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初识军营
作品名称:烟雨春晓 作者:红叶秋 发布时间:2010-11-30 08:02:43 字数:5501
第二十五章 初识军营
夏之阳从沉睡中醒来时,天刚朦胧亮。他揉了揉眼睛,通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到营房后面就是山坡。山坡上布满青翠的毛竹,晨雾在毛竹间缭绕。密密丛丛的毛竹,在晨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摆动。
在家乡的小院里,夏之阳也种了几棵毛竹。竹叶一年四季青翠欲滴,夏之阳非常喜欢,想不到这里满山遍野都是毛竹。窗户近处有几排笔直的杉树,树叶已落光,只有细而直的枝条。这种树在家乡是看不到的,家乡到处是杨柳,现在也是黄叶飘落的时节了。
同室的战友仍在呼呼大睡,几天的旅途让他们太疲惫了。每一个床铺上都铺着洁白的床单,草绿色的被子,寝室里非常整洁,是学校的寝室无法比的。展现在夏之阳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生活环境,他充满了新奇和憧憬。听当过兵的人说,新兵生活是最辛苦的,但无论多么艰苦,他都不会畏缩。有人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在这三年的时光里,他也不会后悔,他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战胜一切,决不让人看不起。
夏之阳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阵嘹亮的军号声打破早晨的寂静:“哒哒嘀哒,嘀哒哒哒……”战友们从梦乡中惊醒,在班长的催促下,他们匆匆地起床,洗漱,排队吃早饭。家里的早饭都是稀饭馒头,而这里却是米饭加稀饭、咸菜等。米饭有些夹生,又有点糊味,真不太习惯这样的早餐,入乡随俗吧。
早饭过后,班长宣布说,自由活动半小时。夏之阳和王斌一起来到营房东边的小河旁,河水清澈见底,绕过山角流向远方。河边茅草丛生,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灌木,在寒风中已变得枯黄。田野的水稻已收割完,光秃秃的有些荒凉。在家乡,这时节地里的麦苗正迎着寒风钻出土壤,为大地披上生命的绿色。
“怎么?又想家了?”王斌看到夏之阳望着田野发呆,笑笑说。
“即来之,则安之,想家又有什么用。”夏之阳看了看王斌,也笑了。
“有志气,好好干,老乡。凭你的知识水平,混个一官半职的不在话下。”
夏之阳笑了笑说:“部队生活还没有开始呢,谁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
一阵集合哨声突然响起,他们匆匆回到宿舍。班长招呼新兵们围坐在一起,然后点了一下人数,给他们上了第一节课:“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新兵三大队的一员。我们这十二个人是一个班,我是班长,姓王,今后我们就一起训练,一起生活。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生活习惯也各相同,但我们却是一个战斗集体。有一首歌唱得好,我想大家也许会唱,那就是: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希望大家团结友爱,刻苦训练,尽快完成一个社会青年到军人的转变。今天我们不训练,主要是搞内务。所谓内务,就是个人卫生,现在,我教大家学习叠被子。”王班长指了指自己的床铺说:“大家看看我的床铺,被子、枕头、警帽、武装带怎么放,放在什么位置,以后大家就这么放。”
王班长的床铺,那才叫整洁。被子已洗得发白,叠得整整齐齐的,像刀切的豆腐块一样,棱角分明。被子上面正中间放着大沿帽,被子前面十五厘米左右的地方放着武装带,枕头放在被子的里边,用雪白的枕巾盖着。
“现在大家开始学习叠被子。”班长命令道。战友们立即七手八脚地忙乎开了,把被子叠好后,展开,再叠好,再展开……可无论怎样努力,被子仍是叠得像个窝窝头一样。新被子太泡,叠好了,又泡了起来,总是不听摆布。折腾了半天,没有一个新兵把被子叠得合格。与班长的一比,差得太远了。班长无可奈何地摇头,新兵们垂头丧气地叹气。
“以后每天提前半小时起床,至少给我叠三遍,直到把被子叠好为止。大家听到没有?”班长严肃地说。
“听到了!”新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继续叠!”班长命令道。
第二天,山脚下的新兵大队正式成立了。各班班长带着他们的新兵,排着不太整齐的队伍,来到营房前的训练场上。刚排好队,几位武警军官来到队伍前,他们用威严的目光看着神色拘谨的新兵。看到军官们饱经风霜的面庞,立即让人产生一种敬畏感。一位中等身材的军官首先发言:“同志们好,我们新兵大队今天正式成立了。从今天起,你们头脑里就要有一个意识:你们不再是社会青年了,而是一名军人!军人就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要实现由社会青年到军人的转变,靠的是认真学习,严格训练。通过三个月的强化训练,你们才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武警战士,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他的口音怪怪的,不仔细听,真听不懂。后来夏之阳才知道,他是新兵大队的大队长,浙江人。“下面请教导员讲话!”
教导员身材魁梧,面庞黝黑,浓眉大眼,国字形的脸庞,特别英俊。他往前走一步,微笑着对战士们点点头,用标准的普通话说:“欢迎大家来到部队,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大家的生活习惯虽然不同,但来到了部队,我们就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就是一个战无不胜的钢铁集体。新兵大队就是要把你们锻炼成钢,而且要成为好钢。政治合格,军事素质过硬,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党指挥到哪里,我们就打到那里。上刀山,下火海,义无反顾!……”他的讲话,非常能鼓动人,战友们听了都感到热血沸腾。
是啊,穿上这身警服,就不是一位自由散漫的社会青年了。自己的身上无形中有了一种责任,有了一种使命。怎么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必须让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警战士,这是一个艰苦的过程。但无论多么困难,都不能畏缩,夏之阳想。
“下面,我们先来学习一首歌‘武警战士坚信党’。我先唱一遍,大家认真听。”教导员说着,用洪亮的男高音唱了起来:
“红旗飘飘歌声扬,
我们的心儿永远向着党,
武警战士听从党召唤,
步调一致团结向前方……”
然后,他又耐心地教着新兵们,并有力地打着节拍。夏之阳后来听说,这是教导员自己作词谱曲的歌,夏之阳对教导员更增加了几分敬意。
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太阳的光辉透过晨雾,洒向满山遍野的毛竹。毛竹青翠欲滴的颜色,与战士们身上的橄榄色警服几乎一样,给人以平和、悦目的感觉。而这些年轻人的精神面貌,也正像意气风发的毛竹。你看,他们肩并肩地坐在宽阔的训练场上,放声高歌,歌声汇成磅礴的气势,在山坳里回响。
学会了进入警营的第一首歌,接着付队长作了训练前的动员:“战友们,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希望大家能克服一切困难,把训练搞好,早日实现一名社会青年到合格军人的转变。”
各班班长把战士们带开了,来到各自的训练场地。训练场是一片宽阔的沙石黑土地,地面上零星的长着一些已枯黄的野草。战士们从立正、稍息等最基本的动作训练起,一点点地培养军人的气质。夏之阳虽然觉得有些枯燥,但仍是认真地训练着。在电视里,他曾看到国旗班的战士护送着庄严的国旗,正步从天安门城楼里走出,走过金水桥、长安街,来到广场上的旗杆前。升旗,敬礼,那一连串的动作,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真羡慕那些武警战士,真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到这一切。
班长平时说话和蔼可亲,微笑时,眼角会露出几道皱纹。可在训练场上,他却很严肃,很少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口令喊起来声如洪钟。在一步一动中,战友们一点点地校正自己,把自己的动作约束在严格的框框中。就是这些无情而生硬的框框,让他们一点点地显露出军人的威武与美。
训练了一天,晚上,新兵们常常集中在大队的食堂里,听教导员讲H市的概况。H市的地理位置、行政划分、工业、商业、文化、以及光荣的斗争史等。听着教导员的讲解,夏之阳觉得比在学校听老师讲课还有意思。在部队里,只要是学习,必定会有歌声。学习的间隙,教导员常常教战友们唱一些传统的老歌,也教他们一些新歌:
“金好银好爹娘好,没有我们的社会主义好。
政策暖人心,生活步步高。
什么好,什么好,社会主义好……”
多么火热的警营啊,夏之阳很快就喜欢上了部队的生活。
文静的夏之阳穿上警服还是像个书生,气质怎么也粗犷不起来。有时他真讨厌自己,特别是那种多愁善感、郁郁寡欢的神情,常常被战士们嘲笑。接到第一封家信时,他哭了,那是妹妹用幼稚的字体写的,妹妹刚进入中学。读信时,妹妹瘦小的身影,甜甜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与妹妹手拉着手,说说笑笑……
不过,夏之阳时刻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武警战士,他尽最大努力改变着自己。在训练场上,争强好胜的他严格要求自己,刻苦地训练,不愿在任何训练项目上落后。
有一天晚上自由活动时,班长让夏之阳到排长的房间拿东西,夏之阳匆匆来到排长室,竟然忘记喊报告了。排长威严地瞪了他一眼,说:“回去!站在门口喊声报告再进来。”夏之阳红着脸退到门口,又羞愧又害怕,东西也没有拿就回去了。夏之阳很后悔,后悔自己太匆忙,为什么报告也不喊呢?自己还是没有军人的意识。他下决心要时刻提醒自己,严格按照军人的要求去做,以后永远也不要看到排长那样的目光。
训练之余,在平原上长大的夏之阳,多想跑到山上玩,去抚摸那些青翠的毛竹。但他不能去,班长告诉他们说,那里是军事禁区。为什么是军事禁区?他也不清楚。训练场东边有一条小河,是他常常流连的地方。小河的水静静地流着,清澈见底。夏之阳坐在岸边的茅草丛中,望着天空中的云,浮想翩翩。南方就是与家乡不一样,这小河虽然很窄,却常常有小船驶过。在家乡,比这宽得多的河里也极少看到船。
大队里虽然有十几个老乡,夏之阳大都不熟悉,所以很少找他们玩。再说,班长曾开会讲过,不要有老乡观念,要同所有的战友团结在一起。可是,有些战友说话都听不懂,怎样交流感情呢?
风轻轻地吹着,却不是太冷。夏之阳正在深思,不知什么时候,王斌同一位老乡走了过来。
“怎么?又想家了?”王斌与夏之阳分在同一个连里,他是夏之阳最喜欢的老乡。
“当然想家了,”夏之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从来没有离开家这样远呢。这位是……”
“噢,我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同学李新。”
“你好,老乡,”李新调皮地笑笑,掏出一包香烟,抽一支给夏之阳,夏之阳客气地谢绝了。
“我是王斌初中时的同学,小混混一个,不像你们,都是才子。将来混好了,别忘了我啊。”
李新微笑着坐下,点上一支烟,老练地抽了起来。
“你可别小看李新,他是在我们县里都混得开的人物呢。”王斌不知是讽刺还是夸奖,笑着对夏之阳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改邪归正了嘛。”李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王斌笑着拾起一块小石子,向清澈的小河投去。石子打了几个水飘,激起层层涟漪,向远方荡漾开来。
“咱当兵的人,
有啥不一样,
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素的军装……”
一阵激昂的歌声打断他们的谈话,夏之阳抬头看到陈华唱着歌走过来。他是浙江省的,平时说话不太能听懂,唱起歌来却是又响亮又清楚。他一米六几的个头,黑黑的面庞,长得特别结实,平时在班里最活跃,性格开朗,大大方方的。他和夏之阳连铺,所以他俩几天就混熟了。
“夏之阳,这两位是你的老乡?”陈华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
夏之阳笑笑点点头。王斌看了看陈华说:“每天吃饭前,指挥我们唱歌的就是你吧?”
“对啊,本人没有什么特长,唯有对唱歌痴迷。”陈华说。
“好啊,部队离不开歌声,你将来一定可以大有作为。”王斌羡慕地说。
“哪里,哪里,你们谈吧,我走了。”陈华说着,沿着小河走去。
“咱当兵的人,
有啥不一样,
自从离开了家乡,
就难见爹娘……”
他一边走,一边唱,悠扬的歌声飘荡在警营。夏之阳看着他,直到那警服的橄榄色与满山毛竹的翠绿溶合在一起。
晚霞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映红了白云、翠竹。抬头望去,群山绵延相连,山上的毛竹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
一个支队的新兵在这里聚集后,经过编制,又以新兵大队为单位分开了。夏之阳分到了三大队,与他最好的几位战友也大都分到了三大队。
寒意渐浓的深秋,朝阳的金辉洒满山岗,洒在郁郁葱葱的毛竹林上。三大队的全体官兵,坐上几辆军用卡车,向新的驻地出发了。汽车在山坳里转了几圈,驶上宽阔的公路。公路两旁是水杉树,叶子已落光了,只有笔直的树干、树枝。水杉树就像一排哨兵,直立在路边,这与家乡婆娑的杨柳树真是大不相同。
“听说我们要去S县境内的长江大桥。”一个战友说。
“去守大桥?”
“守什么大桥,我们现在还不够资格。训练三个月后,才能分到老连队。到那时候到底干什么,天知道。”
穿上这身警服,就要服从分配。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干好,决不做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兵。夏之阳听着战友们的议论,心里想。
“你们看,大桥!”一位战士指着公路旁的引桥说。果然,公路在慢慢地升高,逐渐形成桥,桥墩一排高于一排。
汽车在引桥下继续前行,引桥升到与主桥一样高的时候,一条铁路桥从另一边并入大桥主桥。
卡车在桥头下停了。桥头下有一大片水泥地,周围栽着许多冬青、雪松、棕榈树、香樟树等。在深秋的寒风里,它们仍是郁郁葱葱,充满生机。宽阔的长江江面展现在面前,江水波浪不大,有些混浊。江面上,有船只鸣着汽笛经过。桥头的右侧,有一个大门朝东的院子,这就是他们的营地。
夏之阳和战友们背着背包,站在营房前的操场上,看着领导向老兵们匆匆地布置工作。看到那些身着警官服的干部们,夏之阳很羡慕。他想,在部队三年里,一定要好好地干,别人能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并且要做得更好。若能留队,当上干部,母亲和哥哥该会多么地高兴啊。
半小时后,在班长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两层楼房的新宿舍。夏之阳和王斌、陈华等几位战友住在了一起。他们收拾好房间,上下铺,十人一个房间。宿舍虽然不大,但很整洁、统一,丝毫也不显得拥挤。
真正的新兵连生活开始了。在这三个月里,来自不同省份的年轻人,通过强化训练,将完成他们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