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族】学者情仇记（下）（译品）

学者还跟她对话只是为了寻开心而已，这时回答说：“我亲爱的女士，你不是因为爱我才信任我、把你的声誉甘心地托付于我，而是希望赢回那个你失去的男人，所以对你更严厉一些也是你咎由自取，但你要是认为这是我找到的唯一想要复仇泄愤的办法的话，那你就大大地错误了。我的心中有千条妙计可以施展。通过假意地爱着你，我已经在你的脚边布下了千万个落网。如果这一个没有起作用，你肯定还会马上落入别一个当中。我别的那些圈套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比现在这个更加让你得到惩罚的折磨、叫你名誉扫地，可是我选择了这一个，不是为了轻易地就放过你，而是因为这样可以尽快满足我的欲望。而就算所有别的方法都失败了的话，我依然还拥有我手中的笔，用这支笔我可以叙写关于你的丑恶的事情，用这样的方式，可以让你在获悉了这些事情的时候－相信我，可能马上就要知道这些事情了－你肯定会期望着，一天一千遍地期望，你没有被诞生到这个世界里就好了。笔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人是难以想象的。我可以对上帝保证（但愿他能成全我把这场对你的报复进行到底，就像他当初让我心满意足地这么施行了一样）我已经写下有关你的这些事情，你会为这些事情感到耻辱，不是仅仅在别人的面前，而且是在面对你自己的时候，你可能会为此而甘心挖出自己的一双眼睛、也不再愿意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了。所以你不应该责怪大海，因为是溪流让它涌起了潮头。至于你所谓的爱，你承诺过给我的，我可不能不加以审视，这个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去到那个曾经拥有过你的男人的身边好了，要是你还可以做到的话。我当时还切恨过他，可是现在我已经爱着他了，这是由于他最近对你的所作所为。像你们这样的女人到处招摇、见异思迁，跟小白脸们追欢逐乐，因为你们觉得他们的肤色更新鲜一些、他们的胡须还没有变得苍白，他们身板儿拔得笔直、得意洋洋的样子，在舞厅里跳舞、骑着马决斗－可是成熟的男人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他们所知道的比这些年轻人还没学到的要多许多。还有，你认为这些年轻人是好骑手，可以在一天之中比年岁大的人走更远的路程。我当然承认他们可以敏捷地弄皱你的毛皮衣服；但是那些富年的实践者们，由于富有经验，因而更擅长于发现跳蚤们的所藏之处。再者说了，有一点辛辣调剂的少量食品，比一大桌没有味道的食材，更能唤起人的胃口来。更不必说，疾步快走是劳累而乏人的，无论你是多么的年轻，而悠闲的缓步而行，即便可能让你晚一点到达旅舍，至少你到那儿的时候不会体力透支过度了。你们女人不会理解的－作为缺乏理解能力的动物－在你们漂亮外表这小小外氅的遮蔽之下，其实掩藏着的是多大的危害。年轻的人不满足于和一个女子媾和；的确不是，他们见一个爱一个，为之垂涎三尺的不知有多少，他们认为普天下女子可供我一人；因此他们的爱是不可能坚牢的，现在我想你已经以自己的经验亲身得到验证了。他们只想着被自己们的女士崇拜、呵护，除了到处炫耀自己拥有多少女人以外、他们不会拥有更可引以为荣的东西－这是他们的过错之一、不知有多少女人为此甘心遁入佛门，在那里就没有这些是非了。可是你宣称、没有别的人知道你的风流韵事，除了你的女仆还有我以外，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自欺欺人了。你的男朋友的邻居们除了这个几乎再不谈论任何别的事情了，而且你的左邻右舍差不多也是同样如此；而通常这些流言蜚语的最终接受者、无疑就是其当事人。不仅如此，年轻人们劫走你们的财产，而盛年的男人却送给你们礼物。因此来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一个这么错误的选择，你可以还去投入那个你托付身心的男人的怀抱，你可以把我这个你戏弄过的人、留给别的女子好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比你不知要胜强多少的女士了，她比你更好地懂得我。如果你想带着更多的认识去到另一个世界、更多地理解我复仇的企愿，而不是仅从我的话语中似乎了解的只言片语，那就立刻从这座塔上跳下来吧，那么你的灵魂，就会马上落入魔鬼之手（肯定是这样的），就会看到我是否因为看着你一头从那儿栽下来而感到不安或怜惜。可是由于我不能确定你是否会同意给我这样的恩惠，我在这里劝告你：如果等到太阳炽热起来的时候，可千万要记得你让我遭受过的寒冷。把那份寒冷与今天的炙热掺和起来，我保证你能感到晒在你皮肤上的阳光是多么的温柔。”
这个无望的女士看到学者这番可怕的说辞临近结尾了，又开始哭了起来、并说道：“听着，看起来我说什么也不能打动你、让你可怜我了，就让那个你已经找到的比我聪明的女子、你对她的爱使你动心好了，你说她是爱你的，为了你对她的爱，原谅我，拿过我的衣服来，我自己穿上，让我爬下来好了。”
听到这里学者笑了起来，看到晨光已经是不早了，就回答道：“要是你拿这个女士做借口来恳求我的话，我的确难以拒绝你任何事情；因此你告诉我你的衣服在哪里，我会给你拿过来、也会帮着你从那上面下来。”
女士相信了这些话，有些放心了，就把放衣服的地方指给他看。他从塔里面走出来，嘱咐他的仆人不要离开原来的地点，就呆在附近的地方、尽可能地看住了不要让别的人进去，直到他过会儿回到这里，然后就去了他朋友的家里，在那里悠然自得地享用了一顿饭食，之后，又美美地饭后小睡了一会儿。
女士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塔上，虽然还不死心在傻傻地期待着，却已经痛苦之极了。她坐起来，爬着靠近墙的另一边、在那儿可以稍微遮掩一下。就在这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伴随着脑子里痛苦的胡思乱想。她呆在那里，一会儿盼望着，一会儿又绝望了、觉得学者不会带着她的衣服回来了，这么思来想去的，她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由于是太痛苦了、而且还经历了一个完全无眠的夜晚。
太阳这个时候已经热到极点了，已经升起到一天当中最高的地方，完全直射着暴晒在她那柔美的身体上以及精致的头部脸面上，没有一点可以遮蔽的地方，强烈的炽热不仅接触到哪儿就烫伤哪儿的肌肤，而且一点一点地让全身开裂出了细小的口子，正是这般灼伤的疼痛迫使她醒了过来，尽管她进入了沉沉大睡的状态。
她感觉自己被烧烤着，稍微移动一下身体，就感到好像是焦糊的皮肤由于活动而开绽撕裂了一般，如同我们看到过别人把烤焦的羊皮铺展开来时那样，更加难忍的是头部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爆开了一样，肯定会的。塔顶平台上是如此的灼热，她已经找不到可以放下双脚或者身体其它部位的地方了；她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不断地从这儿挪到那儿，一直地哭个不停。再加上没有一丝风儿吹过，马蝇和蚊子成群地集合起来、落在她绽裂的肉体上，叮得她痛苦难当、每一次的刺痛都像长矛的扎伤那么难受；她就不停地用双手挥来挥去，同时在嘴里诅咒着自己、诅咒她的生命、她的恋人、还有学者。
经受着这般苦楚和叮咬、活生生地被无比灼热的阳光刺痛着，还有那些马蝇和蚊虫，再加上饥饿的折磨－可是最难受的还是焦渴，以及摆脱不尽的胡思乱想－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开始寻找能够看到的附近的人迹、或者听见的人声，决定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后果，都要呼救、乞求帮助。但是命运不遂人意、就连这样的资源也剥夺了。劳作的人们由于酷热都离开了田野，那一天恰好没有一个人到那座塔的附近干活，人们都忙于在自家房屋周围打谷扬麦；所以她除了蛐蛐的鸣叫以外听不到一点声音，除了汤汤的阿尔莫河、看不到任何人迹。而在看到河水的时候，反而激起了渴欲，不但不能望水止渴、反倒更难受了。在别的地方她还看到了一些灌木丛或者有阴凉之处，由于欲达不能反倒更加难受。我们还能对这个不幸的女士再说什么呢？头顶上的烈日、脚底下平台的炽热、还有蚊蝇四面的叮咬，这一切产生的效果是，虽然她雪白的身体前一夜曾经胜过了黑暗，现在她周身却变成了发疹子一样的赤红，全部像是凝结着血色的疤痕，任何看到她的人都会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了。
持续地处在此种情形之下，没有任何希望或者逃生的办法，除了盼着尽快死去、再也不想别的，这个时候黄昏即将来临了，学者睡醒起来了，他记起了女士，就回到塔下来看看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把那个还在打瞌睡的仆人打发走、让他去找点吃的。女士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就来到塔的顶门边，这时她已经被无尽的忧伤折磨得有气无力了。她在那儿坐下来，开始哭着说道：“真的，瑞尼埃瑞，你已经狠狠地报复了我，因为就算我那天夜里让你在我的后院里冻僵了，今天在塔上你也已经让我烤焦了，加之我就要饿死渴死了；因此我要通过万能的上帝乞求你，到这边来，因为我不忍心用自己的双手来杀死自己，那就只好拜托你了－因为我除了想死、没有别的想法了，我忍受的折磨足够了。可要是你不肯给我这样的恩典的话，那就最起码给我一杯水，我好滋润一下自己的喉咙；我自己的泪水已经不足以敷用，焦渴难耐到不能忍受了。”
学者听她的声音已经知道她虚弱已极了，经过看到她身体的一部分也知道她全身都被阳光烤焦了。由于这些，还有她低声下气的祈求，他有一点受同情之心的影响了；但他依然不为所动地回答说：“邪恶的女人，你不会死于我手的－不会的，你会死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你想死的话，你将从我这里得到同样多的水、让你自己凉快一些，就像我从你那里得到过的同样多的火、让我自己温暖一些一样。给你这么多我真的有些可惜：要说我借以疗治自己冻伤的热源、是来自臭气熏天的家畜粪便，而救治你的灼痛的凉爽、可是出自芬芳无比的玫瑰花瓣上的露水；其实我很可能丧失掉自己的手足还有生命，而你即便被烤掉一层皮，依然还是会很漂亮的，就像一条毒蛇蜕去它的一层旧皮一样。（以下有所删减）”
“嗷，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女士哭喊道，“我宁愿上帝把美丽赠与我的仇敌，如果美丽要有这般代价的话！可是你，比任何野兽都要残忍的你，怎能忍心下得去手这么折磨我呢？就算我用最残酷的手段杀死了你的全家、也不应该从你那里、或者别人那儿得到比这更残酷的对待吧？真的，我难以想象、要是一个卖国贼导致一座城市整个被屠平了、可能也不会遭受比这更残酷的惩罚，而你竟然让我遭受这样的惩罚，让我被烈日烘烤、被蚊蝇蚕食，甚至拒绝给我一杯水。甚至一个谋杀犯被法庭判处了死刑，在被押往刑场的时候，经常还会得到一点葡萄酒喝，要是他们要求的话。算了，由于我看出你坚守自己的残忍、怙恶不悛了，我的痛苦要想打动你是无能为力了，我就只好耐心地等待、听任自己死去，而上帝－我祈祷他能以公正无私之眼看到你的这些行为－就可以怜悯我的灵魂了。”
这么说着，她无比痛苦地拖拽着自己的身子、来到塔顶平台的中央，完全失望于活着从这烈焰之中逃生了；不止一次，甚至千万次地，胜过别的折磨的是，她觉得自己快要渴得晕过去了，不停地在哭泣、怨恨着自己不幸的命运。
然而，由于夜晚来临，学者认为自己也做得差不多了，就让他的仆人拿来这个不幸女士的衣物、用他的披风包在一起；然后，就到她家的房子中去，他看见她的女仆在门前坐着，悲哀难过的样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对她说，“你好啊，你的女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女仆回答他道：“先生，我一点主意都没有了。我以为今天早起能看到她在睡觉、昨晚我看见她去睡了；可是我在那儿没有找到她、别的地方也没有，我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我真的太担心她了。可是你，先生，你能告诉我她怎么样了吗？”
学者回答她说：“没有把你和她一起弄到我把搞到的那个地方去、真是太遗憾了，因此也就没能像惩罚她一样惩罚你的过错！但是你也肯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直到你对你的行为做出偿付、再也不敢耍弄别的男人，即便在记不得我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就对仆人说：“把衣服给她，告诉她去找她的女主人，要是她想去的话。”男仆吩咐过一些事情、就把衣服给了女仆，女仆认得这是她女主人的衣服，听到瑞尼埃瑞告诉她的这一番话，非常害怕他们已经谋杀了自己的女主人，几乎不能控制要放声大哭出来。学者离开以后，她就带着衣服前往塔的那个地方而去，一路上哭哭涕涕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