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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扎根都市>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作品名称:扎根都市      作者:给力      发布时间:2016-01-15 19:33:17      字数:9643

  萧画即将大学毕业了。最后一学年像萧画这样仍然把注意力和精力用在学业上的大学生实属凤毛麟角,很多人连课都不好好上了,三天两头旷课四处奔走找工作。这些年每临毕业季,大学生就像春节后蜂拥而出打工的民工,从大大小小的学校涌向各大城市,盘桓于各种招聘会,出入于各个企事业单位。然而能找到理想工作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要么屈就要么被失意煎熬。找不到工作的又以文科生居多,让他们无比怀念古代的科举考试制度,只要写得一手好文章,就不愁没有一官半职,最不济也是个人人羡慕的公务员啊。萧画学的是文科,又是女生,可谓难上加难,但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东奔西跑上,因为毕竟还有课程没有学完,看着她稳坐钓鱼台,周围的同学都以为她有背景,家里早给安排好了,所以才能如此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碰到别人或明或暗地表达羡慕嫉妒恨,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做解释,在这类事上做解释犹如用水洗墨,只会越洗越黑。就业形势太严峻了,最后连学校也沉不住气,给毕业班一律放了假。萧画想学也学不成了,她不得不来到镐都加入大学生找工作的大潮。
  萧画暂时住在萧琪家里,老太太自然非常高兴,自从萧画上了大学,见她的机会就少之又少,有时一年也就一两面,这次萧画能够长住,她欢喜得不得了。萧画回来的第一天晚餐,老太太做了六个菜,其中有萧画最爱吃的芥末饸饹和酸辣凉粉,不仅如此,还包了韭菜鸡蛋饺子。
  菜在折叠桌上摆好,老太太招呼萧画:“把我娃饿坏咧,赶紧坐哈咥饭。”
  萧画问:“不等我姐吗?”
  老太太说:“你姐在单位咥好的哩,不回来咥。”
  萧画走到大屋门口,伸头招呼正在琢磨彩票的贾炜:“姐夫,该咥饭咧,咥毕再忙吧。”
  萧画在外面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回到家里却习惯说本地话,觉得这样顺口,也更亲切,反映出骨子里的一种顽固。
  三个人围着折叠桌坐下,点点不坐椅子,非得坐在萧画腿上,萧画也乐意抱着她。老太太不停地给萧画夹菜,萧画则忙着给点点喂饺子,只有贾炜埋头苦干。
  “菜菜好多耶!”点点咽下嘴里的饺子,用手指着桌子上的菜兴奋地嚷嚷。
  “这是沾你小姨的光。”贾炜猛然冒了一句。
  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笑容马上敛去,搁下筷子说:“哪天把谁饿哈咧?”
  萧画嗅出空气中紧张的味道,赶忙岔话说:“等找到了工作,我请大家好好咥一顿,到时候请姐夫帮我点菜,你见多识广,咥过的比我听过的都多。”
  “我就爱咥碗扯面罢咧,还是让你姐帮你点吧,她才是专家。”
  贾炜脱口而出爱咥扯面,而他这两年咥的扯面十碗里倒有九碗是老太太做的,吃人的嘴短,也就不好意思反驳老太太。
  “妈,我就爱喝你熬的苞谷糁,谁家的都不如咱家的好。”萧画说着给老太太夹了一块带鱼。
  老太太闻言重又眉开眼笑:“好,这个容易,妈以后天天给你熬。”
  这时候有人敲门,老太太对萧画说:“听声音是你姐,估计是听说你到家咧,才赶早回来,往常九点十点咧才回来。”
  点点听说妈妈回来了,兴奋地从萧画腿上溜下去往大门口跑,萧画跟了过去,门一开果然是萧琪。
  “姐呀,你回来咧?”
  “呀画,你到家咧!”
  姐妹俩亲热地拥抱在一起,点点抱着萧琪的腿,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感觉受了冷落。
  “快抱抱点点吧,她一天都没见你咧。”萧画赶忙提醒萧琪。
  “让我亲亲我的小乖乖,今天听婆婆话了吗?”
  萧琪放开萧画,蹲下身把点点抱在怀里啵啵地亲了好几下。
  点点贴着妈妈的脸在她耳朵旁边说:“点点可听话了,我给妈妈拿拖鞋去。”
  萧琪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点点真是妈妈的好乖乖!”
  点点从萧琪怀里出来颠颠地去给她拿拖鞋。
  老太太站起来说:“今个咋这早的,怕还饿着哩吧?菜多着哩,坐一处咥吧。”
  贾炜站起来说:“我咥完上班去咧,你坐我这吧。”
  说完他侧身挤过去回房子换衣服,给萧琪腾出了地方,这时候萧画已经给她拿来了碗筷。几个人说说笑笑又开始吃,点点依旧坐在萧画腿上。
  萧琪咽下一口菜,笑着对萧画说:“才见面几个小时,点点就腻着你不放,你好有本事哩。”
  萧画用脸摩挲着点点的头说:“虽然平常见面少,但我们气味相投啊。”
  萧琪咯咯笑得更厉害了:“你是说你身上也有尿骚味是吗?”
  萧画故作生气说:“姐呀,你咋也欺负人家?我是说我稚气未脱还嫩着哩。”
  说完两手配合五官扮了个萌态,惹得萧琪和老太太哈哈大笑,萧画自己也笑起来,点点反反复复学她的萌样,大家笑得更厉害。
  老太太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说:“你俩死女子凑一块,杂话多得拿箩筐装,想把你老娘笑死不成?”
  萧画说:“笑一笑十年少,我俩想让老妈你长命百岁哩。”
  老太太也难得地幽默了一句:“好,好,那我就活上一千年,活成一个老鼠精。”
  点点突然抬头问:“老鼠精会不会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三个人于是又呵呵哈哈地笑,唯有点点莫名其妙。
  吃完收拾毕,三个人坐在床边说话,点点在一边自己玩。
  萧琪问萧画:“这就算毕业咧?不用再去学校了吧?”
  “不用咧,毕业证学位证已经发咧,关系也在自个手里。”
  萧琪转头对老太太说:“咱萧家终于出大学生咧,画给咱家争了光也争了气!”
  老太太乐呵呵地说:“就是,就是,回头我给你爸和你外爷烧点纸说一哈,让他们也乐呵乐呵。”
  萧画拉着萧琪的手动情地说:“要不是为了让我和三姐上学,你考个大学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好,姐!”
  萧琪摸摸萧画的脸说:“过去的事就别提咧,说说你现下的打算吧。”
  “现在的大学生如果说像草原上的羊都是高抬咧,比作沙漠上的沙子一点都不为过,毕业就意味着失业,尤其是我们学文的,就业的路子窄得很,想找个专业对口或者喜欢的工作,堪比登天!女生就更难了,人家宁要武大郎也不要穆桂英!”
  萧琪摩挲着她的手安慰道:“画,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天生我材必有用,事在人为嘛。”
  萧画握住萧琪的手说:“你放心,姐,我绝不会灰心丧气!记得你以前给我说过,搞营销要有四千精神,现在我就要发扬四千精神把自己推销出去,今晚我就把简历和自荐书整理好,明天复印它几十份,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萧琪赞赏道:“有这种思想准备就好,简历和自荐书我用电脑给你出一份再复印吧。”
  萧画摇摇头说:“姐,这些小事就不麻烦你咧,手写的更能反映我的真实情况,也更别致一些,或许更能打动人。”
  萧琪不由得赞叹:“你挺动脑子的,面对千篇一律的打印简历,手写简历的确能让人眼前一亮,再说你那一手好字也能给你加分添彩不少。”
  “咱没关系没背景,只能尽量展示自身的优势。”
  老太太插话道:“不行就去你姐那上班吧,你姐现在也管几百号人哩,还能寻不哈一个事给你做?”
  萧画摇摇头道:“我不想老靠着我姐,我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干自己真正喜欢干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
  老太太叹息道:“这娃啥都好,就是太犟,简直是属鳖的,十二属相里头寻不到,不咬透铁锨绝不松口。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要学着改咧!”
  萧画笑着说:“这辈子估计改不了咧,要改恐怕得重新回炉。”
  萧琪对老太太说:“让她去闯吧,不经历风雨咋能见彩虹?”
  老太太笑骂道:“你俩死女子总能想一块说一块,你老娘倒是皇帝不叫皇帝成孤家寡人咧,记住,我过的桥比你俩走的路多,吃的盐比你俩咥的饭多。”
  萧画调皮地说:“难怪您血压有点高。”
  老太太不太明白她的话,疑惑地问:“嗯,你说啥?”
  萧琪和萧画拉着手,看着老太太只嘻嘻地笑,没人给她解释。这天晚上,母女三个聊了很久才休息。
  萧画第二天就参加了一场在省体育场举办的大学生专场招聘会。会场内彩旗飘飘,人声鼎沸,摩肩继踵,热闹非凡,那场面比春节的庙会还要宏大。参加招聘的单位有上百家之多,就像庙会上一个个的摊点,应聘的大学生和陪同的家长就像逛庙会的游客,挤来挤去不停地穿梭,每一家瞅一眼都非一件易事。萧画努力地拥挤,耐心地排队,热切地表达愿望,失望地离开,又满怀希冀冲向下一个摊位,不停地奔波,不停地重复上一番情景。人流像潮水一样涌动,一次次拍打着堤岸,但是否有幸运的浪花被堤岸所接纳呢?谁也无从知道。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放眼望去,体育场里的摊点已经稀稀拉拉,不知何时,招聘单位已经开始撤离,人流也逐渐稀少,满地散落着五颜六色的纸片,宣传页无疑是应聘者丢掉的,简历之类则是招聘单位有意无意遗落的,如果集中到一起,一辆载重卡车估计也拉不完。这样一场招聘会,能为多少个用人单位和应聘者成功牵线搭桥暂且不论,单说为印刷厂复印店所创造的效益,那是相当的可观,捡废纸收破烂的,也肯定像过节一样眉开眼笑。但这些效益与兴奋与萧画无关,奔波了大半天的她一无所获,所剩无几的招聘摊位都在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归心似箭心不在焉的工作人员根本无暇也无意再接待咨询者,继续呆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她走出体育场,看看表才下午四点不到,回家太早,去哪里呢?她茫然地沿着长安路往北走,心存侥幸,想看看有没有打招聘广告的单位。
  一路走来,街道两边基本上都是商店餐厅银行之类,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政府单位,门口有人值班,门禁很严,进去的陌生人都会被盘问。如果如实说找工作肯定进不去,但应该咋说呢?非得要编一个谎吗?萧画很茫然,徘徊了一会,最终放弃了进去毛遂自荐的打算,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南门,抬头一看,镐都古城墙和南门城楼就在眼前。镐都城墙是明代初年在唐长安城皇城的基础上修建的,是中国现存最完整的一座古代城垣建筑,也是古代城市防御的杰作,外砌青砖的城墙厚重高耸,城楼和箭楼在落日余晖里巍峨壮观,护城河上吊桥高高挂起,宣示着这个城市拒绝外来者的决心。河水在夕阳映照下波光粼粼,似一抹不易觉察的诡异微笑,嘲笑着所看到的一切,包括人困马乏踽踽而行的萧画。
  护城河两边,婀娜柳树燃烧着鹅黄的春意,微风一吹摇曳多姿,又好似春兴致勃勃吹起的只只嫩黄嫩绿的气球,在微风里晃晃悠悠,几欲飘走,幸亏树干舍不得放手。团团嫩黄嫩绿的雾,朦胧得让人好奇,但又不敢太靠近,唯恐呼吸吹散它,就像昨夜的梦。萧画看得出神,美好的希冀也像枝头的春意燃得更旺。
  观赏了一会春柳,她穿过高大的城门洞,迎面看到了镐都的标志性建筑钟楼,最高处的鎏金顶由于夕照的原因,朝西的一侧熠熠生辉,面向正南的这一面则逊色许多。南大街两侧有好几个大型商厦,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萧画迎着钟楼向前走,追逐着阳光来到钟楼西侧,在花坛边坐下来歇脚。此时已到下班时间,钟楼盘道拥挤不堪,小汽车、公共汽车、自行车、步行者如同一股股洪流,时而壅塞停滞,时而变成滚滚湍流,让人如同看到时光流转一般。应聘时的一些画面又浮现在她眼前。这一天她看中了七八个单位,其中也有对她感兴趣的,那个颇为热情的青年男子问她有没有镐都户口,她摇摇头说没有,对方于是也遗憾地摇摇头,谈话就此结束。最后她发现,凡是正规一些的单位,均有镐都本市户口的要求。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居然问她有没有残疾证,让她非常诧异,所有应聘信息里都没有相关内容,她是咋知道自己身体有异常的呢?她不得不佩服这些做人事工作的人目光的犀利。见她不回答,那个女人解释说,有残疾证可以给予照顾,优先考虑。萧画说,我不需要照顾,您就别优先考虑我了!在那女人既诧异又生气的目光里,萧画转身挤了出去。对于应聘的艰难,尽管事先有思想准备,但没想到有这么难。今天初上战场,就弄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让她明白,上大学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以后的路漫长而且艰难,且行且鼓劲吧!
  太阳的光芒已经完全被西边的鼓楼截住,钟楼的金碧辉煌顿时黯淡。一群燕子在钟楼周围上下翻飞,似乎很是快乐。这群燕子居然选择以镐都市中心最引人瞩目名气最大的钟楼为家,实在是胆子不小,勇气可嘉!它们有镐都本市户口吗?办理了暂住证吗?每月缴纳管理费吗?如果没有,难道不担心被人当做盲流驱逐吗?幸亏它们选择自主创业,无须应聘也无须给别人打工,否则恐怕同样不会被正规单位录用,难以就业更难以进入体制。它们创造了古城傍晚一道靓丽的风景,让许许多多的人不由得驻足凝望,聆听它们的呢喃,心里增添了许多温馨,露出难得的笑意。它们给人们带来的欢乐和感动,比领国家工资的专业文艺工作者怕要多得多。
  天色渐渐昏暗,路灯亮起来了,盘道上的车流虽然有所减少,但依然川流不息,路人依然行色匆匆,东来西往南来北去。他们在为什么奔忙呢?为个人?为家庭?为工作?为事业?恐怕都有吧。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呢?政府官员?事业单位人员?国企职工?他们应该不全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吧,他们当初为什么来镐都呢?又是怎么取得的镐都户口呢?他们是否也体验到在镐都生活的艰难呢?古代长安居之不易,今日镐都居之更难,唐朝的白居易可以凭借一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长安站稳脚跟,今日之镐都那个诗人有此把握?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她从沉思中惊醒。
  “画呀,你在哪?”电话里传出萧琪的声音。
  “姐呀,我在钟楼。”
  “在干嘛?”
  萧画听出姐姐的担心,故意笑笑以轻松的语调说:“没干嘛,逛荡一下,看看传说中钟楼优美的夜景。”
  萧琪说:“该回了耶,别让老太太担心。”
  萧画答应道:“好嘞,姐,马上。”
  说完挂了电话准备起身,这才发现腿已麻木,根本就起不来,她分别揉了揉两条腿,勉强站起来,在地上跺跺脚,让气血流动和畅,尽管还有点瘸,总算是可以走了。她穿过地下通道,在南大街坐了公交回家。
  一进家门,老太太就着急地问:“咋这么晚才回来?找到工作了吗?”
  萧画不想回答,就打岔说:“饿死咧,都没劲说话咧,能不能先让我咥点东西。”
  老太太赶忙给她端来吃喝,见她喝了一口稀饭,觉得该有力气说话咧,于是又问:“到底咋样啊?”
  萧画对老太太的穷追不舍又好气又好笑,但又不能不回答,咽下嘴里的东西,故作轻松说:“看把你急的,我今天只是去体验一下。你家画总得挑一挑,找个差不多的事吧?你放心,我会找到工作的,在此之前吃的喝的都先记上帐。”
  还没等老太太开口,萧琪推门进来说:“呵,画要跟谁算账呢?”
  萧画赶忙站起来说:“姐,你回来咧,一块咥吧?”
  萧琪取下肩头的包包,边蹲下身去抱迎上来的点点,边对萧画说:“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记住,不管任何时候这里都是你的家。”
  尽管受到了姐姐的责备,萧画却感到心里暖暖的,赶紧说:“姐,我知道,我跟妈说着玩哩。”
  吃毕饭,老太太拾掇了碗筷带点点去洗澡,萧琪趁机问萧画:“有收获吗?”
  萧画摇摇头,问姐姐道:“咋那么多单位要求有镐都户口呢?”
  萧琪解释道:“按现有政策,外来人口到镐都工作是受限制的,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就不用说咧,企业也倾向于优先聘用有本地户口的人,因为企业要为非本地户口员工缴纳外来人口管理费和暂住费,存在额外开支,另外也没法办理养老保险和各种基金。”
  萧画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了新的疑问:“原来这样啊,但政策为啥要限制外来人员呢?他们也会给镐都做贡献呀。”
  萧琪想了想说:“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一种地方保护主义吧,保护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
  萧画愤愤然道:“这不公平,大家根本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
  萧琪拉住萧画的手说:“画呀,你虽然已经大学毕业咧,但还需要上另一所大学,就是社会大学。步入社会之后,你会发现这里原来有许多不合理不公平之处,但在看到这些阴暗面的同时,你也要看到社会光明正义的一面,看到社会在不断地发展进步,只是原有的一些不合理不公平的东西惯性很大,很难一下子都改过来,需要一个发展进步的过程。你要学会面对和适应这个不完美的社会,既不要一味愤世嫉俗,要知道,我们只是游戏的参与者,不是庄家不是规则的制定者,只能尽量利用规则,而不能向规则挑战,否则会碰得头破血流;也不要一味逃避,走另一个极端,选择退出游戏,我们同样没有这个权利。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万万不能,不管是生存还是发展,不管是改善物质条件还是提高生活质量,都离不开钱。所以我们必须参与竞争参与游戏,让自己能够在社会上站住脚,能够安身立命。
  镐都是片神奇的土地,历朝历代有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奠定了其世界级历史文化名城的显赫地位。到了现代尤其是当下,虽不再贵为国都,但作为西部对外开放的桥头堡,扩张发展之态势更是突飞猛进日新月异。高楼大厦如同异化的植物,疯狂生长蔓延,造就出钢筋水泥的现代都市丛林景观。这片异化的丛林,既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机会无限的乐园,又是混乱不堪弱肉强食冷酷残忍的渊薮,繁荣与腐朽同在,机会和危险共存,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幕幕欢乐与痛苦、成功与失败、生存与死亡的悲喜剧,要在这里生存既需要勇气又需要智慧。
  镐都也是一座沸腾的城市,一方面意味着热火朝天蒸蒸日上,另一方面意味着水深火热痛苦煎熬,对外来的弱势群体尤其如此,他们努力奋斗拼搏,抛洒汗水泪水甚至热血,为城市做出不可或缺的贡献,同时寻找属于自己的梦想和爱情,最终有人成功融入了城市,有人难以适应只好选择逃离,有人则被城市残忍地彻底吞噬,还有人发现自己既不是城里人又退不回农村,成为边缘人,迷茫苦闷无助。
  这就是真实的镐都,你要面对的镐都!”
  听完姐姐的一席话,萧画不由自主去摸自己的头,萧琪奇怪,问她干嘛,她笑着说:“在镐都的铜墙铁壁面前,我今个已经碰得头破血流咧。”
  萧琪闻言也笑起来,但两人无疑都从笑里品出苦涩的味道。
  笑过,萧琪鼓励她说:“不要气馁,姐相信你会成功的!”
  “放心吧,姐,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追求和理想!”
  “努力努力再努力!”
  “拼搏拼搏再拼搏!”
  姐妹俩用排球女将的招牌动作击掌,互相鼓励。
  一个星期过去了,萧画找工作的事毫无进展,两个星期过去了,情况依旧。由于性别原因,由于没有镐都户口,身有残疾而又没有残疾证,萧画不知被多少单位拒之门外。
  有一天萧琪忍不住对萧画说:“不行你先到我们公司来上班吧,尽管不是你所喜欢的工作,工资也不高,但总是一个落脚的地方。”
  萧画摇摇头说:“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要像你一样,自己在镐都闯出一片天地。天生我材必有用!截至目前我还没有灰心,让我再试试好吗?”
  萧琪见她态度坚决,就不再相劝。
  尽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萧画依然坚持不懈地到处奔波。老太太问起来,她也依旧乐呵呵的:“你不常说梢后结大瓜吗,这次找工作估计也是,兴许梢后要结个大瓜哩,等着我的好消息吧!顺便帮我把这双鞋捎下楼补补,人家踏破铁鞋都不怕,截止现在我只磨坏一双运动鞋,呵呵,谢谢啰。”
  老太太听了用手里的围裙当鞭子抽她一下,权当鞭策,笑骂道:“死女子,成天没个正形,满嘴的胡说八道,你可得给我抓紧咧。”
  一天半夜,萧琪去卫生间,经过萧画和老太太睡的屋门口,听到萧画在抽泣,心里一紧,赶紧进去查看,借着夜灯微弱的光亮,看见平躺在床上的萧画脸上挂着泪珠。萧琪的心弦被拨动,长叹一口气,发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呜咽之声。
  萧琪静静站了一会,平复了一下情绪,轻轻地唤她:“画”
  萧画没有反应。
  萧琪再唤:“画呀!”
  萧画还是没有反应。
  萧琪于是明白萧画一定梦见了伤心事,故而在梦里抽泣。她梦见了啥伤心事呢?这孩子一贯乐观坚强,一般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唯有找工作的事让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和煎熬,尽管看起来每天都是信心满满乐乐呵呵,但自己知道她心里其实很苦,平时只是深深掩藏罢了,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加约束地流露出来。萧琪暗暗叹一口气,轻轻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她依然沉睡着,连日的奔波让她疲累不堪,睡得像块不时滴着水的石头。萧琪替她抹泪后又在床边站了七八分钟,萧画一点都没有觉察。对于这个妹妹萧琪很是喜欢,同时又因她天生残疾,不免又多了几分爱怜,她的事自己绝对会全力以赴,但萧画特别要强,从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更不用说别人的怜悯和可怜,怎样既能帮到她又不着痕迹,不伤及她的自尊,萧琪很是犯难。不仅如此,老太太看见萧画工作没有着落,每天唉声叹气屡屡垂泪,忧愁得如同天要塌下来一般,人也瘦了一圈,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老太太的身体难保不会垮下来,这让萧琪增加了不少心理负担。
  第二天刚上班,周璇来到她办公室,说了一会别的事,话题一转笑呵呵地说:“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啥好消息呀,您快告诉我吧。”萧琪有点迫不及待。
  “给你办蓝印户口的事已经疏通好了。”周璇说。
  “是吗?太好了耶!”萧琪很兴奋。
  周璇说:“回去准备两万五,明天我就带你去办,免得夜长梦多。现在不管买房还是孩子上学以及办养老保险等等,都需要镐都户口,花两万五还是值得的。这种机会也不是天天有,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太感谢您了,周总!没您这事我连门都摸不着。”
  “你很幸运,总能碰到贵人相助,不然我纵使有心也办不成。”
  萧琪突然问:“名字可以换成别人吗?”
  周璇一愣:“换成别人?难道你要倒卖指标不成?”
  萧琪期期艾艾说:“不是的,周总,我想把指标让给我家画。”
  “是吗?为什么?”
  萧琪于是把萧画大学毕业找工作,因大多数单位都要求有镐都本市户口,虽然奔波一月有余但一无所获的事讲了一遍,周璇听完半晌不吭气。
  “这样可以吗?”萧琪问。
  周璇叹口气说:“换名字本身问题不大,但这件事你要慎重考虑,因为以后这样的机会未必还有。我理解你的心情和想法,所以对这件事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你自己掂量自己拿主意。”
  萧琪说:“我也是刚刚下了决心,其实我也渴望有个镐都户口,点点上幼儿园的时候会方便些,但萧画目前的这种状况我作为姐姐不能坐视不管,否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同时我也担心老太太出状况。萧画目前比我更需要镐都户口,所以我决定把指标让给她。”
  周璇摇摇头说:“我真服了你了,总是先别人之忧而忧后别人之乐而乐,总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考虑别人比考虑自己多,当的是姐姐,操的是父母心,你真是只珍稀动物。”
  萧琪笑言:“珍稀动物不好吗?大熊猫多可爱啊!”
  周璇笑笑说:“可爱是可爱,但自身生存堪忧。”
  萧琪说:“这一点我不怕,我是蒲公英的女儿,适应环境的能力特别强,风把我送到哪,我就在哪扎根生长开花,不像大熊猫那样对环境和食物特别挑剔。”
  周璇打趣说:“你不是小琪,是小强。”
  周璇的话引得两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下午,萧琪把正在外面奔波的萧画打电话叫到自己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镐都蓝印户口递到萧画手里,笑吟吟看着她,期待能看到她的笑容,谁知她竟然勃然变色,瞪着眼睛责问萧琪:“姐呀,你咋能这样做啊!”
  萧琪对此思想准备不足,像做错了事一样嗫嚅道:“我,嗯,我......”
  “姐,你比我更需要镐都户口呀!咋不给自己办?点点很快就要上幼儿园了呀!”萧画的泪水夺眶而出,冲萧琪哭喊。
  萧琪这才明白了萧画神色大变的原因,半责备半给她宽心说:“傻妹子,我以为咋了哩,吓我一跳,我的事你就别担心了,以后还有机会呀。”
  “姐!”萧画扑到萧琪怀里痛哭。
  萧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由得也落下泪来。这时候周璇本要进来给萧琪说事,听见萧画的哭声在门外站住,忍不住探头看了一下,正好看见姐妹俩相拥而泣,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一个多星期后,萧画最终在一家小出版社落脚,向大家报告了这一好消息后,老太太阴沉了一个多月的脸终于阴转晴,高兴得合不拢嘴,晚上做了八个菜,翻出一瓶萧琪本留着准备送人的五粮液,嚷嚷着要喝几杯,萧琪自然不敢扫老太太的兴。这顿饭结束的时候,菜没吃完,酒喝得一滴不剩。
  萧画上班后,萧琪知道她工资不高,劝她继续住在家里,她婉言谢绝,在离上班地点相对较近的地方租了一间城中村简易房。这栋楼总共四层,她租的这间在顶楼,这会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问题不大,到了冬季无疑是冰窖,到了夏天无疑是蒸笼,唯一的水龙头在院子里,厕所也是公用的,很不方便,仅仅基本满足她遮风挡雨和有一个私密空间的要求而已。她主要看上这里距单位较近,上下班不用倒车,房租也相对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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