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娜.西斯蒙达让女仆接受她嫉妒丈夫的痛打
作品名称:十日谈(全本) 作者:曲新同 发布时间:2012-11-01 10:00:04 字数:6375
那个时候,就在我们这座城中曾经有一位非常富有的商人,名叫阿里古奇奥.波尔灵黑尔里,就是这个人,他极其愚蠢地认为——就像每个商人每天所做的那样——他可以通过婚姻的方式获取贵族的身份,这样他就娶了一位身份跟自己很不匹配的贵族女士作为妻子。她的名字叫做曼娜.西斯蒙达,而他由于自己是个商人的缘故,常常需要离家外出从而很少时间跟她在一起,她就禁不住爱上了一位名叫鲁伯特的年轻人,这个人其实早已经对她垂涎三尺了。
由于跟他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无间,她在跟自己的恋人交往过程中免不了就露出蛛丝马迹,因为这种交往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令人高兴而快乐了,这样碰巧阿里古奇奥或许是嗅到了什么迹象的味道,或许真的是碰巧遇见了什么,反正他变成了一个世上最嫉妒的男子,这样就放弃了他所有的长途旅行以及别的一些业务,自己在家里几乎是全心投入到对自己妻子的看护与监视之中;除非他能感觉到她已上床睡下,否则自己绝对不会入眠。这位女士由此而遭受着极大的焦虑,因为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办法能够跟她的鲁伯特在一起。
然而,在设想了许多措施力图找到跟他在一起的办法之后,再加上他也在一边持续不断地催促她这么做,这样她就一下子想到了这么个方法:由于经常看到阿里古奇奥要费很长的时间才能睡去,而在睡过去之后却睡得很死,她就决定可以让鲁伯特在午夜时分前后来到她的屋门外,这样她就可以过去把门打开迎接他,然后跟他在一起一会儿,而丈夫却在沉沉大睡着。而为了她能够知道他什么时候到达,她就想到了把一根粗线垂到她卧室的窗外,这里可以俯瞰外面的整条街道,并做到没有人可以注意到这根线,线的一头几乎垂到地面上,而另一头她则拉过房间的地板一直到床上,然后把它藏在被窝底下,这样就可以拴到她的大脚趾上,在她上床去睡觉之后。接着她派人给鲁伯特送去一封信让他知道自己的这项计划,并且告诉他说,当他来到之后,就拉一拉这根线,这样,要是她的丈夫已经睡去,她就会松开线的一头,然后走下去给他开门;但是,要是他并没睡去的话,她就会紧紧地拉住这根线不放,并且朝自己这一边拉过来,这样他就不要再等下去了。这个主意让鲁伯特很是高兴,因而也就时不时经常到那儿去,有的时候就能得手跟她在一起,有些时候就做不到这个。
他们一直这般行事直到有一天晚上,当这位女士沉沉大睡之时,碰巧她的丈夫在床上伸出了自己的脚并感觉到了这根线,这样他就伸出手去拉了拉,发现它是拴在自己妻子的大脚趾上的,这时他就暗自说道,“这其中大有文章啊,”而当他看到这根双股线拉出窗外而去,他就对此更加确定无疑了。因而他就把这根线轻轻地从这位女士的大脚趾上割了下来,并且拴在了自己的脚趾头上,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要看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并没等很长的时间,这时鲁伯特就来了并猛拉了一下线的另一头,就像他经常做的那样。阿里古奇奥一惊就坐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把双股线紧紧地拴在大脚趾上,当鲁伯特猛一拉的时候,这根线就松松地落在了自己手上,这样他就觉得是得到了等待的信号,因而也就在这儿等着了。
阿里古奇奥一跳从床上下来,赶紧去拿他的武器并几步跑到了门边,看一看这到底是谁,然后狠揍他一顿。尽管只是一个商人,阿里古奇奥却是一位壮硕而力大超群的人,而当他来到门前的时候,他并没有轻轻地把门打开,就像那位女士通常那样。当等在那儿的鲁伯特看到这些的时候,他就猜测出来八九分事情有变——是阿里古奇奥正在把门打开——因而就慌忙转身逃走,而后者则在后紧紧追赶。最终,当他逃出一大段距离之后,由于看到阿里古奇奥在后紧追不舍,这个时候的鲁伯特,他的手里同样也有武器,就拔出剑来转身对着追随者,这样两个人就打斗了起来,一个人狠命进攻,而另一个人奋起反抗。
在此同时这位女士,当阿里古奇奥把卧室门打开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见到那根粗线已从她的大脚趾上被割断,立即就明白了她的花招被揭穿了,同时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已经前往追赶她的恋人而去,她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在心中预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把她的女仆唤来,这个人知道一切事情的原委,并且苦口婆心地最终劝说她代替自己躺在了床上,耐心地乞求她忍受阿里古奇奥无论加于她什么样的痛打,也不要透露自己身份,因为事后她会对此给她一定的补偿,这样她也就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有所抱怨了。然后她就把卧室里的灯吹熄,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她把自己藏身在房中另外的屋子里,开始等待着看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现在整个这座街区中的人们,已经都被阿里古奇奥以及鲁伯特之间的这场打斗所惊醒了,都纷纷从床上起来开始朝着他们喊叫;而这位丈夫,由于害怕自己会被认出来,就放走了这位年轻人,并没有追问出来他到底是谁,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样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满腹的愤恨之情,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返回卧室里面之后,只见他暴跳如雷地大声喊道:“你在哪儿呢,你这个无耻的荡妇!你把灯吹灭了是不让我找到你吧;可是你做不到。”一边摸索着来到床边,他一把揪住这位女仆,还以为是揪住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就没命地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一直打到自己手脚酸软为止,打得她鼻青脸肿,还割掉了她头上的一些发丝,一直还不停地以各种难听的话羞辱她,就像对待一个邪恶已极的坏女子那样。
这位女仆哀哀地哭泣着,因为她的确该这样,而尽管她有时也开口说道,“啊,看在上帝的面上饶恕我吧!”以及“这已经足够了!”她的声音却由于哽咽而被打断,而阿里古奇奥则满腔的愤怒,根本就不可能辨别出来这是并非他妻子而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然后,正如我们已经看到过的,在给了她好一顿暴打,又削掉了她头上的头发,这时他开口对她说道,“你这个邪恶已极的东西,我在这里不会再动你一手指头了,可是我要立即去把你的那些兄弟们找到,告诉他们你所做的好事,然后让他们前来把你领走,随便他们愿意按你一个什么罪名,只要他们名誉上过得去,怎么回去处置你好了;因为有一件事情已经明确了:你再也不会继续呆在这个家中了。”说完这些话后,他就走出了这间卧室,从外面把门锁住,一个人孤单单地走开了。
此时曼娜.西斯蒙达已在外面听到了这一切,当她刚一断定她的丈夫已经离去之后,她就迅速把门打开,燃起了那盏灯,发现她的女仆已经面目全非,正在那儿哀哀地哭泣着;这时她一边好言好语尽力安慰着她,一边把她领会了她自己的房中,在这儿她事后秘密地派人看护照顾着她,并且慷慨地以阿里古奇奥自己的金钱丰厚地报偿了她,直到她宣称自己已经满足了为止。当她刚刚做完了这边的这一切,她就急忙返回了自己的卧房中,把这里整理整齐就像当夜从没有人在这里睡过一般;此后她又穿戴打点起来,打扮得好像根本没有上床睡觉过一样。接着,她点燃了一盏灯,然后拿了一些衣物,安身坐在楼梯顶上,在这儿一阵缝缝补补,耐心地等着看事情究竟会如何结局。
就在此时,阿里古奇奥一惊离开了他的家中,脚不沾地地一路来到了他的妻子的兄弟们那里,在那里一阵狠命地敲门好长时间才被听到,这样就给他把门打开了。这位女士的三个兄弟以及她的母亲,听到来的是阿里古奇奥,就都爬起身来把灯点着。他们来到他这里,询问他为何这个时候独自一个人是要干什么。对此,从他所发现的拴在他妻子大脚趾上的那根粗线说起,阿里古奇奥就从头到尾告诉了他们他所发现的一切,以及自己所做的一切,而且为了提供给他们可以确证这个故事属于实情的完全证据,他还塞在他们手上一些他认为是从自己妻子头上割下来的发丝,最后要求他们前来把她领走,随便他们愿意拿她怎么办好了,只要他们觉得名誉上过得去,因为他再也不能把她继续留在自己家中了。
这位女士的兄弟们,听到了这一切,就认为这已是确定的事实了,禁不住对她万般愤恨起来。他们都把火炬点燃起来,随同阿里古奇奥一起前往他的家中,为的是前去给她加以惩罚。当他们的母亲看到这一切,也就在后面一路尾随着他们,一面哀切地哭泣着,一面不时哀求一下这个,又哀求一下另一个,不要这么着急忙慌地就相信针对他们姐妹的这些事情,在没有见到或获悉这件事情进一步的事实之前,也许她的丈夫是由于别的原因而在跟她生气,这才声称有这些事情以给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她接着还说她感到非常的惊讶,究竟怎样会发生这样的一些事情的,因为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小是一手把她拉扯大了的——这位老女士还喋喋不休说了许多同一类的话。
当他们来到阿里古奇奥的房前,他们就走了进去,一路爬上了楼梯,而西斯蒙达女士,听到他们进来了,就开口说道,“是谁在那里?”
对此她其中的一位兄弟厉声回答道,“你不一会儿就知道是谁在这里了,你这个邪恶至极的女人!”
曼娜.西斯蒙达这时开口说道,“这到底可能是为什么呢?我的天啊!”说着,她就站起身来,说道,“亲爱的兄弟们,非常欢迎你们,当然不过了,可是你们三位在晚上这个时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几位兄弟们见到她坐在那里做针线活,脸上没有一点伤痕迹象很安稳的样子——而阿里古奇奥则断然说已经把她揍得鼻青脸肿了——就都顿时退了回来,抑制住了心中燃烧的怒火,他们只是吩咐她说明白,阿里古奇奥所指控她的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威吓她要是不能告诉他们实情的话会有什么样的恶劣后果。
只听这位女子开口说道,“我恐怕说不出你们想要我说出的话,或者阿里古奇奥到底可能对你们指责了我些什么。”
阿里古奇奥,看到她这副样子,就拿眼盯着她,好似一头雾水一般,记起来自己曾经在她的脸上一股脑儿地痛打,几乎抓挠了个遍,给她全身打得遍体鳞伤,而现在眼睁睁看着她,却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她的几位兄弟们简短地告诉了她从阿里古奇奥那里所听到的一切——关于那根粗线、那顿痛打以及其间的一切——这时只见她转过身来对着他说道,“哦亲爱的,我可怜的丈夫,我所听到的这到底是些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被当做是一个邪恶的女人——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羞辱——而我却坚决不是呢?为什么你要让你自己被当做是一个残忍已极而暴力的男子,而你却坚决不是呢?今天晚上在此之前你到底在这个家中的什么地方,更不要说跟我在一起陪伴着我了?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痛打过我的?作为我自己来说,我可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阿里古奇奥开口说道,“什么,你这个邪恶至极的女子?难道我们不是一起上到那边的床上去的吗?难道不是我返回这里来,在去追赶你的恋人之后?难道不是我雨点般捶打了你好一顿,又把你头上的发丝割下来的吗?”
只听这位女士回答道:“今天晚上你在家中根本就没有到床上去。这个我们暂且不论,因为我根本拿不出证据来,除了我自己这些完全属实的话语。因此让我们来到你这些所谓的指控上来,就是说你今天晚上痛打了我一顿,还割掉了我的一些头发。我本人不但你从来就没有痛打过,而且让所有这里的人们仔细看一看,以及你本人也好好看一看,看一看是否我的身上任何部分有被痛打过的迹象。事实上确我不可能建议你,让你大胆到敢于碰我一手指头,因为,基督的十字架为证,要是那样的话,我会把你的眼珠子给抠出来的。你不但没有割掉我的一缕头发,就我所感觉以及所见到的来说——可是或许你是悄悄这么做的,趁我不备没让我注意到,因此让我来检查一下自己脑袋上是否被剃过。”就这样她撩起自己头上的面纱来,显示出自己没被剃过而完整无损的头发。
她的母亲以及兄弟们看到并听到这一切后,就转身对着她的丈夫一齐开口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阿里古奇奥?就到现在为止,这一切都跟你所告诉我们的你所做的一切不相符,而我们也不知道接下来你希望怎样说圆满了你的这个故事。”
阿里古奇奥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出神发呆之人,并且一个劲儿地想要说出些什么;可是意识到事情并非如他认为的那样可以轻易说清楚并加以证明,他也就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这位女士转身向着她的兄弟们说道:“我最亲爱的兄弟们,我看出来他力图是想要逼着我做出什么事情来,而这件事情是我从不会选择去做的——他想要我告诉你们,他那些下流无耻的习惯行为。非常之好:我完全愿意这么做。我坚决相信,他所告诉你们的那些事情,的确就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而他也真的做出了他所指控的一切。但是你们必须要听到这到底是为何。就是这位道德修养极深的男人,不幸的是你们却把我送给他成婚,他自称是一位商人,而且试图要让人们把他看做是一个可靠的市民。可尽管他本来应该被认为是比一位僧侣还要有节制得多、比一位处女还要纯洁得多,可是他却很少有晚上不出去到酒馆里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调戏完了一个荡妇又去调戏另一个,让我在这里坐守干等着他,就像你们看到我现在这样,一直等到大半夜、有的时候甚至到清晨。我一点也不怀疑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喝多了之后,他就跟他的某位站街女上了床,然后在午夜时分醒来,发现她的脚上拴着根线,接下来就做出了他对你们所描述过的这些丰功伟绩,最终又回到了她那里、把她打了一顿、还割掉了她的头发;而此时已然没有从醉酒中清醒过来,他就幻想着(我毫不疑问他依然在幻想着)是他对我做了这一切;要是你们能紧盯着直视他的眼睛的话,就能看出来他依然处在半醉的状态。不管怎么说,无论他说了我些什么,我都希望你们不要把它当做一件事,而只是一个酒鬼的胡唚而已,因为我已经原谅了他,我想要你们也原谅他好了。”
她的母亲,听到这番话,开始哭天抢地地嚷嚷着说道,“基督的十字架为证,我可怜的女儿,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过去的!最好是杀了他算了,这么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脏兮兮的野狗,根本就不配得到像你这么一个女孩作为妻子。哦是的真的!要是他是把你从臭水沟里捡来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对待你了!但愿上天惩罚他,要是你还想继续呆在这个坏脾气的贩驴粪的小商人这里看他的眼色的话!他们从内地他们自己的杀猪房里到我们这里来,浑身衣衫不整、裤子松垮垮地、鹅毛笔从他们屁股兜里冒出来,可一旦他们有几个铜板拿在手里显摆的话,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一心想要绅士们的女儿和规规矩矩的女士们做他们的妻子,接下来就是委托人做家族饰章,还说‘我属于如此这般一个家族’,以及‘我的家人做了这个那个’。要是我的这些儿子们听了我的话就好了,他们完全可以让你体体面面地安身在圭迪家族,就是那个伯爵的家族之中,只要一个面包片做嫁妆就可以了!可是哦不,他们非要把你送给这个现世宝的家伙,他可不论你是佛罗伦萨最好的女孩这个事实,也不看你良好的处事风范,竟然毫不羞耻地在半夜去敲我们家的门,告诉我们说你是一位妓女——好像我们不知道我们自己家的姑娘似的!可是以对上帝的信仰为证,要是他们听了我的话,本来他就该遭到一顿痛打,让他至今还爬不起来才好!”接着转身向着这位女士的兄弟们,继续说下去道:“我的儿子们,我告诉过你们这根本就不管用。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你们的这位好姐夫,这位两面三刀的小商贩,他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姐妹的?要是我是处在你们的身份的话,就他所说的关于她的这些事情,以及他所做的这些事情,我根本不会快乐满足起来,除非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要是我是一个男子的话,因为我只是一个女子,我根本不会麻烦别人,我自己就会亲手解决这块回锅肉了。但愿上帝诅咒于他,这个不知好歹喝得醉醺醺的畜生!”
这些位年轻男子们,看到并听到所有这一切,转而向着阿里古奇奥劈头盖脸加于他各种难以形容的羞辱,就像对待一个最不知耻的恶棍一般,最终他们对他说道,“这一次我们就饶过了你,看在你是喝醉了;而要是你还珍视你的妻子,就确定从今以往不要再让我们听到这一类的消息了,因为只要是任何类似的事情再传到我们的耳中的话,我们就要新帐老账一起算要你一次付清。”说完这些话后,他们就离开了。
阿里古奇奥简直被惊呆了,好像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根本自己就不知道他所做的的一切是否真正发生过,或者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这样他就对此一句话都没说,而是随便自己的妻子怎么做好了。就这样这位女士,以她的聪明和智慧,不但逃避了迫在眉睫的眼前危险,而且为自己此后的百般快乐打通了宽畅的道路,再也用不着害怕自己的丈夫前来加以阻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