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7)
作品名称:明兰湖 作者:安静的知了 发布时间:2016-01-14 11:50:09 字数:3097
七 我喜欢六月的时候。
六月的时候,在双抢来到之前,那些清晨的时光是欢乐的,是无忧的。清晨的空气很是清凉,夜晚沉静下来的静谧还没有散去,一天的燥热也还没有开始,走在小路上感觉是很凉爽的。父亲修葺过的小路两旁又已经长满了野草,似乎比那些没有被修葺过地方的野草还要长得繁茂,还要长得高。杂草生长的速度和它的生命力都是惊人的,就如同父亲修整好了的菜园子一样,菜园子里的菜地上总是会很容易长出一些我们所不需要的杂草来,每当菜苗和种子种下去没几天,旁边就会有小小草尖儿冒出来了。每次母亲带我去摘菜的时候,总是会要花上一些时间在土地上,清理着那些不请自来的杂草。母亲嘴里总是念叨着说顺手带掉几颗杂草,让它们少与我们种的菜争抢营养。可是,那些小草仿佛在坚强的与母亲作对一般,在母亲拔掉后又总是会生生不息的从菜园子的泥土里长出来。不过,在去菜园子小路两旁的杂草母亲总是无能为力的,所以,每次清晨去菜园子的小路上,脚下总是会被一些杂草拌的湿湿的。母亲总是厌恶的用脚踩开那些野草,然后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让我紧紧的跟在后面。而我则不然,我很喜欢这样那种在草中行走的感觉,小草摩擦着我的小腿,痒痒的,草叶上沾满了夜露,我总是会背着母亲,又偷偷的走到小路边的草地上去,不会儿,脚下便湿漉漉的了,我喜欢那种湿漉漉的感觉。
我们沿着小溪边的那条小路朝我们家菜园子方向走着,小溪旁边有一些其他人家的菜园子,那些菜园子都是新庄岭上那些人家的。菜园子里已经是繁盛得很了,豆角架上已经爬满了青藤,绿油油的覆盖了整个豆角架。豆角已经长得很长了,上面还有一些紫白色的小花,待小花落,一条条小豆角又将如同小蛇一般的长出来了,挂在豆角架上,鼓鼓的。花朵边上爬满了蚂蚁,蚂蚁在上面忙忙碌碌的,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丝瓜,苦瓜也都长大了,而一厢厢的辣椒小苗也已经长大了,仿若一颗颗小小的树,上面开了许多小小的白色花,下面也已经挂了不少的青椒了,小小的,弯曲着,和树叶一色,青绿青绿的,清晨的露水在叶子上青青欲滴的。蛾眉豆爬满了菜园子的一角,那一大团紫色便算是它的地盘了,其他的那些野生爬藤植物是很难竞争得过它的。不过这蛾眉豆却是我的最爱了,因为我喜欢蛾眉豆开出的花。它不像金瓜,丝瓜那般金黄金黄的,也不像辣椒花那般白白的,而是一种紫色。我喜欢那样的紫色,尽管还有一些其他的花也是紫色,可是那些花要么太少,不够热烈,不像蛾眉豆那般一大片纯粹的紫色;要么颜色不是很纯,一般大都是白色中透些紫色,终归不是我喜欢的,如同蛾眉豆开得密密麻麻的那种紫色花了。路边的玉米包谷也开始长大了,仿佛年轻少妇刚生下孩子时饱满的乳房,鼓得高高。青青的叶子包裹着玉米,尖端处长着长长的胡须,白白的,仿若新庄岭上申兵老公公的胡子一般。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扯那些胡须,而母亲总是会阻止我。
“清儿呀,这胡须可不能撤掉了哦,这东西待老了之后可以摘下来给奶奶用的哦!”
“奶奶吃这些个东西干什么呀?”
“因为奶奶有高血压,用这些根须熬药可以帮奶奶降血压呀!”
“哦!”,尽管那时的我不懂降血压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终归还是知道这应该是对奶奶身体好的东西。于是,我决定不再扯那些包谷小胖子的“胡须”了。而每当那些胡须变得枯黄时,我总会积极的帮母亲收集起来,将它们交给母亲,母亲便会它们放在菜篮子的一角。等那些“胡须”收集有一定量之后,母亲便会将其拿出来,放在门前的坪地里晒上几天,待那些“胡须”晒得干干的之后,母亲便会拿出一个塑料袋来,把它保存起来,时不时的给奶奶熬上一碗水,奶奶总是会就着一块片糖喝下那一大碗水。每次喝那种水的时候,我总能分到一片半片的片糖,奶奶说是奖励我的,而我吃着那些片糖的时候心里也就更觉得甜蜜了。
沿着小路走,很快,我们便走到了小路的尽头,一座独木桥横跨在小溪上。母亲带着我穿过高高杂草丛中“独木桥”——几根木头简单搭成的小桥,来到了属于我们家的那片菜园子前。来到菜园子后,母亲总是会先让我站在菜园子边上,自己则开始忙碌去了。挑着最长最大的豆角,用指甲把它掐断,紫色的茄子则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断,还有长得古里古怪的苦瓜,凹凸不平,跟癞蛤蟆一般,而刀豆角也已经开始长出了,仿若一把把的小刀挂在绿藤上,母亲将那些瓜果摘下来之后放在了她携带的菜篮子里。最后从一厢厢的辣椒树中挑着最大辣椒或者是那些已经红了的辣椒,把它们摘下放在篮子里,看着一个个的辣椒,我总是会情不自禁的也想去摘,母亲总是不会让我插手。一来,她说怕我摘了辣椒之后揉眼睛,辣着了我的眼睛;二来,她是怕我把辣椒树给扯坏了,因为我摘辣椒从来不知道掐,而是只知道扯。那时的辣椒树接着青青的果实的同时也开满了小小的花,还有许多正在茁壮成长的小辣椒。如果被我弄死了,那母亲可是会心疼的紧的。于是,大多数时候,我便蹲在菜园子边四处打量。不过,却也能看到另外一番味道:青蛙在身边土地里呱呱鸣叫着,各种小虫的声音也不绝于耳,而不远处的小溪里,水草冒出尖尖的头,在水中向我招摇着,水蜘蛛在水面上爬来爬去,水面上一个一个的小圈儿荡漾开来,我从菜园子捡起一块泥巴,扔进小溪中,“咚”的一声,那些水蜘蛛一下子便不知道躲到哪去了。这一切在我的眼中都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神秘。蹲在那里累了,我便再次站了起来,便又开始打量着菜园子来,菜园子总归我是儿时幻想的乐园。
南瓜总是一道特别的风景,南瓜腾在菜园子边上爬着,大片大片的叶子,毛毛的,已经有一些花朵含苞欲放了,花朵大大的,金黄金黄的。我知道,再过些时日,它将开放成一朵朵金灿灿的花,犹如一个个喇叭一样。不过,不是每朵花都能够结出南瓜来的,那时候的南瓜每年的收获也总是不一样。南瓜叶爬满了菜园子边的大半个山坡,大片大片的叶子,完完整整的覆盖了大地,叶子的下边了又已长满了草了的,一个个的南瓜便是藏在了那大叶子下,躲在了草丛中。然而,再大点之后的瓜儿是藏不住的,所以他们便挺着大个子露在了外面,犹如父亲他们晚上乘凉的时候只穿着一条短裤裸露着上半身,露出肥肥的肉一般。待到入秋,南瓜成熟之后,母亲便会拿着剪刀来到南瓜坡上,先将那些已经金黄(所以家乡那边也管南瓜叫金瓜)的瓜摘掉,而那些还带着青色的则留下来。母亲用菜刀将瓜蒂切断,然后再把那个大大的南瓜抱起。南瓜一抱走,那里就留下了一个草坑了,那些草被突然之间长大的南瓜挤压向外,而那些被压在了下面的小草已经被压死了,变得枯黄了,提前进入了冬季。南瓜有时会接的多,有时会接得少,接的多的那年,家里的楼梯上到处都摆满了南瓜,甚至母亲的睡房里也都堆放了一堆。那是吃不完的,所以母亲一有机会看到有认识的人从农田忙活回新庄岭的时候便会问人家要不要南瓜。碰上有那年刚好南瓜收成不好的人家,人便会走进来看看,抱走一个,或者两个,也没得什么客气,母亲则还会在一旁催着他或者她多拿一点,再碰上哪一家整个菜园子里收成都不怎么好的人家,母亲则会把其他的一些豆角茄子辣椒什么的送给人家。受的人家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母亲便一个劲的往篮子里塞,一边说着,没事,今年我们家收成好,我们家永贵每天一大碗豆角煮汤,吃得都腻了...说后,却也不知道这话说得好还是不好,不过,只要听者无心,知道这是一番好意就好了。
在菜园子里能够跟南瓜一比高下的也就只有冬瓜了,不过冬瓜都是绿色,也没有别名了。冬瓜的块头似乎比南瓜还要大,不过冬瓜成熟得比较晚,并且冬瓜看起来总感觉笨笨的,没有南瓜那么可爱。虽然冬瓜没有南瓜那么可爱,然而在缺少蔬菜的冬季,餐桌上偶尔能够有一顿冬瓜,对于餐桌上每天重复出现得让人感到厌恶的南瓜来说,却也算得上是一顿很好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