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归去来兮
作品名称:戈壁新娘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6-01-20 17:48:06 字数:2951
勒克德浑进抵广西全州后,集结于广西北部的南明残军向清军大举反攻,赵廉兵分三路逼近全州,企图以此阻挡清军进一步往南深入。然而勒克德浑率军接连两次击退赵廉所率领的大军,而后按济尔哈朗之令奔向道州,以肃清由曹杠子所率领的地方割据。
曹杠子在道州修筑大量栅堡,盘踞着永安关。勒克德浑率军于夜里潜入突袭,攻占了大营并夺取了永安关。
四月下旬,母后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哲哲去世,顺治帝下诏令全体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均前来悼念,并按太宗皇太极去世时的规格进行初祭、大祭、月祭、百日祭等一系列祭祀礼。就在月祭过后,雅吉便和颜扎氏一道回了盛京。
九月,曹杠子率领一万余人复返道州,勒克德浑再度率兵,一举击溃浩荡的反攻大军。顺治七年正月,大军班师回北京。
“早些回来呢。”加克玛依边说着,一边与恰拉古丽一同走到了院子门口。加合买提则紧紧牵着恰拉古丽的手,似乎有些不快。
“去那你自己小心点。”加合买提还是开口了,此时,阿依古丽小跑到了恰拉古丽跟前。今个正是初二,罗洛欢的大福晋佟佳氏张罗了一桌宴席,叫上了恰拉古丽。
罗洛欢走后,佟佳氏与恰拉古丽不再老死不相往来,时不时的,便会让她们母女俩来府上坐坐。
“没事,不是以前了。”恰拉古丽弯下身子,把阿依古丽抱了起来,望了眼加合买提,却见他神情依旧凝重。天空中的小雪悄然飘下,落在他的肩头。一颗雪子落在了他的睫毛上,恰拉古丽伸出了手,轻轻弹去了那颗雪粒。
罗科铎这个大哥似乎特别喜欢和阿依古丽这个平日里不常见面的小妹玩,阿依古丽也是,每次去几乎就是跟罗科铎凑到一起。看着孩子们都玩到一起,佟佳氏和恰拉古丽自然更加开始亲近了。
罗洛欢都走了,计较以前的事儿还有意义么?
今个下着“太阳雪”,在一把把阳光之下,小雪似乎披上了金袍子,一闪闪的,就如同白日里的星星在落下。
厅堂里,额图浑正在把玩着小木刀,嘴里时不时发出“嗬哈”的声音,仿佛正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战场。这小木刀,还是加合买提做的。
今个家里就只有他们仨,娜日达大婶去森巴特尔那照顾巴克音和乌娜琪琪两个孩子了。
“嗬哈!吼!”额图浑胡乱挥着小木刀,双目圆瞪,“别跑!”他对着厅堂门口,一把冲了过来。
“小心……”没等加克玛依拦住正在往小雪中冲去的额图浑,这小家伙就已然如同一阵狂风般从母亲眼前飞过,刮起了一小阵风。
“别在屋外待着,不然会冻病的,来,过来。”加克玛依小跑着跑到了额图浑身边,他正张牙舞爪着,挥舞着小木刀,嘴里这回发出了“咔咔”的喊声。他丝毫不理会加克玛依,结果被加克玛依抓住了腋下,一把抱了起来。
“我们进屋,屋子里多暖和呀?”加克玛依柔声细语道,可余光却瞥见,似乎有个身影在小雪中悄然出现了。
勒克德浑换了一身暗蓝常服,望了眼加克玛依,又望了眼额图浑。他没有打伞,就这么任凭小小的雪子一点点落在他的肩上,睫毛,还有头上。不过反正这雪实在小,却是也没什么必要打伞。
是勒克德浑么?加克玛依愣住了,已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在做梦。这次出征,他出去快一年了,可怎么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她知道他前些日子便胜利搬师归来,可这么没打招呼就突然出现,她着实没想到。
“不认识我了?”勒克德浑走到她面前,伸出左手,碰上了加克玛依的右脸颊,却见她的双眼里,似乎有一点点泪花在闪烁着。
“额图浑,快叫阿玛,”加克玛依擦了下自己的眼睛。勒克德浑则望着那张跟加克玛依极其酷似的小脸,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早在刚刚望见这个小家伙时,他就知道这必定是额图浑了——长得那么像加克玛依,还能谁呢?
“阿玛回来了。”勒克德浑正要伸手碰碰那张圆嘟嘟,红扑扑的小脸,可额图浑竟是别过头去,死命往加克玛依怀里钻,摇着头。
“额图浑别这样,你阿玛回来了呀!他可想你了!”加克玛依急了,正想将额图浑交给勒克德浑,额图浑竟是“哇”了一声,尖利的哭声骤然间叫勒克德浑只感觉胸口莫名插入了一把利剑。
“没关系,你抱抱他。”加克玛依没有理会额图浑的哭闹,也不管他正死命往自己怀里钻,把他交给了勒克德浑。
“哇——塔贴,塔贴!”额图浑一到勒克德浑怀里,小小的拳头如同暴雨般落在勒克德浑的肩头和胸口。
“乖,别怕,阿玛不会吃了你的,你看阿玛像马虎子么?”勒克德浑只觉胸口如同无数砖块砸过来,却依旧细声细气地哄着额图浑,轻轻拍打着他小小的背,而后抱着额图浑和加克玛依一同回到了厅堂。
“他从没见过你。”早在厅堂,加合买提就听见了头发生的一切。额图浑渐渐停止了哭闹,小脑袋伏在勒克德浑肩头上,眼睛红得如同鲜血。
“想到了他可能不肯喊。”勒克德浑有些无奈,轻拍着额图浑的肩膀,看了一眼加克玛依,脸上的歉意一点点升起。
勒克德浑的肩膀上糊了一团鼻涕,还湿了一大团。此时,加克玛依拿了条帕子来,为他揩去肩上那团脏兮兮的鼻涕。
“怎么突然就来了你?”加克玛依一边擦一边问道,额图浑的眼睛里,泪珠还在不断滚落在勒克德浑的肩膀上。
“给你个惊喜。”勒克德浑道,低头望着怀中的小额图浑,抱得更紧了。他一直在想着额图浑的模样,而今当真看到了,却感觉还是和他想得有些差别。这孩子真的咋一看一点不像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就像极了哈萨克孩子,“不过看来额图浑这家伙好像不惊喜喽。”说着他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露了个极其无奈地笑容,可那笑容,看的加克玛依千万个难受。
“额图浑,你阿玛好不容易打仗回来了,快叫阿玛,乖一点,不然你阿玛不开心了。”加克玛依似乎在请求,又似乎在命令,可额图浑就是头搁着勒克德浑的肩膀,死活不开口,也不摇头。
“额图浑,听话点。”加克玛依皱起了眉头,这时勒克德浑开口道:“别强迫他,他一下子还不认得我,等熟络了自然叫。”
“可你是他阿玛,哪儿有不叫的道理?”加克玛依有些不高兴了,眉毛向上扬起。
“你这样会吓着他的。”勒克德浑叹了一口气。他有些迷茫了——自小这么苦学武艺,自小这么向往战场,而今四处征战,甚至在额图浑出生前便不在他身边,可他除了军功,还有什么?竟是自己最想念的孩子不肯喊自己阿玛!
到底这般拼命杀敌有何意义?勒克德浑拍着拍着,思绪竟是有些游走了。除了皇上的赏赐和勋爵,然后呢?
“玛依,是不是眼睛又不大舒服了?”这时,加合买提有些焦急的声音,骤然将勒克德浑从迷离的茫然中打醒。他回头一看,却见加克玛依揉着眼睛,眼泪不住在流着。
“怎么了玛依?别哭别哭。”勒克德浑有些慌了,却听加合买提说:“不是,她从年前开始,眼睛有时会莫名就经常酸涩红起来流泪。”
“你怎么不告诉我?”勒克德浑只觉莫名又是一阵晴空霹雳。
“你打仗我哪能告诉你?还不怕你分心。”加克玛依揉着眼睛,时不时眨着,却感觉眼睛愈加酸涩肿胀,还伴着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她只觉双眼似乎安了红衣大炮,马上就要炸开了!
“大夫怎么说?”眼看着她的眼睛如同鲜血般鲜红,勒克德浑忽然万般恨自己怎么偏偏那时候打仗去了。
“说是小毛病,多敷药就行,可我看好像敷药用处没那么大。”加合买提说着,赶忙跑上楼梯,准备去拿些热敷眼睛的药来。
“塔贴,怎么哭了?”这时额图浑眼见加克玛依双眼红肿,便张开了双臂便要往她怀里钻去,仿佛想为她擦去泪水。
“没事没事。”加克玛依又不住眨了眨眼,睫毛已经完全在眼皮的上下接触中打湿了,伸手接过了额图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