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
作品名称:明兰湖 作者:安静的知了 发布时间:2016-01-05 15:02:53 字数:3258
五
第二日依旧是忙碌的一天。菜园子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园子里一相相的菜地也已被父亲整理好。把去年覆盖在土上杂草除掉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耐寒的青菜了,不过青菜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有精神。待父亲把仅剩的那一小块的青菜地整理好后,接下来便是给那些需要重新种菜的菜地松土了。父亲带来一个二齿锄头,那东西看起来似乎比之前的那锄头更加沉重,两个大大的钢齿,看起来异常的锋利。如果说锄头是父亲在舞着轻剑,那么这二齿锄头则更像是一个战士在挥舞着一把重剑,一下下是那么的吃力。我在菜园子边上玩耍着,只见父亲把二齿锄头扬起得高高的,超过了肩膀,然后再重重的挖下去。父亲每挥舞一次二齿锄头,在挖下去的时候总是会发出“嘿”的声音,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有规律的运动一般。
松土是一件比较累人的活儿,不像除草那么快。父亲差不多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菜园子需要翻的土翻好。翻好了土之后,父亲便会在上再用锄头挖好一个个的坑。挖坑不用多长的时间,不一会儿,一个个小小的坑便规规整整的排列在菜园子的那几相菜地上了。傍晚时分,母亲从屋里带来了种子和幼苗,种子是去年留下的,有丝瓜种子,苦瓜种子,豆角种子,而那些小小的幼苗则是从一些从专门培养幼苗的农人那里买来的了,诸如茄子,辣椒之类的。父亲总是会先看看菜园子,颇像一个将军在打仗之前会关注整个地势,然后再排兵布阵一般。父亲看了一会之后很快便开始播种了,他总是用那两只手指在父亲挖好的坑中抠出一个小小的洞来,然后再将种子埋进去,接着再把土轻轻的覆盖好,而那些小小的菜苗也被父亲用同样的方式栽好,父亲的那两只手仿佛两个铁钳一般,那些被松动过的土壤轻易的便被父亲抠出一个小小洞来。不用多久,菜苗便种好了,菜苗笔直而又整齐的站在菜园子里了。
再接下来就是浇水了。母亲已从旁边的小溪边提着一桶水上来了,由于小溪的水很浅,所以提上来的水还有一些泥巴以及一些草叶,草叶和水瓢在桶中漂浮晃悠着。将水桶放好后,母亲便水瓢从桶中舀出一瓢水,然后再轻轻泼在菜苗和种子上。母亲每瓢都只舀出一小半瓢水,再顺势将水泼出,水在空中散开仿佛一张白色的薄膜,然后均匀的洒在了坑的周围。母亲的力道总是用得刚刚好,她总是能够使得水均匀的洒在种子或菜苗的周围而又不会冲得菜苗边的泥土堆积。我很喜欢听那种泼水的声音,从桶中舀出水时的“哗哗”声,还水轻轻洒落在泥土上的声音,仿佛某种很有节奏的旋律。就这样,在这种旋律中,一家三口在这有些偏僻的菜园子中一直到夕阳落下,直到霞光印满了整个农中的田野。
回到家之后,母亲依旧还是会忙个不停,而我则又开始惦记着那些刚刚被种下的种子和菜苗。那时的我一直很好奇,丢下这么小小的一颗种子,不用几日一颗小小的幼苗便长出来了。两片青绿的叶子张开,仿佛两只手掌在朝着天空撑开,在迎接着新生一般,然后继续生长,还会开出那么多美丽的花儿,结出那么多的瓜果。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神奇的魔力。
于是第二天,早早的,我便又嚷着要去菜园子里。母亲依然是一大早便开始了忙碌,无奈,父亲只好早早的带着我去了一趟菜园子里。然而,菜园子那些蔬菜并没有如同我想象的长得那么快。反而倒是那些野草又已经开始长起来了。小小的草叶儿从被那些松过的土中长了出来,已然是嫩绿嫩绿的,而篱笆的爬藤植物也已经长出许多了,不用多久便菜园子便又被绿绿的叶子覆盖满了。那些野草儿,似乎总是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无论父亲如何细致的将土地上清除整理得干干净净,用不了多久,它们依然会飞快再次长起来。不过父亲却并没有和我在菜园子里停留多久,因为春耕要开始了,农田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在等着他呢。
这段时间父亲亲总归都是忙的,秧田弄好之后,又要开始修理准备耕种的农田了。田野里自不用说,已经长满了草,田岸上,田岸边上也都长满了深深的野草,水马根草,铁马根草,车前草,黄花草,猪笼草...整个世界都被一片草覆盖着了,绿绿的,不过那种绿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的嫩绿了。父亲依旧会用那把如剑一般的锄头,将田岸修理得整整齐齐,那些秋收时因为拖打谷机或者是后来被田鼠破坏掉的田岸,父亲亦会把他修好。因为那个时候需要放水了,田岸自然是修得滴水不漏最好,特别是刚打过肥料之后的水。而田边的小小的沟渠,在干涸了一个季节之后,又开始有水了。田岸中的水沟是四通八达的,在田中有一条主水渠,至于水源具体是从哪里来的,那时我是不清楚的。主水渠的两旁则有许许多多的“支流”,也就是那一条条的小水沟了,小水沟再把水引向各家农田了。放水的人,每次都是先到主水渠那里,如若有水,则操起锄头从水渠中掏出一些泥,要实在不行就从旁边人家的农田里挖一些泥块,在水流缓慢一点的地方给堵起来。要是遇到水渠里没有水,也是要堵上的,然后放水人则会扛着锄头沿着水渠往上游的方向走,若是碰到上游有谁家堵住的,如若没有人叫唤的话,就会开挖了。一锄头下去,那水就哗哗的往下流了,堵得高高的水位立马就降下来了,若是听到有人叫唤,那自然停下来了,催促自然是免不得的。碰上熟人,蹲在某处躲阴的人便会把在等待着放水的人叫道阴凉处,两个人在阴凉处抽上一把烟,再唠上一段时间的嗑,不过男人们之间不会像妇女之间那么缠舌,往往也就是聊一些农事而已,大多也聊不了多久。要是水源足,水大,则用不了多久,三五十分钟之后,最新放水的便去自家的农田把自家的农田给堵上,而等待的那个人则从主水渠被堵住的地方一锄头挖开了,要是碰上缺水的那一年,有时就只有两个人等着了,或者等待的那个交代之前的那个人放好了水之后帮自己弄一下。其实,这样放水是很多的弊端,比如说如果是下游的人在放,那上面的人把水渠堵死了,有时会全然不知,并且水渠也算是比较长,所以在放水的季节里,农田里经常会听得到有人在某个暗角处叫着。
“嘿,前面的人(太远了,看不清),再等一下咯,我这里马上就好放好了。”于是抡起的锄头放下了。
而要碰上有些不讲理的,或者碰上着急的急性子,争吵往往就容易爆发了。农村里的人往往都是直性子,三言两语说不到一块儿就容易吵起来。然而,绝大多数的时候都还是很好的,毕竟大家都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除非是碰上缺水的季节,那么那样的争吵往往会多起来,大家看着那些插下秧苗的水田中干巴巴的,哪个心头不急呢?总之,在那个年代里,农村里的人们也大概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水利也修了不少,然而却也依旧很大程度上还是受着自然的束缚。这都是后话了。
放了水之后自然是要犁田了,大水牛拉着笨重的犁,在水中在水田里艰难的前行着,父亲在后边扶着重重的铁犁,满身的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枝,要是牛儿停下来不走了,便在在它背上狠狠的抽几下。牛儿总是一声不吭,就算父亲抽它,它也不会嗷嗷叫,它睁着它那双大大的眼睛,不知为何,看着那双眼睛我总会想起和母亲一起出来拜菩萨时看到菩萨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充斥了人世间太多的悲伤,牛儿并没有将它所受的委屈与不满从眼神中发泄出来,而似乎是以一种仁慈的眼神回报着给人类。
一块块的泥土翻过来后,躲在泥巴深处的泥鳅又开始复活了。因为翻过来的泥土里总会能看到一些泥鳅,然而因为放了水的缘故,水中那些泥鳅可是滑溜的很,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不过等肥料一打,很多泥鳅便会死翘翘了,在插秧的时候总能看到不少泥鳅的尸体浮在水田的上面。
不过,犁田不但牛辛苦,人也是很辛苦的。虽然我看着田中的父亲似乎远远没有牛儿那么辛苦,可是每当父亲犁完天回来之后,母亲总是会给父亲打上一大碗汤,白花花的蛋花浮在上面,还有一些肉末子,那香味闻起来都叫人直咽口水。劳累一天的父亲总是很轻松就能将那一大碗肉汤给解决掉。吃过饭后,父亲再一身的脏衣服往脚盆边上一扔,再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天色也黯淡下来了,煤油灯也点起来了,母亲的忙碌似乎才刚刚开始。那段时间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母亲只好又把我送到奶奶那里。而并非每次都会如同之前那次那样,更多的情况是等母亲忙完了来抱我的时候,我已经安然入睡了。所以每次,我都是在奶奶的房间玩耍着,第二天却是在母亲的房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