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馨昱即将满三岁，该上幼儿园了，萧琪准备让她上镐都第二幼儿园，一方面离家近，接送她不必坐车，另一方面这家幼儿园很正规，让人比较放心，但详细咨询后才知道，除过要交赞助费，人家根本不收非镐都市户口的孩子，萧琪顿时惊慌起来，很是着急忧愁。
　　萧琪觉得有必要跟贾炜商量一下点点上幼儿园的事，不管咋说人家是孩子的爸爸，另一方面她也想缓和一下自己与贾炜的关系，毕竟目前的家庭氛围对孩子成长不利。
　　这天萧琪休息，看着太阳已经隐入对面的楼后，外面相对凉快了一些，萧琪叫上贾炜带点点一块出去散步，有贾炜在，老太太自然不乐意一块出去。三个人来到环城公园，这里歇凉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扶老携幼，也有爱锻炼的，热火朝天地打乒乓球、羽毛球，或者挥汗如雨地在器械上活动。走了一会，点点要在草坪上玩，萧琪和贾炜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歇脚。萧琪拔了些狗尾巴草，编了一只小老鼠，叫点点过来看，点点很喜欢，拿在手里凑到萧琪脸上吓唬她，萧琪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躲闪，点点高兴得咯咯直笑，又举着老鼠来吓贾炜，他穿着背心，一不注意漏了点，被点点发现了大概也许可以叫做奶奶的东西，十万个为什么马上翻开了新的一页。
　　“爸爸又不给宝宝喂奶奶，为什么也长奶奶呀？”
　　萧琪跟贾炜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贾炜憋了半天，最后想出了一个答案企图蒙混过关。
　　“爸爸的奶奶其实是一个标签，如果没有它们，宝宝怎么知道爸爸的正反呀？”
　　闻此妙言萧琪忍俊不禁，贾炜难得这么有幽默感。谁知点点却信以为真，非常认同他爸爸的歪论。
　　“原来爸爸的奶奶是标签，好玩，真好玩！”
　　嘴里说着，伸手就去楸他爸爸所谓的“标签”
　　“我要撕下来贴树上去！”
　　贾炜疼得哎呀哎呀地叫，估计不全是装的。萧琪笑得就差瘫软在草地上了，一边笑一边心里想，唉，这丫头，咋能轻信一个男人的话哩，尽管这个男人是你爸爸！而说谎的男人最终都难逃惩罚，不是吗？嘻嘻……
　　闹了一会，点点跑开一个人去玩了，萧琪见机与贾炜商量点点上幼儿园的事。
　　贾炜一听就说：“这事好办，把点点送回杏林上幼儿园吧，每个月只要四五百块，而且不收一毛钱赞助费，省得不是一点。”
　　萧琪断然说：“不行，坚决不可以！杏林幼儿园的生活环境和教学质量难以同镐都第二幼儿园同日而语，而且我说过了，点点我要亲自带，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至于钱，我来想办法吧，孩子教育是最应该投资的地方，其它地方能省则省，这个地方绝对不可以省，多花点就多花点吧。”
　　贾炜气恼地说：“你既然都决定咧，还跟我商量个啥？你想咋办就咋办吧。”
　　贾炜之所以提议把点点送回老家上幼儿园，除过省钱，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给生第二胎留出空间，只要点点在眼前晃，萧琪绝对对生二胎不会有任何兴趣，她的这个决定无疑将路彻底堵死，咋能不让他气恼？
　　萧琪本想借这事缓和关系，谁知结果恰恰相反，两人想法截然不同而且难以调和，闹得心里都不痛快。萧琪长叹一口气，眼睛转而追随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玩得正高兴的点点。贾炜则低头不语，手里将一根草揪成一小截一小截。
　　不知是否受儿歌《小兔乖乖》的影响，点点特别喜欢兔子，总想自己养一只。萧琪也喜欢兔子但却属于叶公好龙，所以一直没答应她。他们从环城公园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碰上有人在公园门口摆摊卖兔子，点点一见立马守在兔笼跟前不肯再挪窝，眼里只有兔兔，再无萧琪这个最亲爱的妈妈，更不用说贾炜这个爸爸了，不管怎么讲都充耳不闻，软硬兼施皆无效果，看样子宁可挤进小小的兔笼也不愿意回家。唉，咋这样啊！萧琪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那只她最喜欢的小兔兔陪她回家。自此，除过吃晚饭，小兔兔就没离开过她的怀抱。
　　点点今天破天荒不再黏缠，萧琪难得地享受了好一阵清闲，对小兔子不但不再敌视，呵呵，甚至有点小感激。看了一会书，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蹑手蹑脚到隔壁房间去窥探，看见她正把小兔子的头往自己的胸前凑，小兔子并不乐意，在她手里挣扎着，惊异之下，萧琪不得不赶紧跳将出来。
　　“干啥呐？乖乖。”
　　“在给小兔兔喂奶奶呀！”她仍专注于她的工作。
　　“乖乖咋能给小兔兔喂奶奶呢！”萧琪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妈妈的宝贝，妈妈给我喂奶奶，小兔兔是我的宝贝，我当然要给它喂奶奶了，不然小兔兔怎么长大？”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
　　“嗯，嗯……”她的逻辑弄得萧琪一时语塞。
　　脑子急速运转一番后，萧琪对她说：“你吃妈妈的奶奶，小兔兔也要吃兔妈妈的奶奶呀，记住了，小宝贝只能吃自己妈妈的奶奶。”
　　“哦，原来这样呀！”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终于停止并不成功的尝试，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小兔兔吃不到兔妈妈的奶奶怎么办呀？”
　　点点转而满脸忧愁。
　　“小兔兔已经足够大了，不用再吃兔妈妈的奶奶了。”萧琪解释道。
　　“像我一样是吗？”
　　“是的。”
　　“那给小兔兔吃点啥呀？我们吃过晚饭了，小兔兔还饿着呢！”
　　“乖乖好好想想，兔兔喜欢吃什么呀？”
　　“胡萝卜，还有，还有青菜，对吗？”
　　“好聪明的乖乖！我们去给小兔兔准备晚饭好吗？”
　　“喔，太好了，给小兔兔做饭去了！”
　　点点终于放下兔兔，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跟萧琪去了厨房。
　　晚上萧琪带点点一块洗澡，即将结束之际，突然发现她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迷离。
　　“嗨，乖乖，想啥呢？”萧琪问她。
　　她不同寻常地有些扭捏，最后颇为羞涩地说：“妈妈，我想吃奶奶。”
　　“啊！乖乖想干啥？”
　　萧琪有些发蒙，等回过神来，又有些好笑。
　　“乖乖都三岁了，不能吃奶奶了。”
　　“人家好久好久都没吃了，好想好想嘛！”
　　她嗲声嗲气地强调着，一脸的渴望犹如盛夏的花朵祈盼甘霖，满眼涌动着祈盼。萧琪感觉自己端直被融化，如若拒绝情何以堪！呵呵，罢了，暂时把原则放在一边，就让她如愿以偿吧。
　　“好香，好香啊！”
　　尽管羞涩让她浅尝辄止，但一脸毫不作假的陶醉感动得萧琪差点落泪，到底是谁给了谁满足？呵呵，的确不好说啊！萧琪情不自禁亲了她一下。
　　“我最最爱妈妈了！”
　　她还萧琪一个吻，小脸在萧琪身上蹭来蹭去。
　　“为什么呀？乖乖。”萧琪明知故问故意逗她。
　　“妈妈给我吃奶奶呀！”
　　点点毫不掩饰近乎赤裸裸的回答，实在出乎萧琪的意料，让她哭笑不得。小臭丫头，还真有奶便是娘啊！
　　点点极其认真仔细地研究了一番自己胸前的两颗小胚芽，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萧琪觉得好笑，就问她：“乖乖，叹啥气呀？”
　　她极其失望地说：“我的奶奶怎么不见长大呀？”
　　“等宝贝长得跟小姨这样大的时候就长大了。”萧琪解释道。
　　“哦，要等这么久呀！”她不无遗憾。
　　“乖乖着急长大干什么呀？”萧琪很好奇。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给我的宝贝吃奶奶了呀！”
　　萧琪开始感觉好笑继而震撼，母爱和奉献难道真是女性与生俱来的吗？女性真的好伟大呀！
　　晚上九点例行加餐，当萧琪递给点点牛奶时，她的头却摇得像拨浪鼓。
　　“咋了，乖乖？”
　　萧琪颇为不解，这小家伙平时嗜奶如命啊。
　　“我不能喝牛奶！”她口气坚决。
　　“为啥呀，乖乖？”
　　“妈妈刚才说，妈妈的奶奶都是给自己的小宝贝喝的，我喝了牛奶，牛妈妈的小宝贝喝什么呀？”
　　她脸色凝重，似在为天下所有牛犊们的吃奶问题而忧心忡忡。
　　“嗯，嗯……”
　　萧琪张口结舌，又被这小丫头问住，她活泼好动，嘴巴更闲不住，且往往出口惊人，只要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几下，小巧的嘴巴里就会像吹肥皂泡一样，时不时冒出光怪陆离的问号与感叹号。
　　脑子超频运转一番后，萧琪终于有了答案：“牛妈妈的奶奶很大很大，牛奶很多很多，自己的小宝贝喝不完，才拿来给咱家小乖乖喝的呀。”
　　萧琪尽量夸张地比划着以增强说服力，估计天下所有的的奶牛看见了都得因为自己的胸部过小而羞愧不已。
　　“哦，原来这样呀！”
　　她似乎恍然大悟，终于接过了牛奶。
　　萧琪转身长出了一口大气，感觉如释重负，同时心里疑惑，这个三岁的小妞，难道也知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吗？
　　萧琪去看了附近其它几家幼儿园，一家民办幼儿园比较热情，愿意接收点点，但其生活条件和教学质量让萧琪难以认可。
　　萧琪为点点上幼儿园的事虽然备受煎熬，但并没有将此事告诉高清泉，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他必然会全力以赴，但要办此事无疑要违反原则，当然原则本身是否公平合理是另外一回事。要么就得有交换条件，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许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非常棘手的一件事，但她知道高清泉非常上进，自视甚高也对自己要求很高，很期望在下届市政府改选时能够晋升副市长，获得一个更高更大的平台，使才干得以更好地展示和发挥。目前他的呼声很高，在此关键时期，做事更应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切不可因一些小事而让人抓住把柄，被人诟病，越是熟悉越是亲近，就应该更为对方着想。相对于高清泉如霞似锦不可限量的政治前程，点点上幼儿园这件事就微不足道了，无非是疏通关系多花几万元的事，在时下的镐都，只要舍得花钱，还真没有办不到的事。但不知高清泉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萧琪的烦恼，有一次来银都用餐，主动问起这事，萧琪简单介绍了一下目前联系的情况，尽量讲得乐观一些。高清泉当场给萧琪写了一张条子，让她去找市教育局办公室罗主任，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因高清泉还有客人，两人只是匆匆说了几分钟话，萧琪不好当面拒绝，心里的想法也不便表露出来，就先收了条子。她思前想后，决定不用这张条子，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担心此事传出去后会影响高清泉的政治前程，小不忍则乱大谋，孰轻孰重她心里很清楚。
　　通过熟人关系，在缴纳五万元赞助费并掏了二万元人情费后，萧琪将点点送进了镐都第二幼儿园。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再见面时，高清泉问起此事，话语里多少有点责怪的意思。萧琪不得不讲了她的忧虑和担心，高清泉听完她的解释，手里举着茶杯，怔怔地看着她，目光颇为复杂。最后微微叹口气，将目光移开，啜了一口茶，轻轻将杯子放下，重又谈笑风生。萧琪这才不再惴惴不安，明白他们之间的误会业已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