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噩梦醒来是一个阴沉沉的早晨。杨大明坐在客厅发呆。王花做好了饭，喊了一声：“吃饭了大明。”他慢慢腾腾出来看了看餐桌上的油条豆浆：“我没有胃口，不想吃，你一个人吃吧？”
　　“你到底怎么了？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
　　“没事！”
　　“哄鬼了，你昨天半夜三更大叫什么，是不是做恶梦了？人常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要是不思不想就安安稳稳睡大觉，半夜三更怪声怪气多吓人？”
　　杨大明看着王花，王花咬了一口油条：“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看你那副模样就有心事……”
　　杨大明突然抱住王花：“花儿呀，我，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和李全关系好……”
　　王花嘴里含着油条定住了，糊涂地看着杨大明，“噗”一口喷出嘴里的油条：“你不是没事了吗，到底怎么了？”
　　“我，我，我……”他支支吾吾没有说出。突然间他的电话响起来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是李全的号码，接起看了几秒钟才搭话：是我，您好，李叔。王花凑在耳边听，听到电话里李全的声音很着急，她看看杨大明：“李全对你怎么了，好像你做错什么让他生气了？”
　　杨大明没有开口，快步出了门……
　　这几天，桦林山上可热闹了，县城的人得知山洼发现七具无名缺胳膊少腿的尸体，都赶来看稀奇。现场执法人员用红色彩带围起来了，不许任何人靠近。七具残尸装在白色袋子里放在铲平的地上。
　　前几年的桦林山确实是颇为奇妙的好地方，是自然森林公园，山上有好多野生动物：野鸡、野猪、狐狸，还有野兔和羚羊。最得名的还是那茂密参天的桦树，山有多高，树有多高。山有多深，水有多深，在一座座高低错落的奇峰峻岭上有股股清泉溢出，可听见看不见，仔细俯下身子才能发现水流声都是从奇形怪状的石头缝溢出，树根下喷射。这里的气候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冬季雪花飘飘，寒而不颤；春季万物复苏，小树丫飘香；夏季鸟语花香，温和凉爽；秋季满山红叶，静默沉稳，有一种遗世的独立与超然。可是，最近几年乱挖乱采现象严重。山上不远处就有公棚矿口，一堆堆，一凹凹，隐藏在山腰，远看树木茂密山峰耸立，近看黑点麻麻密密。最近严禁乱挖乱采，严禁破坏自然环境，桦林安详多了，可是又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又搅得话林山上不得安宁。
　　各个执法部门紧锣密鼓对七具残尸进行追根清理。核对以前上访的外省家属名字后，和其取得了连系，进行DNA比对。
　　李全秘密召见了杨大明，二人在李全书房里，李全坐着，杨大明站在身边，像一个做错事的学生等待老师的教训。
　　“桦林山上发现残尸你也知道了？”
　　“知道！”
　　“凭我的直觉，那七具残尸就是外省来桦林煤矿打工的失踪的七个男人，他们的家属早就上访到市里向我们要人。一直在查，一直没有影踪，这下可好了，让什么人发现报警了，他们是你的工人，你怎么想？”李全严厉地看着杨大明。他的眼睛里早有了答案，却偏偏这样问。
　　“李叔，我，我，我……呜，呜，呜……”杨大明按住脸跪在李全面前哭了。
　　李全站起身咬了一下嘴唇，鼻子抖动几下，擦去紫疱上的汗珠：“你哭顶个屁，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倒不如让那七个人永远埋在矿井下，”
　　“李叔，搜救人员都把他们搜上来了，我当时怕得要命，他们缺胳膊少腿，还有没有头的，要是不处理他们让家属来了那还不活吃了我，我怕的要命才出此下策……”
　　“糊涂，愚蠢，这下好了，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执法人员都能联想到是外省来桦林打工的无名失踪男人，就一下子想到你这个老总做了手脚。你让我怎么是好？”
　　“李叔，我，我，我逃吧？”杨大明哆嗦着嘴唇，死灰一样的脸看着李全。
　　李全一拍桌子：“逃哪里？现在有天眼，你逃哪里？再说，你一逃更加暴露了你的行径，不能逃，你去自首！”
　　“不，不，不，李叔，我不去，我不敢再去那个鬼地方了，不去，上一次差一点让犯人打死我，我说什么都不去！”杨大明跌坐在地上。
　　“不去自首，等着来抓捕你！”
　　“李叔，您是手眼通天的人，再帮我找一找关系，我愿意出钱也不愿意坐牢！您想一想办法？”
　　“但凡有点办法我都替你想，可是你做的事让我无法帮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你走吧，时间长了让人发现影响不好。”李全下了逐客令背过了脸。
　　“李叔，我说了，您手眼通天，能不能弄个假象？”
　　“什么假象？”
　　“现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黑社会活动也猖狂，七具残尸就说是聚赌或者贩毒群殴伤亡埋在了桦林山上？”
　　“亏你小子想出来，你单位个人花名有七个人的姓名，你怎么处理？”
　　“李叔，我，我除去他们的花名就可以了，您说？”杨大明站起来眼巴巴看着李全。
　　李全在走了几步，一只手按住脑袋，一只手对杨大明说：“你走吧，我已经没有办法了，脑仁也疼了，走吧，走吧！”
　　杨大明知道李全烦他了，他退出了书房。
　　罗书记一个人坐在客厅眉头皱紧，他静静的思考着桦林山上发现的残尸来源，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他完全置身于复杂的世界中。他皱着眉头在纸上一会写写画画，一会站起走来走去。睿智的双眼如一汪深幽的潭水，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缩小扩大：残尸一定是外省来桦林打工的工人，他们家属以前上访过，没有发现尸源，上访案子也搁浅了。他走到窗口，看着璀璨的星星溶于夜色中。许久许久之后，他的双眼一亮似乎找到了突破口，紧皱的眉头松开，像冲出迷雾的士兵，愉悦地吐了一口气，对着窗台击了一拳：给温处长打电话，让他来分析分析事件……
　　“咚，咚，咚！”传来几声敲门声。罗书记按手机的手停下了，他去开门了。门开了，进来的两个人让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温处长，小陈，你们来了，来的好，我正要给温处长打电话哩！”
　　“哈哈，是嘛，罗书记，我不请自到了！”二人如同老熟人一样随和。他们坐到沙发上，罗书记吩咐妻子给客人倒水后关上了客厅门不让打扰。
　　“温处长，桦林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是执法届的老精英，我们好好思考一下‘7•28’矿难事故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我也感觉背后有重要人操纵，你怎么看？还有小陈，也发表你的看法。”罗书记看着二人说。
　　“罗书记，我毕竟是局外人，您博学多才，思考问题周到，我先听一听您的看法！”
　　“哈哈，温处长，你是局外人来干什么？我们是共产党培养的干部，没有局外局内之分，面对事件我们都是主持公道的人。”
　　“是啊，罗书记，您说的对，我们都是共产党培养的干部，工作不分界限。我说了您思考问题周到，还是您先说！”
　　“温处长，不要谦虚了，名人说，‘一个博学者的思考，不如三个普通人的商讨’，我们正好三个人组织一次秘密会议。温处长，还是你先发言！”罗书记信任的目光看着温处长。
　　“二位领导不要谦让了，还是我说吧！”陈浩突然说。
　　“好，好，小陈有什么看法说出来，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有胆有识，说！”罗书记不无赞美地说。温处长投来鼓励的目光。
　　“眼下杨大明肯定如热锅上的蚂蚁，说不准又要逃跑，我们为了稳住他以便调查事件可以引开他的注意力。必须拉出一个知情人指正他的罪行他才能承认。在审查期间我领教过了，杨大明很狡猾，死都不配合，那样抵抗明明是有靠山撑腰。”
　　二人迷惑地看着他，他胸有成竹说下去，“李全那一次在办公室对我做出的处置决定罗书记您也在场。我所受贿赂之人他张冠李戴推在了张宁身上，恰恰与杨大明毫无关系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我们都明白，从一千万的扶贫款分析，他和杨大明有密切关系，怕杨大明露馅了露出他的马脚。这就是官商相互勾结，压缩事态。我们不妨稳住二人，从侧面脱出一个拉杨大明后退的人，一层层一层层将三人一网扯出！”
　　他说的很激动，咽下一口唾液，感到口干舌燥。
　　罗书记和温处长看着他，罗书记将水递给他：“小陈，喝口水慢慢说！”说真的，就是那次在办公室李全对陈浩的私自处置，让罗书记对李全有了怀疑，反之对陈浩更加信任。陈浩接过水杯：“谢谢您！”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我要起诉张宁诽谤罪，我们都知道不是张宁举报我，更不是张宁做工作‘贿赂’我。就按李全的设置去做，我们钻他这个圈套。看他还有什么花样？张宁要是输了官司必须会咬杨大明，他不会白担一个诽谤罪。我也必须和张宁打官司。赢了官司才能让张宁咬住了杨大明，也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小陈，有必要和张宁打官司吗？组织上找到张宁调查清楚事实不就完了，打官司多此一举了！”温处长突然这样说。
　　罗书记听到温处长的话，站起身说：“对啊，温处长说的对，矿难事故搅乱了，我们过去太疏忽了，找张宁、秦强调查清楚，问题不就水落石出了，真是的！”罗书记自责的地说。
　　“不，二位领导不要自责了。我了解张宁，他绝不会承认，他并非讹诈我，他是要置我于死地。他一口咬定我受贿一百万，组织上也无法撬开他的嘴。再说，我和张宁有私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决不能再给组织上带来麻烦。因为我已经给组织上添麻烦了。”
　　温处长问：“小陈，你打官司有证据吗？”陈浩把他与张宁、秦强、秦倩、李巧接触捉到、听到的以及取得谈话录音等情况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打官司的事马虎不得半点，就是你刚刚说的，赢了官司才能让张宁咬住了杨大明，只要张宁承认指使杨大明贿赂你父母，罗书记你认为呢？”温处长说完看着罗书记。
　　“嗯！”罗书记和温延长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
　　三人谈到很晚才离开。
　　《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陈浩回家后看起了法律书，他并不想起诉张宁，但不得不起诉他，他写起了起诉书：
　　陈浩，男，1978年12月2日出生，汉族。原临清市纪检委工作，家住桦林县南街23巷十号。
　　被起诉者张宁，男33岁，诽谤本人在职期间受贿100万。
　　事实和理由：本人陈浩受上级委派到桦林县调查“7•28”矿难事故期间，奉公守法，没有收受任何人贿赂。事实是这样的，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桦林煤矿老总杨大明指使煤中介小老板张宁间接贿赂我父母100万人民币。而其中100万中又少了20万，20万的去向在桦林老工人秦强手里，因为秦强是我家乡邻居，和我父母熟悉，张宁让秦强带领去找我父母他，给他好处费20万。糊涂一时的母亲收了钱没有清点。本人得知后回家取钱退还张宁，却发现少了20万。在找张宁说明白时，张宁拒不认账20的去向。还逼本人写下二十万的欠条，本人拒绝。张宁恼羞成怒，八十万也拒不认账。丧心病狂将一百万强加本人头上。张宁以此为由诽谤本人为其找工作收受贿赂100万元人民币。　
　　在此，我请求人民法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46条关于诽谤罪的规定，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70条和第171条之规定，对于张宁的行为进行审判，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证人：本人父亲陈老二。证言：秦倩所言手机录音。希望法律还我一个公正！
　　上诉人：陈浩　　
　　二零零八年八月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