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陈浩在秦骗子嘴里没有得到张宁是否退还杨大明八十万的信息。其实秦骗子的确不知道张宁在杨大明面前撒了谎。在张宁的眼里秦骗子就是一颗被他使用的枪子，时时准备射击陈浩。
　　秦骗子当时答应了陈浩退出二十万。
　　陈浩彻底搞清楚了二十万的来龙去脉，心里轻松了许多，要回来起码减轻了负担，可能吗？只要是休息的时间，他就手里摸着那块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心里甜丝丝的，仿佛摸着小美细腻漂亮的脸蛋。有时睡在半夜一股冲动也要摸摸它。说实话，他是男人，不是圣人，自从老婆死后从来没有涉及性，一来没有爱的人选，二来工作的事情加之生活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自从赞助小美上大学后，他几次接触爱上了她，可他不敢有非分之想，那样有点自私，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她，想她！
　　十一长假，二人约会在老地方，水上公园。
　　二人走在公园的花池旁，牡丹儿开得各色各样，红的鲜艳夺目，黄的金光闪闪，粉的高雅大方，白的清洁淡雅。它们随着微风交头私语，仿佛为公园一对靓丽男女嫉妒羡慕了……
　　“陈浩哥，你看那些花儿多漂亮，”小美边走边说。陈浩根本无心欣赏那些花花草草。他一个劲打量着身边的可人儿：秀发黑段子般地光滑柔软，简单地扎成马尾辫垂在脑后。白净漂亮的脸蛋如怒放的牡丹花鲜艳可人。她穿一身得体的黑白色休闲装，圆领口露出漂亮的修长的脖子，黑色超短裙搭上褐色打底裤，衬托出健美修长的双腿。38码红色毛绒靴穿在脚上，灵巧的身段曲线有致，娇小可爱，当真是个美人胚子无疑。
　　她发现陈浩看她了，她从前面羞涩地蒙上他的眼睛：“陈浩哥，不要这样看人家嘛，”
　　他拿开她的手放在嘴上吻了一下：“哪样看，是不是就像陈佩斯小品这样看？眼睛中间这样看！”他幽默地伸出无名指比划在鼻子上，“这样是看普通人，我看的是美女要这样看。”他大眼睛瞟起，眼白翻出看着她，逗的小美“噗嗤”一声笑了：“陈浩哥，你好幽默！”她扑在他怀里，他捧起她的脸：“小美，我也是普通人，普通人有的习惯我都有，烦恼，暴怒，幽默，甚至猜忌，还有……”
　　“还有什么？”她抬起头羞答答地看着他。
　　“还有……”他俯下头正要准确地对着她的红唇吻上去，但他停了片刻移开了视线。不能，不能，他推开她的身体，是不是太突然了，她还是一个小姑娘，陈浩心里这样想。小美闭着眼睛等待他的吻，瞬间被陈浩一推，满心的热情凉了半截，她嘟起了小嘴：“陈浩哥，你，你不喜欢我，我不够漂亮，是不是？”
　　“你说什么，你很漂亮，但我不能……”
　　“我爱你……”
　　“我，我不能……”
　　“你不爱我，是不是，那你为什么收我的平安符，还我！”她伸出手，眼泪几乎要出来了。
　　“不，不，小美，你误会了，我，我爱你！”
　　“爱我你就抱抱我！”
　　“好！”他伸开双臂小美被揽进一个有力的怀抱，小美主动献上自己的香唇。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深情的热吻里，微凉的香甜的舌头滑入他口中，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忘情地享受着。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仿佛世间属于他们二人……
　　王花得知杨大明的下落，她本来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下决心不闻不问。但想起那枚戒指戴在别人手上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她干活心不在焉，常常一个人发呆。
　　今天中午，张秀和女儿没有回来，去参加朋友婚礼去了，家里就留下李全和王花。二人草草吃了一口，李全伸了伸胳膊，做了个扩胸动作，眼睛瞟向坐在客厅发呆的王花，他心里纳闷了：往常要是家里留下二人，她会快乐的像一只小燕子，不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就是抱着他撒娇。
　　“花儿，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等不及要上班了？”李全看着王花问。
　　“没有啊，我，我，我……”她吞吞吐吐。
　　“花儿，到底有什么心事，和我说一声，我可不愿意看到我的小乖乖绷着个脸像霜打了的茄子。”李全说着坐在她身边。
　　在李全的心里，王花就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是上帝专门派到他身边的爱神。工作的压力，年龄的增长，特别是最近“7·28”矿难事故和反腐倡廉搞的他身心俱疲，是她的出现让他的精神找到了归宿，让他由内而外变成了一个轻松快乐的男人。所以她看见就喜欢，想起她就快乐。
　　王花靠在他怀里，脸在他胸口蹭了两下，这个动作很敏感，李全为了她开心，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乖，你是不是需要什么东西，还是对工作不满意？不要绷着脸闹情绪，这样子我心疼！”
　　王花听到李全的话，抬起头看着他，忧郁纠结的情绪在她脸上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足的神情。
　　“叔，我不需要东西，工作也满意，我有事一直瞒着你不敢说……”
　　“有什么事还瞒着我？”他打断她的话，好奇地问。
　　“你不是常常问起我老公的事，我敷衍了你，没有告诉你实话，让你一直以为我老公是一个没有能力的男人我才出来当保姆。”
　　“你说糊涂我了，老婆出来当保姆，老公不是没有能力养活是什么？”
　　“他不是没有能力，是没有良心！”王花起身离开他怀里，走到窗口，手抚住窗台。眼睛里丝丝抱怨，丝丝泪花。
　　“是谁这样大胆，让美女受委屈，我找他算账去！”李全站在她身后，手搭在王花肩头上，讨她开心说的玄乎。
　　她明白李全分明是哄她开心，但她就是喜欢他这样哄她开心。她转身抱住了李全的腰：“是煤老板杨大明！”
　　“是他？”李全听到这个名字好像有毒，怕传播到他身上，推开王花坐回了沙发上。手挠着脑壳，斜过眼珠看着她。
　　“你够隐藏的深的，原来你就是杨大明的老婆，嘿！”他脸上似笑非笑，好像被人愚弄的表情。
　　“我怎么隐藏了？我说了，是他没良心抛弃了我，我以前不想说出自己是一个弃妇才没有告诉你实话，”她追在他身边委屈地看着李全，嘟起了嘴。
　　“现在想说了？”李全翻起白眼看着她，看到她嘟起嘴的样子他心疼了，心里的怨气也消了一半，他的眼睛慢慢变柔和了。
　　王花看到李全缓和了脸色，坐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发嗲耍赖：“你是不是生气了，不要生气嘛……李叔……”
　　“在你面前我哪敢生气，小妖精！你怎么突然想起说他了？这个时候说起了他多扫兴。”他眯起眼睛色色地看着她，她从他眼睛里看出他的动机，她根本没有心思做爱，离开他的怀里：“是那个胖子来找你我偷听到杨大明被拘捕了，还有胖子手指头那颗金戒指我认出是杨大明的东西，因为那是我们结婚时我给他的戒指。肯定是他求胖子找你办事贿赂了胖子，我是心疼我的东西戴在别人的手上！”
　　“你是心疼他蹲在看守所了吧？女人啊女人，就是自作多情！”
　　李全的一句话让王花泪流满面，她坐在沙发上开始抽泣……
　　李全的“女人啊女人，就是自作多情！”，这样的感叹是出自于“是他没良心抛弃了我”王花这句话。他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与杨大明有任何瓜葛，他发现王花在欲盖弥彰，他看出杨大明还笼罩在她的影子里。他怕王花提出什么要求他没有勇气拒绝。
　　说起王花和杨大明还有一段美好的记忆：王花和杨大明是高中同学，还是同班同桌。王花长得如花似玉，好多富裕家庭的男生喜欢，可他偏偏喜欢了贫穷的而且是农村人的杨大明。也许是因为他一米七八个头，长得很帅气的原因。她让杨大明衣服穿得亮一点，要注重自己形象。贫穷的他没有条件注重自己的穿戴，就是老一套的黄色上衣，蓝色裤子。她给他买了一身灰色夹克服，黑色裤子，他穿在身上就是亮了，人也很精神了。他还真的来精神了，体育课上他是一员健将，足球踢得很棒。他在她的心里就是开学拼命学习，放假下田干活的能吃苦的农家子弟。他考取了煤炭学院，念大学的日子里，她瞒着父母没少接济他。好不容易等到杨大明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工作，二人走进了婚姻殿堂没有几年他变了，变得花心萝卜了。常常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她不说正好，一说就吵架。她吵凉了心，对婚姻不抱希望了，干脆离开了杨大明。
　　杨大明对王花是不公平的，谁说过：“感情是男人世界里的一部分，却是女人的全部”，这样的话不假，在杨大明倒霉的时候王花还是放不下他。
　　秦骗子当时勉强答应陈浩退出二十万，回到家里打开抽屉一码一码的票子让他乐得眉眼都歪斜了，口水流了出来。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马上不属于他了，他也马上打回了一个穷光蛋。想到这些他爬在抽屉上“呜，呜，呜……”牛嚎一样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让下班回家的秦倩听到了，她楞了几秒钟，大声叫到：“爸爸，您怎么了？”随着大步推开堂屋门走了进去。
　　秦骗子听到是女儿回来了，他赶忙推回了抽屉，背靠了上去。手按在瘪嘴上擦了一把，一副哭丧像。　
　　“爸爸，您到底哭什么？是不是病了？”秦倩瞪着小眼珠着急地问。
　　他看了看女儿一眼：“今天是你爷爷的忌日，爸爸没有回去上坟心里难过……”他撒谎隐瞒哭的原因。
　　“嗨，大惊小怪的，幸亏妈妈下班没有回来，要不然又吓得让你上医院了。明天回去补上不就得了。”她白了父亲一眼出去了。
　　女儿离开了，他又把抽屉锁上，依然靠在抽屉上不愿意离开，仿佛怕离开了钱就飞了。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世界上多少贪官污吏可以不劳而获拥有金钱美女，住着高楼大厦过日子。不就是权力给他们镀了金身？我为什么不能有钱？退出去一辈子也得不到了，陈浩，你这个臭小子，哼！不退，不退！他想过这些印堂也舒展了，握在陈浩手里的“把柄”也不起作用了。
　　眼下，陈浩最要紧的两件私事办不了，特别窝心：一件是找到张宁让秦骗子退出二十万，第二件是让张宁到看守所退给杨大明一百万。让杨大明明白他与“一百万”毫无钩挂。可是，张宁一直不接他的电话，开的煤炭中介也关了门。秦骗子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了。当他再给秦骗子打电话时，秦秦骗子也不接了。陈浩知道他们都是故意逃避他，屎盆子硬要扣他头上了。他去了以前他们常住的地方找过也没有结果。工作方面的事一直没有进展，审查了几次杨大明，这家伙拍桌子瞪眼睛就是一副顽抗到底的势头，好像被查的是他自己。
　　老家的父亲打来电话要陈浩给母亲买点药回去。中午下班后，他走在去药店的路上，心思繁杂：儿子丢给父母照顾他心里很难受，本来父亲有卧病的母亲够照顾的了，还添了一个孩子。唉！让孩子也受委屈了，衣服脏得没有了原形，没有模样。想起上一次孩子哭着要跟他走的情景，就如同刀子在剜心。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妻子，心里常常有一种愧疚感。
　　他低头胡思乱想，脚步也无精打采，忽大忽小。大街上下班回家的人熙熙攘攘，突然感觉踩在了一个人的脚面上，果然随着一声：“哎呀，瞎眼了……”是一个女人的骂声。
　　他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眼睛歉意地盯着对方，对方弯下腰柔了柔脚，抬起头依然怒气冲冲对着他，可能是踩疼了的原因。看着，看着，她的脸由阴转晴了，挑了一下额头，惊奇地问：“你，你是陈浩？”
　　陈浩听到被踩的女孩叫出了他的名字，他仔细打量着穿一身紫裙装的女孩哪里见过？噢！他想起来了：“你是高中同学李巧？”
　　“是啊，老同学，你在哪里高就？”
　　二人边说边走，李巧兴致很高，好似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亲切。这种亲切不断地在她一双丹凤眼里，唇边的笑意里闪现。她仿佛不相信这个曾经寒酸的乡下男生现在一身制服穿在身上雄风帅气。
　　“我在纪检委工作，你在哪里工作？”他回答了李巧的问话，反问她。
　　“哦，我在工商局工作，整天和那些商贩打交道，麻烦！”
　　“挺好的，干什么都是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他笑着说。
　　“你倒是觉悟很高的，不愧纪检委工作，我可没有你觉悟高，上午一个叫张宁的人来注册公司，整整办了一小时，注册一个还注销了一个，你说麻烦不？”
　　“叫张宁？”他盯着她问。
　　“是啊，叫张宁，注销了煤炭中介所，注册了停车公司，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认识，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你知道他的住址吧？”
　　“知道啊，注册公司的客户都有住址，我下午上班查一下告诉你。”
　　“好的，谢谢！”
　　“对我你客气什么，免了吧！哈哈……”李巧笑了。
　　二人相互留了电话号码。
　　不知不觉到了药店门口，他对李巧说：“李巧，我回药店买药了，再见！”
　　“再见！”
　　陈浩从李巧的口中得知了张宁的下落，心里好轻松。好几天让这些事缠绕得他差一点乱了方寸，拖住工作的事无法进展。他知道秦骗子不见了一定是和张宁狼狈为奸在一起了。
　　今天，纪委又开会，当然主题还是针对“7•28”矿难事故的善后工作，以及对嫌疑人杨大明的审查结果。内部人透露，外省来桦林煤矿打工的七八个矿工没有了下落，家属上访到市委要人。市委对县委书记以及一切官员办事不力做了批评。所以纪委再次召开紧急会议，强调事件要尽快落实，给矿难事故家属一个交代。
　　会议上，罗书记首先阐明纪检工作的重要性，对工作速度的缓慢做了正面剖析：
　　“矿难事故落实难就难在我们部分纪委干部在督促个人从严从实执行政策规定问题上认识不够积极。作为党员，一些领导干部思想认识不够到位，对反腐倡廉态度转变不够彻底。有时候把党风廉政建设视为“一阵风”，以为马上过去了，这样的不健康想法就存在我们在坐的某个人身上。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顶风违纪的侥幸心理依然突出……”
　　陈浩看到在坐的各个官员眼睛盯着罗书记，比起上两次开会他们这一次严肃多了，其实，听到罗书记的讲话，他的心里比谁都紧张。
　　由于极度的激动，罗书记讲的口干舌燥了，他喝了一口水对着李全副书记说：“请副书记李全再说几句，大家仔细分析，可以各抒己见。”他看着李全。
　　这时的李副书记站起来了，他看了看在座的每一位官员，最后目光扫过陈浩，正好陈浩的眼睛看向他，他那圆球似的麻子脸黯然发红，也许是他的习惯。他一仰头吸了一口空气，腮帮子鼓得满满的，鼻子上那颗紫疱憋得有点红了，未讲话却把嘴巴扩了一个小圆圈，把那口空气慢慢吐出去。他摸了一把腮边，终于开口了：“同志们，罗书记要我给大家说几句，我就说几句吧，不过说的不当之处请大家海涵！他做了一个拱手抱拳的动作。这个动作迎来了一阵阵掌声：
　　“近几年来，我们县在全市的机关作风通报大会上做了表彰，特别是纪检委工作很突出，解决上访案件多起，这样的成绩就是我们纪检委干部努力的效果。可是不能有点成绩就翘尾巴，大家说是不是？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可我们迟迟没有结果，这些问题确实考验着纪检委每位干部对工作的态度。我们有时候也有私心，人嘛，都有私心，但不能私大于公。部分纪检委干部有时候未免担忧，纪检干部的家属与被查纠对象同住一座县城或同一区域的某一系统工作。怕下手猛了，纠得“狠”了，那样就容易得罪人，甚至遭到生命的威胁。这些侥幸心理是工作不力的重要原因，我们必须坚决克服，不能让这种心理在纪检委干部的头脑里作祟。纠得“不狠”怎么对那些受害人交代？我们的职业就是对党对人民负责，让人民满意……”
　　李全“朴实”的讲话又赢得了一阵阵掌声……
　　每个官员发言十分钟，讨论“7•28”事故。审查组牛组长看着陈浩：“小陈，你有什么高见？”
　　“牛组长，我的意见还是从申请资料着手，我早说过了这个资料很重要，如果确定政府已经将扶助资金到位，那么意味着这笔资金没有‘用武之地’，只是中饱私囊。”说完，他看着牛组长，牛组长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鼻子吸了几下，眼皮下那颗黑痣在跟着抖动：“都是老黄历了，你还翻出有意义？”
　　此时此刻众人在静静注视二人对事故开展的分析，李全半闭着眼睛，嘴巴抿的紧紧的，双手互插腋下，对二人的对话好似爱理不理的。其实，他的一只耳朵对着二人说话的方位，准确地接收着信息。
　　“怎就成了老黄历？我们早核该实了一千万资金到位没有，难道这不是打开案件的重要关口？不可能从杨大明口里掏出实话。对了，我们怎么就没有注意申请书上谁的签名？太粗心了，太疏忽了！”他站起身，脚步不住地在地上动着，他懊悔地拍自己的头。
　　李全副书记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瞟向了他：“小陈，是我签的字，怎么，有问题？”他说完，手又放在了鼻子上抠那颗紫疱……
　　陈浩听到副书记李全的话，他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李全的脸上。凭他职业的敏感，凭他心里推断：申请书上同意签字的人一定是和杨大明有非同一般关系。李全此时此刻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是什么目的？无疑是对陈浩刚刚提出的案件着手方面高姿态的神情藐视。
　　许多事情从逆向心理推断：但凡人们认为重要美好的事情往往是微不足道的，或者是卑鄙龌蹉的。所有的那些耀眼的光环，那些道貌岸然的外表往往掩盖着不为人知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