地壮大自己。虽然难免泥沙俱下，但泥沙终久是泥沙，水还是水。不是吗？长江的尽头，有冲积而成的崇明岛和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
上午九点多，雾气渐渐地散了，太阳在雾气里时隐时现。“江申一号”向着朝阳升起的地方继续前行。夏之阳和战友们在宽敞的饭厅里吃过早饭，就再也没有进船舱。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他们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吸引了。他们三五成群地迎风站在甲板上，两岸的景色隐约可见，偶尔还有各种各样的船只与他们擦肩而过。夏之阳贪婪地观赏着江面上的风光，感到心胸顿开。
客轮在W、K等大港停了几次，下午四点左右终于到达了航行的终点——H市码头。码头边，几艘巨大的远洋货轮静静地停泊在水面上。在大平原上成长起来的青年，以前仅在电影和画报中见过这样大的船。只是眼前的大货轮船体斑驳，不像图画中那样美丽鲜艳。这些巨轮，好像经历了大洋里太多的风吹浪打，现在已疲惫不堪了。它们静静地在港湾里休息，聚集着力量，准备更艰苦的航程。
“江申一号”慢慢地靠岸后，在领导的指挥下，夏之阳和战友们匆匆地下了船。在离码头不远的广场上，战友们坐了下来，等待着领导分配自己的去向。
已近黄昏，一轮红日慢慢地坠下，晚风微微地吹着，没有一点寒意。几朵被夕阳染红的浮云，静静地飘在高远的天空。在夕阳的金辉里，这个东方大都市显得更加美丽诱人了。
少年时，这里是夏之阳心目中最美丽、最伟大的城市，那简直就是个神话一样的地方。不仅风光秀丽，还有好多大工厂，生产着让人们争相购买的商品。他家墙上贴的风景画，好多都是这里的风景。那些闪亮的霓虹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与落后而又平静的小村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们憧憬着、向住着那天堂一样的大世界。现在，看到眼前这梦寐以求的地方，战友们心潮起伏。今后至少三年的时光，他们将生活在这座举世闻名的城市里，保卫着这座城市的安宁。他们感到自豪，也感到了肩上的压力。
带兵的警官拿着花名册点名后，战友们被分到了不同的支队。然后，几辆军用大篷卡车把他们拉向了不同的地方。孙立被分到了一支队，听战友们说，一支队是H市武警总队的直属支队，新兵都是为当官的服务。在直属支队里，即有机会学到技术，又有可能接触大干部，将来上警校、转干都更有希望。从农村来的战友，谁不渴望通过部队走向城市，捧上铁饭碗？要实现这一愿望，进一支队就是最佳选择，孙立算是如愿以偿了。
在战友们羡慕的目光中，孙立坐上直属支队的车走了。夏之阳、王斌等一起来的老乡，被分到了五支队。听说五支队驻守在H市的一个偏远的郊县，战友们分散在各个重要部门值勤，生活条件艰苦。管他呢，出门在外就要听天由命，更何况是在命令如山的部队里呢，夏之阳想。
在几位警官的指挥下，夏之阳和战友们坐上卡车，向市区驶去。街道上车水马龙，街道两边高楼林立，处处灯火辉煌，霓虹闪烁。街道两旁的人行道上，人们或行色匆匆，或悠闲散步。街灯向前延伸，在黑夜里勾画出一条灯光的河流。新兵们坐在军用卡车里，看厌了都市的夜景后，都默默地坐着。不知他们是在想家，还是在想自己未知的命运？
“武警、武警，坐在这不透气的帆布篷里，就是这样的‘焐警’！都把我们快‘焐’熟了。”不知是谁，大概坐够了黑漆漆的卡车，嘟囔着说了一句话。战友们听了，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这群年轻小伙子的心，就如同一堆干燥的木材，一点点火星，都会让他们燃起快乐的火苗来。青春本来就是充满活力的，人生的沉闷，社会的纷乱，生活中的生死别离……这一切，就如同天空中的阴云，很快就会飘浮而去的。
卡车穿过市区，继续驶向一片漆黑的郊区。在朦胧的夜色里，夏之阳看到一片旷野，与家乡的田野差不多，路边一排排笔直的树木一掠而过。九点多，卡车又驶进了山区，想不到H市还有绵延不断的群山。卡车转过几个山沟，终于在几排整齐的营房前停了下来。
“到了。”带兵的领导说，“请大家下车。”
“就是这里？”王斌小声地对夏之阳说。夏之阳抬头看看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山头，这与他想象中的H市多么的不同。
战友们乱糟糟地背着背包下了车，站在灯光里迷迷糊糊地不知往哪里去。这时，一队武警战士走了过来。他们步伐整齐，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戴着大沿帽，警徽在灯光里闪闪发光。夏之阳羡慕地看着他们，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武警战士。而自己，虽然穿着警服，但没有警徽，更没有军人的气质，还只能算是一个学生，一个社会青年而已。那些武警战士是接新兵的班长，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他们在一个警官的简单安排后，立即分散开来，来到卡车前，把新兵们带进了各个营房里。
夏之阳与十几个新兵一起，跟着一位个头不高，文质彬彬的班长来到了一座营房内。室内灯光通明，物品摆放得特别整齐，一排排双人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班长让他们随便找个床铺，好好休息。新兵们虽然对这一切都非常陌生，但也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他们铺开自己的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倒头就进入了梦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