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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4)

作品名称:孤竹儿女      作者:紫玉壶      发布时间:2016-01-03 15:21:10      字数:8004

  正午时分,小娟、哑巴、宝头、二楞等十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侯家洼村头。由于天气炎热,加上路途遥远,使得他们各个口干舌燥、汗流浃背。王满那头驮了满满一口袋姜的驴也是累得呼哧带喘,它的皮毛被汗水浸泡得湿漉漉的,像被水洗过一样。毛尖儿上挂着的汗珠,被毒辣辣的阳光折射得发着刺眼的亮星星。
  今天在侯家洼村头站岗的民兵是邪乎和老丢儿。邪乎老家是沈阳的,日本鬼子攻打沈阳时,他家的房子被鬼子的炮弹给炸毁了,他的爷爷奶奶和两个妹妹全被炸死了。他草草处理完亲人的丧事,就用排子车拉着体弱多病的父母、弟弟及一些简单的行李,一路风餐露宿、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了侯家洼,现在暂住在他表叔候福家。老丢儿是个坐地户,他家就住在小娟干爹侯佩慈家隔壁,他比小娟小一岁,他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他爹怕他不好养活,才给他起了个这么难听的小名儿。他是他爹用羊奶喂大的,他的长相像羊,面色惨白,脸型瘦长瘦长的,眼珠子黄的冒着金光。说话也像羊,拉着颤颤的长音。小娟在侯老汉家住的那段日子里,侯老汉常常叫他过来串门儿,目的就是让他陪小娟说说话,并让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宽慰小娟,省着她老纠结在丧母的阴霾里。
  小娟已有五六年没有见到老丢儿了,他和以前基本没什么变化,脸还是干瘦干瘦的,个头儿也没怎么长,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嘴巴周围长出了三缕淡黄色的山羊胡。
  
  老丢儿和邪乎见有这么多陌生人走过来,哗啦一声子弹上膛,齐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有路条没有?”
  小娟一眼就认出了老丢儿,兴奋地紧走几步,毫不避讳地叫着他的小名:“老丢儿兄弟,你还认识我不?”
  老丢儿上下打量了小娟一番,印象中似曾见过,又好像从未见过。他挠挠头皮,卡巴卡巴羊睛,摇摇头,一脸严肃地说:“少套近乎!往后站!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娟见他没认出自己来,就说:“你看着我的眼睛,看里边儿有啥?”这是当年老儿丢为逗小娟开心,常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只要老丢儿这么一说,小娟就止住哭泣,认真的看他金色的瞳孔。每次老丢儿都笑着说:“看着没,里边儿有个爱哭鼻子的姐姐。”这句话,一开始还能把小娟给哄乐了,后来就不灵了。
  老丢儿被这句话提醒了,他眼睛里冒着兴奋的金光,惊喜地说:“呀!你不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娟姐吗?姐,咱姐俩一晃都多儿年没见了,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的不敢认了。”他收起大枪,亲昵的问:“姐,你从这儿参加革命以后,就没了音信,一杆子蹽哪儿去了?今儿又是启哪儿冒出来的?看你这气派劲儿,是个大领导了吧?今儿算是衣锦还乡呀?还是故地重游呀?”
  小娟淡淡一笑说:“兄弟,你啥时候也学的会捅词儿了?”接着又问道:“你们村现在有多少人感染上了霍乱?我干爹干妈他们现在怎么样?”
  老丢儿猜出她是专程来看望侯佩慈夫妇的,就故意叉开话题,不紧不慢的扯着山羊般的颤音问:“小娟姐,你说你怎么出息得这么水灵了呢!白白静静的,像个大仙女。有什么偏方吗?有的话告诉我,让我也来个男大十八变……”
  小娟见他有意叉开话题,就预感到干爹干妈状况不妙,刹那间,她觉得胸膛里有好几个心同时在跳,周身血流加速,大脑被血液冲得嗡嗡直响。她带着哀求的语气说:“好兄弟,别折磨姐了,你快说!我干爹干妈到底怎么样了?”
  老丢见状哈哈大笑,说:“看你紧张的样儿!实话和你说吧,他们老两口啥事儿没有,硬朗着呢。”他抹了把山羊胡,继续说:“村里染上霍乱的,多半都是那天吃了被鬼子腐烂尸体污染了的井水的人。你干爹偏巧在疫情来的头天下午挑了满满一缸的水,能吃四五天,所以没被传上。疫情发生后,这老两口就不再喝生水了,一天三顿饭也是现吃现做……”
  小娟得知干爹干妈并没有传上霍乱,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邪乎凑上前,插嘴道:“小娟姐,我告诉你个秘密!不过,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呀!”
  小娟端详了邪乎一阵,问:“你认识我?我对你咋没印象呀?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呀?”
  “我叫邪乎,别看我名字听着挺吓人的,其实我特老实,胆儿也特小。我老家是东北的,鬼子占领东北后,我们就举家搬到了这里。我和老丢儿同岁,也是好哥们儿,我俩一起参加的民兵,一起站岗,一起放哨儿,除了吃饭睡觉分开,其他时间总在一块儿,可以说形影不离。他经常夸你,说你人品好、气质好,长得像天仙一样美,还说他将来找媳妇就以你为标准。”
  老丢儿狠狠瞪了他一眼,挥动着拳头训斥道:“你小子满嘴胡吣啥呀!我啥时候说过找媳妇以小娟姐为标准来着?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去!赶紧回村一趟,看看还有没有饭,没了的话就叫你表叔打发人赶紧做。叫他多下点儿米,别抠哩扒唆的让客人吃不饱。”
  小娟说:“算了,别麻烦人家了,我们还是到我干妈家去吃吧!”
  邪乎说:“不麻烦,不麻烦。你们是来帮我们消灭疫情的,当然要村上管饭了。”
  邪乎转身刚要走,却被小娟一把给拦住了:“兄弟,先别急着走呀!你不是说有秘密要告诉我吗?”
  邪乎盯着老丢儿的脸,怯怯地问:“我是该说呀,还,还是不该说呀?”
  二楞瞅着邪乎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来气,上前照着他的肩头拍了一下,眼睛一瞪说:“哎!你这人可真怪,说话吞吞吐吐、磨磨叽叽的。说你是娘们吧,你还长胡子了;说你是爷们吧,你还一点儿干脆劲儿都没有。你以后别叫邪乎了,干脆叫磨叽得了。”
  邪乎偷偷瞟了二楞一眼,又瞅了瞅老丢儿。老丢儿似乎猜出他要说啥,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邪乎说:“小娟姐,我要是说了,你可千万别让我跟你干爹干妈对质呀!那样的话,我可就惨了。”
  “行,我保证绝对不说出去。”
  “你干爹干妈经常当着村里人的面骂你,说你是白眼狼,和他家的两个儿子一样没良心,翅膀硬了就飞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小娟听着听着,愧疚的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邪乎见小娟被说哭了,心里一个劲儿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多舌,他安慰了小娟两句后,提着大枪就往村里跑去。
  老丢儿冲他喊道:“你小子别嘚嘚瑟瑟、欠儿了吧唧的把小娟姐来的事儿提前告诉我叔婶,别说到时候我收拾你!”喊完看了看小娟等人带来的东西,说:“谢谢你们给我们带了这么多草药,不过,这些东西我们已经不缺了。疫情发生不久,县委和国军的独立连就分别派人带着消毒的石灰、解毒的姜和草药住进了咱们村。他们先是把当街和井里都洒了白灰,接着又按家按户的发放姜和草药,还耐心细致地给我们讲解霍乱病的防护知识,叫我们喝开水、吃热饭、勤洗澡、勤换衣服。现在这儿的疫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遗憾的是,第一批染上霍乱的人一个也没能保住性命。”
  老丢儿还告诉小娟:这几天其他县也来了不少医生和慰问的朋友,村里人为表示感谢,就自发的在庙前支了两口大锅,做了既能解渴又能抗饿的绿豆稀饭,供客人们随时享用。
  小娟辞别了老丢儿后,就带着哑巴和游击队员们进了村。
  
  侯家洼村子并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村子依山而建,错落不一的房舍掩映在葱郁的树木间。村子中央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关公庙,关公庙也就一间房子大小,别看庙宇不大,庙基却有三米多高,远远望去,它倒像是一座威严的谯楼。灰色的瓦脊双吻对称,朱红色的门窗和梁柱像刚泼过猪血一样鲜艳,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赤眼的光芒。它之所以被建得这么高,目的是为了避免被山洪冲走。关公庙的前面,有两颗五六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树,据村里人讲,这两棵树距今已有五百年的历史了,它是建关公庙那年栽种的。由于年代久远,两棵树的树心早已腐烂,繁茂庞大的蘑菇形树冠,全靠厚厚的树皮支撑。果真像老丢儿所说的那样,两颗古槐下支着两口大锅,有好多人正围在那里吃饭,其中还有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小娟他们到了关公庙前,一个五十来岁,梳着背头,两个眼袋能容下一对儿鹌鹑蛋、嘴唇薄得像两片纸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叫侯福,是这个村的村长,小娟几年前就认识他。他是村里有名的能咧咧,村里哪家有个红白喜事啥的,他都上赶着去张罗。哪家有个婆媳不合,兄弟纷争,或邻里闹别扭啥的,他也主动去调解。就因为他能白话,村里选村长时,人们就举荐了他。小娟掏出印有昌黎县委大印的介绍信递给他,他看过介绍信后,嫉妒地重新打量了小娟一番,回手唤过一个民兵把驴背上的姜卸下来,然后,再拉着它到河边去刷洗饮遛。那个民兵牵着驴走后,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这些人一边友善地向小娟他们问好,一边帮着卸下他们背着的篓子。
  侯福把小娟他们请饭桌旁坐下,有人端来稀饭给他们。侯福表功似的向小娟详细地讲述起了疫情从发现到控制的整个过程。他天生就是个当领导的材料,说起话来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唇边挂着的吐沫星子酷似女人的白带,令人望而生厌。
  小娟无心在这儿吃饭,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干妈家,怎奈候福白话起来没完没了,她又切不开情面打断,只好一边吃一边耐着性子听候福白话。无意中,小娟发现哑巴端着饭碗并没有吃,他眼睛一直在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群里扫来扫去,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小娟吩咐他赶快吃饭,吃完饭抓紧时间休息,下午往回赶好有精神。小娟两碗稀粥下肚了,候福还在滔滔不绝的白话着。幸好邪乎又从村外带来几个医生,小娟这才得以解脱。
  这会儿,侯佩慈老汉正在堂屋做饭。他老伴则坐在东屋炕上,对着卧在炕上的三只金黄色的小猫发牢骚。这三只小猫分别叫大虎、二虎和小娟。大虎、二虎是她两个儿子的名字,那个叫小娟的猫的头上还用红绒绳扎着一缕冲天辫。这几天外边儿闹瘟疫,老太太怕它们也被传上,就用绳子分别把它们拴在窗户框上。老太太指点着大虎、二虎的脑门儿骂道:“你俩这些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妈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成人容易吗?你俩可倒好,翅膀硬了,都飞走了,几年也不回来一趟。每回来信都说忙,忙你爹个脑袋!你们这是借口,早知这样,我还不如当初生你们时一屁股把你们坐死。大虎、二虎静静的趴在炕上,垂着眼皮任凭她数落。它俩对她每天叨咕的这些话,早已经麻木了。老太太数落完大虎、二虎,又开始数落小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你流落到我们村,我们看你可怜就收留了你,天天拿你当亲闺女宠着、哄着,你可倒好……”小娟比大虎、二虎乖巧,每当老太太数落它时,它就会喵喵着走到她跟前,用头和身子在她腿上蹭来蹭去。每次老太太都怜爱地抱起它,轻轻抚摸着它黄缎子一般亮光光的毛,解释说:“闺女呀,我是把你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才这样说你呀!你不是我生的,没必要愧疚。说起来呀,我们老公母俩还得感谢你呢!咱们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你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小娟迈进院里,看到干爹正撅着屁股烧火做饭,兴奋的喊道:“干爹!今儿怎么您做饭呀,我干妈呢?”
  老头儿耳背,并没听着,继续撅着屁股烧火。
  老太太听到有人在和老伴儿说话,忙伸长脖子从敞开的窗子往外看去。见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人正往院里走来,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人的长相和走路的姿势怎么这么像小娟呀!难道……对,她就是小娟,她眼里含泪的样子,跟当年初见她的情景一模一样。”老太太把怀中的小猫扔到炕上,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光着小脚就跑出了屋。
  “闺女呀,你这是启哪儿冒出来的呀?”
  “干妈,我是从昌黎来的。”
  “呦!那儿离这儿大概得有六七十里地吧!这么老远还知道来看看我们,比我那两个儿子强多了。”老太太擦了擦欣喜的泪水,握着小娟的双手,仔细地端详着说:“闺女呀,几年不见,你长得比我想像的还漂亮呢。早结婚了吧?孩子多大了?姑爷是干啥的?”
  “婚倒是早结了,孩子我们还没打算要。”
  “干啥不要呀?”
  “我们俩都忙,他在县里工作,我在区里工作。我们根本没时间照顾家,所以暂时就没要。”
  “要吧!回去就要!多要几个,干妈给你们照看着。”
  
  这会儿,老头儿也认出了小娟,他忘了放下烧火棍,提着它就走了过来。看到小娟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他的眼窝也湿润了,哽咽着说:“闺女呀,你这些年到哪去了?你走后,你干妈整天跟丢了魂儿似的,直眸呆眼、又傻又捏,干活儿常常丢三落四、拿东忘西的,做饭不是忘了下米就是忘了添水,再不就是把饭烧煳了,现在我都不敢让她做了。你走时换下的衣服和用过的梳子,你干妈都一直精心保管着,想你的时候,她就拿出来,不是抚摸就是亲,再不就是闻……”
  老太太被丈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骂道:“你个老东西还说我呢,你好!小娟走后,你不也是整天没着没落的!有事儿没事儿的天天到村头去张望,一站就是大半天……”听了两位老人对掐的话语,小娟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泪光中,她仿佛看到干妈半夜三更起来,抚摸自己衣服的场景,也看到了干爹在骄阳似火的盛夏、在冰天雪地的寒冬,一如既往的伫立在村头眺望的景象。
  “干爹干妈,我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你们,真是对不起!”小娟呜咽着向两位老人愧疚地一躬到地。
  老太太扶起小娟,一边给她擦拭泪水,一边抽泣着说:“好闺女,我们知道你是有心的人,你工作忙,腾不开身,我们能理解。说来说去都是那帮天杀的小鬼子们闹的,等赶走了小鬼子,咱相聚的日子自然就多了。走,咱进屋说话。”
  候老汉也附和道:“对,对,咱屋里待着去。”
  老两口每人紧攥着小娟一只手,好像生怕她会突然蒸发似的。
  
  到屋里后,老太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放到小娟面前。小娟打开它,见里边儿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自己以前的衣服,她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这老两口好一阵的安慰,小娟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时,老太太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对老伴儿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呀!看看饭熟了没,熟了赶紧盛出来,然后割点儿韭菜,用韭菜炒几个鸡蛋,闺女肯定饿坏了。”
  “中!”候老汉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小娟一把把他拦住,说:“您老别忙活了,我们已在关公庙那儿吃过了。”
  候老汉愣愣地瞅着小娟,半晌才问:“你们?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我们一起来了十个人呢,他们也在大庙那儿吃了。”
  老太太一听,脸立马沉了下来,嗔怒道:“你这孩子真是气人,让我们说你啥好呢!家里管不起饭呀?你让人家在外头吃。”又对老头儿说:“去!你把咱家那两只老母鸡杀了,一会儿把客人们请过来,晚上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中!我还有半坛子好酒呢,晚上咱都喝点儿。”老头儿说着又要往外走。
  “干爹干妈,不用了,我待一会儿就回去了。看到您二老健健康康、硬硬朗朗的,我心里就踏实了。”
  “啥?你刚来就张罗走!不行,不行!怎么着也得住个三天五天的再走。”
  候老汉说:“三天五天哪儿成呀!至少也得住个十天半月的呀!咱家有的是粮食,菜园子里也有的是。”
  “干爹干妈,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走呀,我恨不得在这儿住上一个月俩月的才好呢。可现在是战乱时期,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呀,我既然答应了领导们下午回去,下午就必须赶回去,决不能失言。
  两位老人见小娟说得这么坚决,都表现出了一脸的无奈。
  “干爹干妈,等赶走了小鬼子,我就把您二老接我那儿去住,那时候,咱们就能天天在一块儿了。”
  候老汉听完,苦笑一下说:“闺女,你这是哄我们开心呢吧?小鬼子武器精良,又精通战术,个个又都那么兽性,想把它们赶走,难呀!”
  小娟说:“有什么难的,现在全民抗战已经打响了,军民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小鬼子在华北、华中、华南以及东北战场接连受挫,仅今年四月份的江西上高一战,小鬼子就损失两万多人,照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多久……”
  
  小娟一语未了,候福就挑竹帘走了进来:“哎呦,你们先别谈论国家大事了,还是先看看锅里的饭怎么处理吧,都煳了!”
  候老汉下意识地鼻子使劲一闻,果然有煳味儿,赶忙跑出屋。老太太冲他笑骂道:“你个老东西,天天说我跟丢了魂儿似的,你好,你不也把饭做煳了吗!快掏出来,然后把鸡蛋都给咱闺女煮上。”
  候福对小娟说:“看看,看看,你干妈多疼你呀!你呀,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别老拿工作忙当借口。你是领导我也是领导,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当领导的也不是天天都那么忙,偶尔也有闲暇的时候。”
  “是!是!是!”小娟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候福又对老太太说:“老嫂子,小娟带来的那些人让我来催促小娟,他们那个地方离咱这儿足六七十里远呢,一路竟是山道,除了沟就是壑的,有的路段儿还要贴着山崖走,回去晚了怕是更难走呀!”
  老太太一听,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鸡蛋一会儿就熟,不差这一袋烟两袋烟的工夫。”接着又冲屋外大声喊:“老头子,那啥,你找个篮子,鸡蛋熟了就放到篮子里,让咱闺女带着路上吃。”
  
  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小娟一行十人到达了清凉庵。夕阳的余晖透过茂密枝叶的缝隙射到林子里,万道霞光随着人们的脚步,变换着婆娑的姿态,它们像女魔鬼一样,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在人们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人眼花缭乱。
  早上临出发前,蔡根儿曾向他们讲过,说他爷爷的爷爷年轻时,一次夜里从这里经过,遇见了鬼堵墙。鬼堵墙是现代科学仍解释不了的一种灵异的现象,遇见鬼堵墙的人,眼前真的像有一堵墙,无论你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即便是你手里有火柴也划不着,有枪也打不响。唯一破解的办法就是咬破中指,只要中指的鲜血落地,鬼堵墙自然就不见了。当年蔡根儿爷爷的爷爷在这里整整走了一宿,天亮时发现脚下有几个坟头儿已被踩平了。蔡根儿跟他们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吓唬他们,而是为让他们尽量在天黑前赶回来。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林子里的光线越发的暗了。鸟儿和知了已停止了欢唱,只有青蛙和蛐蛐时而从潮湿的草丛里发出些声响。王满的那头驴比以往有些反常,它往常夜里往家赶,脚步特别的急。今儿不然,它的眼神怯怯的,走路特别慢,而且边走边打着响鼻,耳朵和鬃毛全都立着。它的反常举动,更加剧了人们的恐惧心理。每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眼睛瞪得溜溜圆,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四下张望。为了壮胆,他们各个手枪都顶上了火,每个人的左手的中指都放在了嘴边儿,随时准备咬破。他们正往前走着,突然有一只兔子从草丛里串了出来,从王满那头驴的胯下穿过。那头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毛了,啊——啊的叫着,挣脱开宝头手中的缰绳,拼命往反方向跑去。
  “截住,截住它……”宝头扯着嗓子喊道。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哑巴医生。哑巴昨晚梦见妹妹秀子了,他以为白天在侯家洼真能见到妹妹,结果没有应验,这使得他一路很是沮丧。他听到宝头的喊叫声,抬头看去,见前面几个上前拦驴的队员,不是被驴拖倒了,就是被撞倒了。看着他们一个个狼狈的样子,他心里一阵好笑。那头驴转眼间就冲到他的面前了,他纵身一跳,骑到了驴背上,两手死死搂住驴的脖子。那头驴带着他拼命地奔跑,两旁的树木挂着风声呼呼地向身后倒去。他本能的紧闭双眼,任凭驴怎么折腾,就是不松手。那头驴拖着他跑了几十步远后,突然停了下来。哑巴慢慢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站着一排人,这些人各个面目狰狞,都戴着礼帽,都穿着肥大绸缎裤褂,手中都举着短枪。“啊!特务!”哑巴一下被惊呆了,愣愣的木在了那儿。
  一个特务朝空中开了一枪,喊道:“弟兄们,咱们发财的机会到了。抓活的!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四周便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枪声一响,哑巴立刻缓过神来,他跳下驴就跑,一边向小娟他们靠拢,一边朝特务们开枪。他还没跑出多远,就觉大腿麻了一下,随后就摊倒在地。几秒钟后,伤口开始钻心的疼,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他咬紧牙关,努力地爬了几步,背靠着一颗大树坐了下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当年在731基地时,刽子手们对抗日分子实施酷刑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知道自己落到宪兵队和特务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于是,苦笑了一下,含着泪水对着太阳穴开了一枪。
  
  哑巴的这只手枪叫南部十四式,因为枪套儿酷似王八,人们就风趣的称它王八盒子。这支枪原本是山本的,去年高鹏在秀子的协助下,成功地劫持了山本,高鹏就把缴获的这支枪给了哑巴。王八盒子虽然造型精致,却有个致命的缺点——易卡壳。哑巴连扣了几下扳机都没有反应,气得他把枪对着冲过来的特务们掷了过去。然后,拼尽浑身的力气,脑袋对着身后的树干猛地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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