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叛逆中的苦与乐

　第十四章　叛逆中的苦与乐
　下午，是两节政治课，老师又会讲那本早已熟读过的《政治经济学》。想到坐在教室里受煎熬，夏之阳心里很苦恼。他决定不去上课了，这是他的第一次逃学。
　夏之阳匆匆走向街上的一个旧书摊，随手翻看着一本旧的《自学》杂志，认真地读了起来。其中有篇文章题目是《“科学的圣人”——洪堡》，夏之阳入迷地读着，被洪堡的求知精神，为科学而探索的勇气深深地感染了。洪堡不怕千难万险，周游世界，几十年如一日地研究大自然，终于写出了科学巨著《宇宙》。文中对它的评价和介绍，引起了夏之阳极大的兴趣。他幻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买这本书，好好地研读。想到学校正在上课，老师在向学生讲解、确切地说是机械的重复着那些早已熟知的知识，真没有意思。学生们花费宝贵的时光，为了考试而把课本上的每个章节硬塞进脑海，而面对无边的知识海洋，却不能去猎奇。他们的身心被束缚在那几本薄薄的课本中，青春的时光在流失……想到这些，夏之阳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唉，什么时候，能摆脱分数的枷锁，考试的折磨，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自在地遨游呢？
　终于有一天，夏之阳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心血来潮，让李光给班主任魏老师说一下，决定退学。他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背着行李回家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又冷静地思索着自己的行为，想到初中时老师对自己的殷切希望，想到妈妈和哥哥为供自己上学所受的苦，为自己能考上重点高中而引以为荣，想到有那么多的好同学对自己的羡慕之情，还有周敏那双深情的目光……他心里乱极了，难受极了。他站在寂寞的旷野里，泪流满面。他真想马上再回学校，不让自己所爱的人伤心。可想到学校里的沉闷，想到自己的理想，他又硬着头皮向家里走去。
　哥哥见弟弟背着行李回来了，大吃一惊：“怎么回家了？现在又不该放假？”
　“我不想上学了，我要自学！”夏之阳对哥哥说，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心虚了起来，泪水在眼里打转。
　“什么？自学？你这是瞎胡闹！自毁前程！自学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谁会承认你？”哥哥非常生气，大声地训斥着他。哥哥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话，夏之阳心里很难过，泪水流过面颊。妈妈看到夏之阳回来，又伤心又难过：“你是不是担心考不上大学？不考怎么知道呢？你上了几年的学，家里容易吗？你看你哥哥，多争气。他上学时比你困难多了，整天在学校里啃凉馒头，家里没有面粉了，就背着几块红薯到学校里学习……”妈妈说着也流泪了。
　看到妈妈伤心的样子，夏之阳痛苦极了。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不争气，让妈妈这样伤心，让哥哥失望。但他并不是个坏学生啊，他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走自己的路而已。
　小学的老师来了，婶婶大娘来了，儿时的好朋友也来了……夏之阳听着每一个人的金玉良言，他那堂堂正正的退学理由，好像一下子变得荒唐可笑起来。他苦苦地思索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理出个头绪。第二天，他又背起行李，无可奈何地走向学校。
　夏之阳偷偷地把行李放进寝室，刚坐在教室里，魏老师就把他叫到办公室。
　“怎么？找好对象了？回家结婚？”魏老师满脸嘲弄的神色，瞪着他说。“你的心思也瞒不过老师，上课心不在焉，整天想好事，偷看黄色小说，怎么样？女朋友漂亮不漂亮？……”夏之阳站在办公桌前，忍受着老师的讥笑，一言不发，心里却异常地气愤，他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回去吧！”魏老师看到夏之阳的神色，轻蔑地斜视了他一眼说。
　夏之阳回到教室，坐在位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拿起笔，随手翻开一个笔记本，尽情地写了起来：
　“魏老师，你教我两年的语文，又是我两年的班主任，我将永远把你当作老师。但说心里话，我有一点看不起你，那就是你根本不理解我。我退学，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不想再拖累家里。另一方面，我对功课的学习不感兴趣，渴望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你却认为我无心学习，迫不及待地回家结婚。当我受到各方面的压力回到学校时，你又说我来学校是想‘好事’！你知道吗？老师，你的话深深地刺伤了一个学生的心。老师，你这样不理解自己的学生是失职。我不恨你，只希望你今后知心再育人，不要再误解你的学生，那是一个学生最大的痛苦啊……”
　夏之阳胡乱地写着，自己的苦恼、迷茫和愤怒，这一切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同情。相处两年的班主任竟然这样不理解他，侮辱他的人格，真让人无法忍受！既然没有人理解，我就不让任何人理解，我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自己喜爱的事业中去。夏之阳奋笔疾书地写了一页又一页，一口气写了四、五页，狂乱的思绪才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夏之阳退学的事，只有张明、李光、魏老师三个人知道，引起的风波并不大。同学们只是埋头于学习中，一切好似平静如初。但夏之阳的心情却变了，在社会和家庭的压力下，他虽然回到了学校，心却没有回到课本上。他的心飞得更远了，他变本加厉地阅读自己喜爱的文学书，不顾一切地写自己喜爱的诗歌、感想。他甚至开始构思一部长篇小说，把那些让人难忘的同学写出来，把社会上一些丑陋的现象，不合理的现象写出来。
　“我不是一个游手好闲、不求上进的学生，我要做一番事业，让那些嘲笑我的老师和同学看看。”
　“谁能帮助我呢？我是自学的！列宁曾这样说过。我也要自学，向社会学习，向书本学习。也许，我未来的生活道路会比别人更艰苦，更曲折，但我不怕。为了理想，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勇敢地面对，我就是要直对这惨淡的人生。我要创作！创作！不创作，毋宁死！”夏之阳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一天中午，夏之阳正在学校的操场上看书，朱军与一位同学走了过来。那位同学身材不高，戴着眼镜，清瘦的面庞，头发长且有点凌乱，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夏之阳同学，又在读课外书吧？这么认真。”朱军笑着打招呼。夏之阳不好意思地把书合上，真让朱军猜对了，昨天他刚买了一本外国诗集《在大海边》，正痴迷地读呢。
　“在读诗歌，好大的雅兴。”朱军看到夏之阳手中的书，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位是何峰，我的同桌。他是我们学校小有名气的诗人呢。”
　“什么诗人，爱好而已。你好！”何峰笑着打断朱军的话，对夏之阳说：“在读谁的诗？”
　“是一本抒情诗选集，都是名家名篇，写得太好了。”夏之阳把书递给何峰。这本诗集包装精美，蔚蓝色的压膜封面，所选的诗歌篇篇脍炙人口。何峰随便翻开书，立即被书中的诗句吸引了，他如痴如呆地读了起来，那是美国女诗人狄更生的一首小诗：
　“假如我能使一颗心不破损
　我将不虚此生
　假如我能使一个生命减轻疼痛
或者抚慰一种悲苦……”
　“真是一本好书！你也喜欢写诗？”何峰问夏之阳。
　“只是喜欢罢了，写诗我可没有那个天赋。”夏之阳谦虚地笑笑。
　“什么天赋，诗是心声，有感而发，有了强烈地情感，写出来就是诗。”何峰说。
　“我说大诗人，你把自己的诗稿拿出来嘛，你们可以交流一下。”朱军指着何峰说，“他写了一、二百首诗呢，还在我们的校刊《浪花》上发表过呢。”
　“真的？以后我要向你学习，请多指教。”夏之阳高兴地说。
　“何峰还是写爱情诗的高手呢，都是为赵娟写的吧？”朱军压低声音，笑着对何峰说。
　“你别瞎说。”何峰的脸红了，“我是野地里烤火一面热，我喜欢人家，人家对咱可是正眼也不看。”
　夏之阳曾见过赵娟，她高挑的身材，杨柳细腰，漂亮的脸蛋，举止之间流露出万种风情。在寝室里，她常常是同学们谈论的对象。她在朱军班上，同学们都称她为校花。夏之阳不喜欢她，张明也在背后说她：柳叶眉，杨柳腰，水性杨花多风骚。
　“有没有新作，让我拜读一下？”夏之阳笑着说。
　何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从练习本上撕下的。“这是我刚写的，请斧正。”
　夏之阳接过来，看到一首字迹潦草的诗，他认真地读了起来：
　当你痛苦得不能自拔时
　不要自暴自弃
　到纯洁的书中去吧
　到美丽的大自然中去吧
　或者，美美地睡一觉
　痛苦总会烟消云散

　迷惘的生命会走向光明
　纷乱的思想会出现清静
　心灵在探索中
　又会进入新的征程

　缅怀着悠悠的过去
　奋斗在匆匆的现在
　希望于茫茫的将来
　人生啊
　就是这样忙碌
　这样不知疲倦
　这样一去不复返……
　夏之阳仔细地读完了，感到虽然比不上《在大海边》里的诗，但却是情感的真实写照。
　“你写的真是太好了。”夏之阳由衷地赞叹道，“有时候我心里很苦，许多思绪堆积在一起，就是表达不出来。”
　“过奖了，这只是草稿，还有待修改，润色。一定要多练笔，不要管别人的评论。是不是诗姑且不去管他，反正能把心里的苦闷表达出来，心里就亮堂了。”何峰说。
　夏之阳听了，感到很有道理，他认真地点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