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九壶叫阵 第9节 鬼子来了

　　第8节 九壶叫阵
　　
　　农民的狭隘意识致使他们老是排除外来户，意思是外地来的人不能领导他们。
　　最不服气的当属蛮大汉程魁，其实他是这种思想的总代表罢了。
　　蛮大汉程魁有多个雅号。爱喝酒动不动大喊着来几壶，人们耍他，问：“九壶行不行？”他二，喊着、犟着，牛眼一瞪说：“九壶怎不行？来，九壶就九壶！”于是有人就直接叫他九壶，除了本名叫魁，还有老熟人叫他魁二，蛮二，意思是他是个二梁五、二杆子。
　　他，大牛眼，黝黑的方脸，面目憨厚朴实。身子壮得像铁塔。性格刚烈。蛮力过人。如惹接受不了的道理，他会像一匹没调教出来烈性乍鬃马，刨蹄、尥厥子的不服。发怒起来脸色发青，眼瞪得铜铃大，一张大嘴扯成下弦月，吼一嗓子，会震得墙皮落土。十足的直炮筒，心里想什么，嘴里就放什么，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杨福才，杨大头，知道他真名字的不多，木易这个拆字名叫久了也就成了真名。有人甚至还叫他木掌柜。他穿戴黑白分明，一尘不染。潇洒自如，一身正气！特别是那双眼睛，慧气过人，一付少年老成，壮志未酬的样子。
　　可程魁认为尽管木易身材高高大大，皮肤白白嫩嫩，真像吃奶的娃——吃奶的大头娃！身材高怎么啦，哼！和玉茭竿竿，挑着个铁锅锅一球样。
　　眼下这么多的人都归你杨大头管，这怎是我程魁蛮二能服的？我程魁这石碓子似的拳头，能捏着你杨大头的大头玩！
　　木易早有觉察，因为，程九壶那冲他的白眼、出出进进故意蹭身子碰胳膊，撇着嘴儿眼吊起，和他说话当听不见不应声，都是不服的表现，木易也正想找机会制服他，
　　有一天，借着吃饭的机会，木易提出和程九壶比试。魁子心里嘿嘿笑着想：你这不是蚂蚁抬石蛋，当我是大白米了，你门缝瞅人，看半截，日你奶奶的！但他不动声色。存心想给木易难看，于是假装问：“比什么？”
　　木易说：“你能用双手搬歪我的头，我请你喝酒。”
　　终于，程九壶嘿嘿冷笑出了声，他的粗嗓门又大起来：我拧不动你的头？笑话！拧不动，就从你的裤裆爬过去！
　　木易摆好了架势，程九壶就扑上来，想象着蒲扇一样的手一捂，杨大头的大头霎时变成了没充气的气球。谁知一过手，才觉得杨大头的头像扎根的石柱，程九壶的手搓了又搓，还是动不了，他急了，骂：“球！你是根柱子，也得给我扭摆，扭摆。”
　　说着就耍起赖，一手扯一只耳朵，左左右右地拧。可是，那头始终纹丝没动。直到铁匠王、李森一伙人心疼木易，又劝又拉，拉开了二杆子魁为止。
　　程九壶脸红的像煮熟的猪肝，满口的粗气突突地吹，像一头惹毛了的牛，李森怕出事，赶忙上前劝程九壶，可程九壶不领情，他像疯了似的转圈找人比试，想要捞回他的面子。
　　又是木易上前，慢言细语说：“想比什么？”
　　程九壶一见，又是杨大头，心先胆怯，但他表面死要面子强挣扎：“搬砖头。一次搬20，从打谷场东走到西，不许歇！”
　　木易说：“行！谁歇谁是小狗。”等程九壶搬过去，木易却搬了废弃的半扇豆腐磨，程魁子在旁边直叫：爷爷，服了！说着爬下就磕头，磕完头，又要钻裤裆，被众人笑着拽住了，木易脸不红心不跳，笑着、躲着。
　　他们不知道，就连铁匠王都不知道，这木易从小在庙里长大，受僧侣闲时传教，也有一点武功。因上街采买，打抱不平失手杀人，过黄河到陕西投了刘志丹当了红军。
　　上级让木易在神鸟山建立和发展革命势力，因此借着二阎王铁匠王弟兄俩家仇的事，在王家山村的和铁匠王往来打交道，薛村镇立足后，初始维权的事把群众的积极性真正调动起来,局面基本打开，他想，为保穷人斗争成果，该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了。不过，眼下，时机尚未成熟。
　　木易和程九壶的比试，不但程九壶再不敢鬼吱吱，连其他人也噤若寒蝉，不过木易可不是那歪理顺理都是理的人，他后来的多次指挥作战，算是让队里的人全都服气了的。
　　说到建立队伍多次指挥打仗那是小日本来了的事，咱后面再交代今儿个先谈——
　　
　　第9节鬼子来了
　　
　　1937年，民国二十六年的七月七，“七七”卢沟桥事变。日本鬼子侵华以来，雄心拍扁中华版图，列强铁蹄踏遍整个中国，占了东北三省、占了华北平原、
　　早就有风闻日本人怎么怎么，可是抓不住看不见，有些人依然不放在心上，这些日本人杀人放火离咱远着呢，咱这山旮旯旯有这事不定在几朝几辈呢？兴许日本人还找不到咱这穷旮旯旯。
　　有人去问李森，外国人都是红毛头绿眼睛吗？你当年建立奇剑会，打没打过？李森说，见过，那些人胡子比头发还多，脸上毛多的连眼睛都找不到，可是没正经打过。大家心里有底了，脸上毛多的就是外国人，到那时再逃再躲吧。
　　第二年，风闻国民党政府对日屈服，订下许多卖国条约，专一压迫屠杀人民，对日本的进攻不作抵抗，因而不到三个月光景，便被日寇冲进长城，顺着平绥铁路、同蒲铁路打进了绥远、山西。
　　日本人三月上就已经侵犯了整个山西，犯下了滔天的罪行。那时好几十万晋绥军，只是乱招架了一阵，便望风而逃；那些政府官员、将军、太太，带上平时刮地皮刮下的金银珠宝、法币现洋，坐火车、汽车，争先恐后地逃到西安、重庆等大后方去了。这下敌人更是凶焰万丈，到处杀人放火，如入无人之境。山西、绥远大部地区沦陷敌手，致使千百万同胞在敌人铁蹄下呻吟。
　　1937年11月8日，山西太原失守。不到半年，日本侵略军占遍了华北，华北凡是交通便利的城乡都叫鬼子率先占了。
　　华北的失守，以国民党为主体的独面正规抗战宣告结束。以共产党为主体的游击战争进入主要地位。1937年11月底，根据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关于在山西建立华北游击战争战略支点的部署，八路军三个主力师挺进敌后，分别以五台山、管涔山、太行山、吕梁山为依托，结合活动在各地的山西新军部队，在当地党组织的配合下，分片开辟抗日根据地，逐步发展成为晋察冀、晋西北、晋冀豫、晋西南抗日根据地。在这些根据地建立党、政、军领导机构和各界抗日救国会，开始了长期的敌后抗日斗争。
　　不久，续范亭等率领的山西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简称“动委会”或“战动总会”)也进入晋西北地区。在中共晋西北临时区委及牺盟会、动委会的配合下，八路军广泛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和统一战线政策，安定社会秩序，建立武装自卫队和工、农、青、妇等抗日救亡团体，开辟了晋西北抗日根据地。
　　神鸟山有一条狗肠子一般的公路直通太原，于是鬼子顺着肠子般的公路来了！占据离山的是鬼子谷口大队，接着，鬼子率先来了神鸟山。原因还在于神鸟山是山西最西部和陕西接壤的地方，只有一条黄河阻隔。要进攻陕北。这里设立宪兵队领导还是一个和谷口平级的大佐。
　　1937年的秋末冬初，地里的庄稼像秃子头上的头发，稀稀疏疏。三五个婆姨女子站在冒着雾气的抖气河里拧着刚洗出的衣服。虽然是深秋时节，抖气河仍然水温适宜。几个妇女站久了，两腿在水里泡的像粗菜萝卜似的白里透红。可这不打紧，她们有的则站在岸上，有的两人扯住衣服各抓一头边笑边拧，有时就像跳什么舞，扭着身子斜了出去笑声淹没了一种奇怪的“隆隆”声。
　　神鸟老山的天上，突然有了黑压压的黑乌鸦。一只，两只，不对，怎么“隆隆”地响？几个小媳妇“唧唧喳喳”像捅了喜鹊窝。
　　猛然，从天上掉下一颗黑糊糊的东西，直入河中，溅起的大水花，像通天的柱子。水花溅湿她们一头一脸，她们正想开口痛骂，突然两眼的余角，扫见天上有好多特大的乌鸦。
　　每只乌鸦都下蛋，无数的乌鸦蛋都捣在地面上，地面上立刻烧起了火。就近半干的黄蒿草，烧了起来，火焰窜起一人高，因为一些奄奄一息的老枣树，干死的枝条也被烧了起来。熊熊大火烧得到处都是，这几个媳妇这才觉得有了危险，于是，撒丫子跑回了村。
　　紧接着一车一车的穿黄衣服的日本人从汽车上跳了下来。
　　“日本鬼子来了——”被鬼子尾随的洗衣女带着哭声。凄厉地乱叫乱喊，所有长耳朵能听见的的人便开始了慌乱，有的锅里正做着面片儿汤，这是一年的牙祭也顾不得了，跑；有的蒸了窝头，正在用麦秸蒸它，听得一声呐喊，扔下带火麦秸，火苗窜到身上也不知道，顾命要紧，跑；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乱撞、乱拱，没有方向，没有目的。跑沟里的，跑过河的，上了脑畔（窑顶）的。
　　忽然见河里头有一伙男子汉在死命挣扎。原来鬼子在临河的公路边架了机枪，“嘶嘶”的子弹从人们的头顶划过，人们只得抱头将身子尽力往河里钻，河里扑，水花四溅。这下，把鬼子逗乐了。“呵呵呵呵”“嘿嘿嘿”“嘶嘶嘶”的机枪子弹像炒豆子似的嘭嘭嘭。见人们弯腰躲避，又调好角度朝河里点射，暂时不打人。他们是想看中国百姓怕子弹的怂样！
　　狰狞的笑声和着河里凄厉的哭声是那么的不和谐!
　　这是一九三七年阴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公路沿线（交通要塞重镇）薛村镇发生的事。当时男子汉们正挽腿过河收秋。鬼子点射吓人的群众中，有白面书生康聚金、智能布袋李森、直炮筒蛮汉程九壶、巧嘴二楞，还有一些老的小的。
　　鬼子还嫌“戏“不够精彩，小部分竟然全跑下公路，到河边用枪逼住站在河里的这伙人，打算一个个叫过来，细铁丝翘住他们的胳膊，防止他们躲子弹溜走。
　　鬼子的这种残无人睹的行为，使蛮汉程九壶火冒三丈，胳膊被鬼子扯住时，程九壶就势抱住一个正捆他的鬼子滚在河里，鬼子好容易将他拽起来，这时候他看见二楞的爹，因反抗挣扎被鬼子用枪托打倒，就越急红了眼要拼命。
　　关键时刻，李森大喊一声：“听我说，乡亲们！我喊一，二，大家就快坐到水里，能睡就睡，等鬼子拿铁丝捆你时，不要老实地伸胳膊给他，大家趁此弯腰抱他的大腿，咬狗日的！逮住哪儿咬哪儿，子弹打过来死了谁算谁，快！所有的人都统一听令：一二——”
　　一大部分留在岸上的鬼子正在狂笑，不着意河里的老百姓忽然都睡倒，其中见一个人乱喊，他们虽听不懂中国话，但他们猜想这个人在指挥大家反抗，机枪点射被逼停下来，无疑，这个举动伤了鬼子兽性自尊。
　　又有好几个鬼子没有吸取刚才程魁抱鬼子进水的教训，傻呼呼地跑下水来维持秩序。结果，遂了百姓的愿！
　　大家抱住鬼子用嘴啃，牙咬！有的把翘在胳膊上的细铁丝扒下来，反套住了鬼子，不管是头还是脖子、腿，甚至是肚皮、腿肉，穿，狠命地穿！扎，拼死地扎！鬼子当然极力抗拒。想逃，被拽回来；想拔枪，大家抱紧了胳膊，不允许；于是大家扭在一起，滚成一团。岸上的机枪失去效应。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日军那边吹响了哨子。
　　一个“一点胡”日本大官模样的人，命令酒坛一样的粗腰军官集中队伍，还伸手甩了日本小官几个耳光，意思是命令：立即收兵！另一个“黄鼠狼”一样的小小官，吹起凄厉的哨响，李森估计日军要收兵了，也大喊：放了狗日的！于是几只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水鬼连爬带跑的逃走了。
　　过了两天，日本人在薛村镇第一次召开老百姓大会。不曾想，翻译是龟孙子薛占魁。他什么时候留过洋？什么时候做了汉奸？是他带着路让日本人来的薛村？日他娘的，看他那熊样子，狗爬的身子。他爹跟前他都没这么弯腰孝顺听话过。
　　会上，通过汉奸薛占魁蹩脚的土话翻译和日本翻译官的介绍，大家知道了“一点胡”叫田中雄郎，是个大佐、住柳林大本营的大官官。挨耳光的是熊腰中队长、酒肉小队长，吹哨子的是一个二等兵。
　　前几天，被百姓折腾过的小日本兵被捆得五花大绑，一字溜儿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前，田中大佐“呜哩哇啦”讲了一通话。大意是：中日友好、中亚共荣等等，为了给百姓解气，田中用手挨个儿重重甩耳光，那几个兵打一下，“嗨”一下。而且恭敬的双手垂立，就像小鬼见了阎王！
　　汉奸薛占魁告诉大家说，皇军在薛村镇要建立兵站。一个小队从此就驻扎在薛村镇，（兵站队长是酒肉队长），皇军还要靠百姓支持。那几个戏耍百姓的，饶不了他们…………田中也表示：来迟了，让百姓受惊了。
　　接着又立了“青年团”为鬼子办事。团长出乎意料指定是李森。其实，谁都清楚，鬼子是在利用李森的威信，他们亲眼见李森有一呼百应的能力。
　　李森也乐的当这个官，他心里在想着另一重事，等“青年团”的牌子挂起来的时候，要给铁匠王那伙人的“锄奸组”拉人充队伍。
　　这个官要紧的很，咱可不是为鬼子当官的。正好把那伙子闹红的人拾掇进来，让他们既是青年团的人，又是“乡民锄奸组”自己队伍上用得着的人，只不过这话他烂在肚子里也不敢说出来。各村又成立村公所，这村长好热闹，日本人、阎锡山、八路军都得招呼。
　　但是，名头上是日本人的“青年团”罩着，不过唱黑脸唱红脸，就看村长自己的那颗心了。各村村长由青年团管辖，青年团则由维持会管辖，李森是维持会会长兼青年团团长。
　　鬼子来了，人心安不下来，鬼子杀人的消息一股一股又一股，更是叫人坐立不安。听说离石日本军谷口部队刚在离石站住脚，就想跨入陕北。这里是一个重要的、理想的渡口。此渡口名叫军渡，那是当年李自成队伍进北京渡军的遗址。加一条黄河是对岸的吴堡。
　　吴堡号称石城。位于吴堡县宋家川镇北2.5公里黄河西岸山巅。它地处黄河高原之东陲，扼秦晋交通之要冲，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地，它又坐落在黄河天险之石山上，所以地处秦晋要冲，黄河夹在两镇中间，沿岸多系石山、峭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是晋绥和华北通往陕北的重要黄河渡口，也是日军进攻陕北延安重要的一块“跳板”。
　　我八路军也十分重视这快跳板。在抗日战争刚刚爆发后，便派我八路军部队于1937年11月进驻吴堡沿黄一带。从此两岸联手，在这里开始了长达7年之久英勇卓绝的河防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