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李全从小李子嘴里意外得知公安局对杨大明进行秘密监控的消息。他猛然觉得自己问题严重了，罗书记这样重要的消息都瞒他了。他想起他在罗书记面前为了开脱杨大明的罪行，对七具残尸来源的诡辩，他就特别闹心，这不是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唉！还有陈浩在乡镇宾馆拍摄了他的丑行，这些违纪违章的的事足以让他名声扫地。他想到这些心里既恨又怕，恨陈浩处处与他对着干，怕陈浩报复举报他。一旦举报全完了，在劫难逃了。他绞尽脑汁想着什么办法能让陈浩对他不再有报复的心，增加点好感。是不是在罗书记面前提出恢复陈浩的职务，给陈浩买个人情，换回陈浩手里的东西。好，好办法，就这么办，他为自己想出的聪明办法自鸣得意。嘴角一抽，一抹秃脑壳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罗书记正在看一沓资料，都是矿难事故收集的全部资料。
　　“老李，坐！”罗书记礼貌地招呼他一声，继续看资料。
　　李全坐在罗书记对面，伸长脖子看了看罗书记面前的资料，又缩回了头，开口了：“罗书记，现在正是用人时候，摆顺小陈的位子，放出来工作，我们都踏实了。这样虽然不耽误工作上的事，可对外没有个明确的交代，他还是个‘问题’干部。”
　　罗书记抬起头看了李全一眼：“老李啊，不是说恢复就恢复了，当初有人举报他受贿，你亲自处理停了职，现在恢复是什么理由？不服众啊，好在他已经和诽谤者打官司，官司打赢了我们光明正大恢复他的职务，对大众有个交代，你说是不是？”
　　罗书记不知道李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当初他以特别恶劣的手段搞倒了陈浩，指使人举报陈浩受贿罪，诽谤陈浩，气的陈浩晕了过去。在陈浩面前，李全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恶人，现在怎么做起好人来了？罗书记简明扼要而有力地说明恢复陈浩职务是缺乏根据的。然后，皱着眉头继续看资料，理都不理李全了。
　　罗书记不买账，李全很尴尬，坐在罗书记对面不安心了，站起来开始围着办公桌走来走去，撩起眼皮看看罗书记，罗书记还是认真看资料，对他置之不理。他时不时挠一下脑壳，抠一下紫疱，嘴唇扇动几下想说什么，但又怕说出去得不到罗书记是赞成，可他还是忍不住了，突然手摁着桌子边沿站在罗书记对面：“罗书记，陈浩既然是停职期间，他的工作为什么生效，干脆让他休息好了，等法律给他一个公平再用也不迟！你这样偏袒他难道就是正当用人手段？”李全说完，心里方感松了一口气，甚至为他的“精彩语言”暗暗高兴，觉得他在陈浩问题上当场揭穿了罗书记。
　　罗书记对李全的话好像毫不介意，手平放在桌子上，眼睛平视李全：“老李啊，这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嘛？我不相信。”罗书记似笑非笑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老话。又不卑不亢说；“我们搭档快十年了，彼此的禀性都了解，有些话藏着好，自己安静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再摸摸胸口拷问拷问自己的良知，作为共产党干部，灵魂是不是乘凉去了？”
　　“老罗，你！你什么意思啊？”李全一下子变了脸，瞪着罗书记。
　　罗书记看着他摆手微笑：“老李，不激动，不激动，你有高血压，激动了易犯病！”
　　李全“唉”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埋下了头。
　　李全在罗书记面前没有给陈浩送出人情，他不甘心，打算直接找陈浩，哪怕用钱也要换回底片，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行径曝光。他知道陈浩常常去县政府，他就在路途拦截他。早上八点，他站在政府路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看有没有陈浩的影子。上班的熟人看到他不住地和他打招呼，有的停下和他拉话，问他等谁？他说溜达，谁都不等。打招呼的人多了，他觉得脸上很臊，就躲到政府墙外槐树下，一个人徘徊在绿荫下。秋风哗啦啦吹过，吹来大自然清凉的气息，可李全的心里还是燥热难当。他解开衬衫领口，脖子转了转，鼻子上渗出了汗珠，那颗紫疱上也挂上了细小的水珠。他掏出手帕把整个脸擦了又擦，眼睛巴眨了几下，好似腻了多少污垢擦不清了，偶尔吐一点唾沫擦一擦。透过槐树叶子看到路上还有很多熟人，让人看到了那样多不雅，他装了手帕。眼睛又盯着行人，还是没有看到陈浩的影子，唉！他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人喊他了：“李书记，您在这里啊。”是牛组长路过喊他。牛组长为什么会看到躲在槐树下的李全呢？因为他昨天义务刷新了政府大院围墙上的“人民公仆为人民”的大红字，他路过顺便欣赏自己的杰作，不经意看到了李副书记。扒开垂下的垂柳枝条走到李全身边。
　　“是小牛啊？”
　　“是我。李书记，您在这儿好像等人，等谁啊”？
　　李全没有回答，看着牛组长说：“有烟吗？”牛组长赶快从兜里掏出一支递上：“李书记，您一般不抽烟的，不会是又遇到麻烦事了吧？”李全接过牛组长手里的烟含在苍白的唇际，牛组长马上点燃他吸了起来。他狠劲地、咝咝响地吸了两口夹在指头中间，喷出一股浓雾，眼角抽了抽：“一辈子没有什么顺心事，麻烦事也习惯了。”他声音很低。一项恭敬他的牛组长早已看出他是有心事，也不避讳了：“李书记，最近桦林山上发现的七具残尸有关部门鉴定就是失踪的七个桦林煤矿工人。始作俑者是杨大明，可就是不抓捕，好像要挖出杨大明背后的靠山。”李全眉头紧紧皱着。牛组长继续说，“不知道罗书记怎么想的，我们纪检委其他人员好像吃干饭的，一个停职纪检委干部陈浩他一直器重，避着我们常常和陈浩见面。李书记您也知道这些？”李全瞟起眼睛看了牛组长一眼，没有开口马上避开了。
　　“哎呀”李全一甩手，突然叫了一声，是烟蒂烧了指头，他觉得火烧火燎地疼。他甩了两下手，又举在眼前看了看，中指和食指根部各起了香火头大小的水泡。他嘴唇吹了几口凉气，那呲牙咧嘴的样子，牛组长看到有点好笑，但不敢笑。还是一脸的献媚。停了一会说：“李书记保重，我走了。”他朝牛组长摆摆手，算是回答他的话。牛组长走了，唉！他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贼似的看看四周，心情比先前更紧张了。他一下子靠在墙上，慢慢缩下去，衣服后襟与墙面摩擦折起，露出腰部系的打眼老牛皮裤带和洗得发黄的白色衬衫。他两腿发抖，眼睛也不想睁开了，脑子里激烈地追问：去，还是不去？大脑经过激烈斗争，最后做了决定：去，一定去，这是最后一个决定了，为了自己的名誉一定要和陈浩当面交谈。李全做出决定后，深深地咽下一口口水，背靠在墙面一个大红字上，头低得快贴到地面上了。当他离开时，那个为人民的“为”字让他背擦得面目全非了。
　　牛组长突然折回来看到李全坐在了墙角下，他好像忘了说什么重要的话，又压低声音说：“李书记，明天是陈浩官司开庭日，您去旁听吗？”
　　“哦……”
　　李全没有回答牛组长去还是不去旁听的问话，脑子也乱透了。在政府墙外一蹲就是半小时，牛组长说陈浩明天就开庭打官司了，他听了牛组长的话，打乱了他脑子里刚刚预定好的全盘计划。今天去哪里找陈浩？就是找到也不一定妥协，陈浩一定把精力都准备在打官司上面了。他现在重新考虑的问题是去还是不去旁听？
　　张宁很高兴找到杨大明答应关照他的官司，他也听了杨大明的话高价聘请了有名的律师冯律师。他这几天不让秦倩随便进县城，看得死死的，他怕秦倩让陈浩找去做证人，因为秦倩年纪小耳根软，加之对陈浩有暧昧之心，说不定让陈浩找去做了证人自己就惨了。秦骗子虽然知道全部底细，但绝对不会给陈浩做证人，他表面看上去疯疯癫癫说话不忌讳，犯着他切身利益的话打死也不会说，比猴都精。
　　今天，上午八点开庭，开庭时间马上到了，陈浩既没有钱请律师，又没有找到证人。他知道找证人也是徒然，他带着老父亲和儿子准备进法庭。
　　“陈浩哥！”
　　陈浩回过头是小美后面叫他，他盯着她怀孕了的身子，肚子微微隆起，穿了一件红色宽松的蝙蝠衫。怀孕是女人一生中的一个特殊时期，其他女人怀孕为了让别人能够注意到，特别穿上了合身的孕妇装。她为了掩盖怀孕迹象却穿了难看的蝙蝠衫。那张漂亮的脸蛋一派素颜，平日里的高跟鞋也换成了平底运动鞋。她出气有点喘，小鼻子上缀着几点汗珠，陈浩看到她的样子非常可爱，又非常疼惜，他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拥抱了她：“小美，你不要去旁听了，一上午时间很累的，回去吧！”
　　她的脸埋在陈浩臂弯里，声音带着激动：“不，我不怕累，我想去旁听，我要陪着你打赢官司！”
　　陈浩听到小美的话，心里暖暖的。
　　这时，进法庭的人陆陆续续，有旁听者，有当事人，张宁和冯律师，还有秦倩，杨大明。再看，李巧也来了，跟在一个特殊人物后面，这个人穿了一身灰色中山服，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大沿边礼帽，几乎苫住了眉毛，不仔细看认不出是谁。他背操手样子活脱脱一个渔夫。他回过头，扶起大沿边帽水泡眼透过眼镜片瞟了一眼小美和陈浩马上收回视线。转头两条腿步态不匀地向着法庭门口走去，不时回头看看，一抬脚恰恰踩在张宁脚上。张宁此时此刻特别关注陈浩身边的人，他最想明白陈浩是否请律师，不请律师他输定了，因为他把秦倩带在身边看着，他这样想。突然脚面上挨了一脚，抬起头看到是一个穿一身灰色中山服，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大沿边礼帽的人踩了他，他边跺脚边骂：“瞎眼了！”此人听到对方发怒了，连对不起也懒的说了，他没有丝毫恼怒，也没有丝毫歉意，扶了扶眼镜思考着这个年轻人就是张宁吧。这时，张宁身边的律师伸出手：“李书记好，幸会，幸会！”李全打量着面前仪表堂堂胸口挂着胸章的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是小冯律师吧，你好！”伸出手和冯律师握在一起。张宁迷糊地瞪着眼看着二人。
　　“李叔，您来了？”是杨大明头戴黑色礼帽身穿蓝色西服，绅士模样走过来和李全打招呼。
　　李全看也不看一眼说：“你不也来了？”
　　“李叔，您能来旁听是给我朋友张宁最大的面子，我来是凑凑热闹，嘿嘿，和您来的意义大不一样！”
　　张宁听到杨大明的话才知道踩了自己脚的人是李全副书记。自己讹着懒着让杨大明求这样的大人物拉关系，见面就出这样的丑，人家会不会记恨？他瞪着的眼睛紧紧巴眨在一起，一甩偏分头，“唉，看我这张破嘴！”对着自己嘴上扇了一个耳光：“李书记，对不起，对不起……您这样打扮我没有认出。”他一边为自己的失礼找理由，一边点头哈腰赔不是。
　　李全还是那个摆手，头也不回走了。
　　李巧怀里抱住小皮包，目光紧紧盯着小美和陈浩，脑子里胡思乱想：“爱情”两字好像和自己玩游戏，又好像藏猫猫一样躲起来。自己要家庭有家庭，要模样也不差劲，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女儿在爱情方面赢不了一个扫大街的女儿。听来多么可悲！是自己没有把握好时机还是缺少了心眼？男人与女人，在一起图的是开心快乐！自己一直在找这种感觉，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已经做了她人夫，觉得自己成了呆猪，处处跑龙套，演不了主角。可悲啊！当她看到陈浩为小美擦去脸上的泪痕，并且看到陈浩在小美耳畔低语，好像在安慰，她眼睛瞪了瞪，不由得一股嫉妒的火焰烧红了她的眉毛，死死盯住小美的脸，她恨那张脸，和那一双弯月眉毛下的大眼睛。陈浩安慰了什么？她笑了，笑得眼睛里泛起柔柔的涟漪，嘴角上翘，弧度优美，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月弦。虽然怀孕，皮肤依然白皙，没有胎斑，桃红色的嘴唇如此自然地突出一个健康孕妇的完美的特征。
　　她指甲紧紧抠住上万元的朱红色皮包，抠的“咝咝”响。她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发泄妒火的方式来发泄她对小美的妒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废弃的女人，被爱情抛弃的女人！她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不能与地位出身相比较，更不能与物质财富相衡估。她死死瞅住的眼睛都困了，不时巴眨一下，不甘心啊，不甘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后悔一生。她将皮包夹在腋下，迈开两条腿直径走到陈浩和小美身边，肩膀故意狠狠对着小美身子擦过去，没有一点防备的小美笨重的身子一趔差一点摔倒，陈浩赶忙扶了一把。二人看着李巧的背影，陈浩不明白李巧来凑什么热闹？更不明白她对小美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
　　秦倩看到张宁的举动，有点好笑有点气；好笑他自己抽自己耳光的滑稽样子，气他那副高傲臭秉性，不留一点口德。她伸出手拉张宁的胳膊，张宁烦躁地推开她，和杨大明解释自己不该冒犯李书记。杨大明碍着冯律师的面子没有过多的怪怨他，只是咂嘴摇头：“你，你看你……”
　　秦倩再看陈浩和小美，看到陈浩对小美温情脉脉，她小眼睛感动得热辣辣的：自己也有老公，从来没有那样温情过，天下的好男人莫过陈浩哥了，可惜自己没有福分！
　　“秦倩！”
　　是陈浩看到秦倩好似抱有希望地喊了一声。秦倩马上应了一声：“哎，陈浩哥！”
　　张宁看了陈浩一眼，拉着秦倩走了。
　　迈进法庭门槛，每个人一一亮出身份证，或者相关证件。对号入座。陈老二手里拉着的小宝让刑警拦下了，原因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不许旁听。陈浩将孩子留给熟悉的人照顾一上午。
　　法庭上，审判长已经到了，审判长是一个又高又胖的而立之年的男人，带着近视镜，脸庞红彤彤的，很有精神，看上去既有学者风度，又不乏一个执法者的公正。他的两边坐着陪审员。开庭时间到了，审判长查明当事人已经到庭，宣布了陈浩上诉一案公开审判，宣布了书记员，参与诉讼人员名单。并告知当事人有申请回避的权利以及被告人有自辩的权利。
　　陈浩坐在原告席上，眼睛平视前面，不时回过头看看旁听席上的小美。小美的眼光打量着整个现场，目光中带着对陌生现场的几丝恐惧与不安，手指绕了一缕秀发在嘴边轻咬。和陈浩的目光相遇时，她努了努嘴唇，扬了扬睫毛，仿佛暗示陈浩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尽快履行他的诺言。陈浩对着她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下面由原告宣读起诉书。”审判员高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