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节 机遇乍现 第038节 进京赶考

　　第037节老兵新传11机遇乍现
　　1982年的农历春节快到了。一晃来外贸公司工作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我有二个收获，第一是我利用自己业余时间基本自学完了外贸专业院校的毕业生应该掌握的几门理论知识，特别是外贸进出口实务，国际英语函电等外销员日常应用的知识的掌握程度基本手拿把攥，烂熟于心的程度。虽然还没有干过一天外销工作，但偶尔和外销员们在一起聊起来，我的“纸上谈兵”的功夫，似乎没有丝毫的逊色。这大概有点像军事院校里那些没有经过战争，但却可以在课堂上侃侃而谈几大著名战役的学员。总之，我认为自己已经为今后从事外销工作奠定了理论基础。缺的只是一个天赐良机！
　　我的第二个收获，则是终于完成了为期四年的新华职大的学习。在经历了无数次风雨无阻，暑热严寒的日日夜夜的下了班就上课的努力之后，终于写完了《海明威老人与海的比较文学分析》的毕业论文，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新华业余职工大学英语专业毕业的学士学位证书。虽然这个文凭的含金量不如正式脱产学习的毕业文凭那么重，毕竟是自己历经四年的奋斗获得的成果。
　　过年前，办公室的20多人计划在一起聚餐，我自告奋勇地承担了“厨师”的角色，就烹饪做饭而言，我应该属于那种不显山不漏水，猪八戒喝了磨刀水“内秀（锈）”之人。来公司一年了，办公室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会做饭。但当我用原始的煤油炉，很快做出了十几个色香味都不错的酒菜时，我一下子成了办公室的名人。其实同事们有所不知，我自己鼓捣饭的历史太长了，生活的艰苦和自己贪吃的本性，造就了我的厨艺。开饭的时候，大家看着那桌色香味都还不错的菜肴，很是惊讶，这次让人意外的表现，也让办公室那些平日里对我颇有微词的人，改变了原先的一些想法，对我这个平日里看似“不合群”的怪人多少有了点新的认识。
　　过了年刚刚上班，我偶然在办公室主任的玻璃板底下无意间发现了一份文件，看了那份文件，我激动的好像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那是一份外经贸部下发的关于在北京国际经济管理学院举办国际英语培训班的通知。通知要求外经贸部所属的外贸院校、各个外贸专业公司选派优秀的英语人才，参加在北京国际经济管理学院举办的国际商务人员培训班。当时由于中国开始推进全方位的改革开放政策，国际经济和对外贸易的活动呈井喷式发展，在此大背景下，国内急需大批懂英语，能交流，同时了解西方经济和贸易规则的商务人士。这个培训班就是专门为满足这种需求，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创办的培训机构。通知还介绍说，培训班的师资均为美国著名大学（纽约州立大学）经贸专业的优秀教师组成。各单位选派的学员，必须经过严格的入学考试，成绩优秀者才能最终被录取。看到这里，我有点心猿意马不能自持，虽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机会参加报名，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通过严苛的考试，更不能断定一旦通过考试自己是否有能力顺利完成学业，但我绝对知道那可能是一次改变我人生的机遇！是我到外贸公司以来潜心苦学，翘首以盼的一次重大机遇！
　　抓住这次机会，第一个门槛就是先能争取公司同意报名。当时听说公司原本准备放弃报名的，主要原因是此次学习的费用太高，一年的学习，要花费7000多元，这在当时几乎是全公司全年培训费的30%！看了这个文件后，我分别找李主任和人事科长提出了报名的要求，但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眼看着报名的截止期越来越近了，我着急急得都上了火，嘴里都长了泡。女友问我怎么回事，我详细跟她说了北京培训的机会和自己目前的无奈。“你必须去主任家里找找。”她说的很坚决。“我连主任家住哪都不知道！”“马上打听,不能再耽误了，我陪你一起去！”她这么说的时候，语气坚定，神情笃定。我受挫的信心被她的鼓励和支持重新找了回来。
　　费了一番周折，我终于打听到了程主任家的住址，我和女友一起订好时间，准备登门拜访。那时候不像现在的社会风气，基本没有什么求人办事必须请客送礼的讲究。但女友坚持一定要带点小礼品表示一下。我当时确实也没什么钱买昂贵的礼物，我打听到程主任喜欢养鱼，于是就在天津宝鸡道花鸟鱼虫市场上花了几元钱买了几条墨龙睛金鱼带着做礼物。
　　程主任是我们办公室的一把手，主任兼任公司的副总经理，在公司是位说话非常有分量的领导。虽然是文革上来的人，但他人比较直爽，并非经营权术之人，喜欢直来直去，说话办事从不绕弯子。见我和女朋友登门拜访，客气地给我们倒好茶，然后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来我家肯定有事，说吧小马。”于是我简单说了自己特别渴望去北京上学，希望程主任支持我报名参加考试。“这个事情我知道，由于是外经贸部发来的招生文件，所以我们在会上议论过这个事情，主要是公司目前的培训经费比较紧张，加上此次学习的费用也比较高”。程主任边解释边看着我有些沮丧的表情。“您给争取一下吧，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建平都急的上了火，几个晚上都没怎么休息了。”女友在一旁帮我争取着。“如果确实是经费的问题，实在不行，我们自己拿钱去上学也行？”女友这么说，其实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主意。一来这么说可以绕开因经费问题最终不能报名的死结，二来，如果真的是钱的问题，哪怕自己找亲朋好友们去筹借，也要争取报名。
　　程主任见我报名上学的决心如此坚定，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争取上学是好事，我回头跟人事科说说吧。”就这样，简单真诚的一次拜访，几条金鱼，坚定的决心，竟然争取到了改变我个人命运的机遇。这件事情上我确实由衷地感谢我当时的女友，现在的太太。是她在此关键的时刻给了我鼓励、信心、并和我一起为争取到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做出了关键的努力。
　　去主任家拜访后的第二天，人事科通知我公司已经同意我报名了！按人事科的指示，我认真地填写了报名表。三天后我如愿接到了北京国际经济管理学院北京英语培训中心（BELC）电话通知，让我准备在7天后到北京外贸学院（现在的对外经贸大学）参加考试。听到这个消息让我心花怒放，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考上，也不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能否驾驭紧张的学习，但确信无疑这是我面临的一次重大机遇。我跃跃欲试，抓紧几天的时间，请假到市图书馆做了临阵磨刀的最后准备，直到考试的前一天，自己才稍稍地休息了一下，我知道我已经做了一切“谋事在人”的准备，剩下的只等“成事在天”的结果了！
　　
　　第038节老兵新传12进京赶考
　　其实公司同意我报名参加北京的考试这件事情，来的比我想象的容易了许多。后来有人跟我透露过，人事部门本来是不太情愿的，主要是考虑到培训的费用太高。但由于领导的强力介入，就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但事先实现了解到，这次报名参加考试的，大多都是各外贸专业公司的外销员、各地外经贸大专院校的留校教师和外贸及国际金融出版机构的专业英语人才。录取门槛之高，他们几乎不相信我能最终被录取。其实说心里话连我自己对参加这次考试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不耽误考试的时间，我选择了提前一天乘火车从天津来到北京。在当时的北京外贸学院附近靠近中日友好医院的地方找了一个特别便宜的小旅店住了下来。这里离考试的地方步行只有不到10分钟的路程。为了考试图安静，当时狠了狠心，没住那种多人通铺，而是选择了一个双人间。没想到，当服务员把我带到房间时，我傻了，屋里睡了一位东北来京办业务的采购员，呼噜打得山响。我是个睡觉特别轻的人，这个阵势根本没法入睡。躺在硬板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烙饼”，忍到后来，我干脆起床，穿上衣服，坐到了外院的门槛边上看起书来那。记得那个晚上月光特别亮，我拿出了宝贝的《英语900句》看着，也算是最后时刻的临阵磨枪吧。其实当时再复习对明天的考试来讲是没有任何效果的，有的只是心理上的些许安慰。那个晚上我算见了世面，那位喝的半醉的东北大汉上演了咬牙、放屁、打呼噜的全武行。我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实在困了，才稍微迷糊了一会儿。
　　早上九点整，我坐在了北京外贸学院（北京经贸大学）的一间临时考场内。报名参加考试的人很多，大概有将近200多人，分别来自全国各地。由于考生多，大家被分成了四组先后开考。先考笔试，后测口语。那次考试应该是国内刚刚引入“托福”（TOFEL），考试的难度还是挺大的。我们的考试开始时，我发现监考人居然是一个30上下的金发碧眼的美国女老师。
　　整个考试大约进行了50分钟，考试的内容，主要是两个人就一个主题进行对话，对话的语速比较快，基本模拟真实场景，考生必须根据对话中的背景信息，在给出的几个答案中找出最接近的选择。考生中平日里接触外国人较少的参考人员，可能对真实的场景对话有些不适应，答题时比较慌，一旦找不出合适的选项，时间的延误就会导致连锁反应，以至于听不清后面的考题，结果彻底乱了阵脚。我由于平日里不管是阅读量和实际听力都有比较扎实的积累，所以，当听到耳机里播放出正常语速的对话时，我的心反而平静了许多。考试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了，而此时的我并未显现出多少轻松的表情。
　　如果说笔试的部分我还不是那么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过关，口语测试则让我信心十足。来给我们做口语考试的考官，就是北京外贸学院的应届毕业生。说真的，那口语水平确实不敢恭维。简单和我交流进行了几个回合，考官就败下阵来。我的口语考试大概连三分钟不到就搞定了。
　　考试结束以后，我在和平门中日友好医院左侧的一个小面馆狼吞虎咽地吃下二碗老北京炸酱面，乘下午的火车返回了天津，一路上，我简直困死了。前一夜基本让东北大汉吵的没怎么睡，转天又集中全部精神，对付可能改变命运的重要考试。上了火车，坐下不久，我就睡了。梦里，我似乎在一个建筑工地高高的围墙上行走，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泥砂浆，既要小心提防别从高墙上掉下去，又要仔细地寻找如何从墙上安全走到平地上的台阶。一句话觉睡的好累好累！
　　北京回来的转天我就回到公司正常上班了，工作照干，电传照打，但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一直惦记着考试的结果，从北京外贸学院出来时，校方已经告知我们在一周后等挂号信。如果超过二周没有收到信件，考生可以电话查询。
　　我发誓那是我迄今为止，最为纠结，最为忧心忡忡，最为心神不宁的时刻。我几乎每天都要到楼下传达室查信，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每次都是失望。有时明明知道邮政投递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还要下意识地跑去传达室看看。等候的那一周，寝食不安，心乱如麻，时而心里也暗自合计着万一没有录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整整过去八天了，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在烧红的铁板上被反复煎烤的鱿鱼。我终于熬不住了，没等到二周就在第九天给预留的号码打了查询电话。“我叫马建平”，我吞咽着唾沫，声音里听着有点虚。“我知道您那告诉要等到两周后收不到挂号信才能电话查询，但我特别着急想知道我的考试结果。”对方找我要考生号，说帮我查查。报出考号后，电话那端立刻传来：“你被录取了啊，怎么还没收到挂号信呢？”我感觉自己好像幸福的要晕厥过去了。“您确认么?”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错啊，我记得挺清楚的，一共195名考生，录取了35名，你的考试成绩应该在前十名。”一下子，我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办公室的大部分同事都过来向我祝贺。我稍微淡定了一下，决定先下楼查查邮件。这么大的事儿，毕竟口说无凭。果然，在楼下传达室的邮件筐里，我看到了那封盼望已久的入学录取通知书！拆开那封信，看到了国际经济管理学院那鲜红的大印，我知道自己被录取的事情此时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拿上那封信，我箭步走到三楼人事科。他们好像已经接到了学校的电话通知。他们原来同意我报名的时候，并没有真正打算让我脱产去北京学习。现在生米做成了熟饭。不放我走，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们已经在我当初填写的考试报名表上盖了公章，做了承诺。
　　一个人出去上学，要花掉全公司培训费的三分之一，确实让主管培训的负责人心疼。但现在他已经无法扭转这个局面了。同意我去北京上学已经完全没有悬念。
　　走之前，人事科的董科长找我谈了一次话。“你知道这次公司同意你去北京学习，是花了大价钱的。”“我感谢公司的培养。”这是我真正的心里话。“经组织研究决定，在你去北京上学前，要求你对公司做出一个书面的承诺，同意学习结束后必须回公司服务5年后，才能提出调动。”董科长的语气坚定，容不得我有丝毫的讨价还价。“学成后，我一定马上回来，好好为公司服务！”说话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多想，心似乎早就飞到了北京。当时考虑的比较简单，只要能让我去北京上学，什么条件和要求我都愿意接受。“那既然你同意公司的这个要求，你在这签个字吧!”这是人事部门事先拟好的一张保证回公司工作的承诺书。我二话没说，提笔在那个承诺书的下方签上了我的名字。董当着我的面，拿出了我个人的档案袋，将我的承诺书放了进去。
　　签字的时候，我一心想着去北京上学的事，没有多想这个承诺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一年后接近毕业时候，当时草草签下的这张纸片的分量才显现出来，因为就是它，就是这张装进档案袋里的一片纸，居然断送了我人生的两个重大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