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斯蒙娜为爱而死
作品名称:十日谈(全本) 作者:曲新同 发布时间:2011-11-05 09:39:24 字数:8917
坦科雷迪,萨勒诺的领主,是一位仁慈的王子,其秉性极其和蔼可亲,要是他在晚年没有双手沾满一对爱侣的鲜血的话。在他整个的这一生当中只有一个女儿,可要是他没有这个女儿的话或许会更加幸福一些。他作为一个父亲比任何别的父亲都要珍爱自己的这个女儿,而由于对她的这份珍爱就舍不得与她分手,就这样她在远远超过该有一个丈夫的年龄了他还是没有把她给嫁出去。最终,他让她跟卡普瓦公爵的儿子订了婚,而在跟他一起生活了很短一段时间以后,她就不幸成为了一个寡妇而回到了她的父亲身边。
现在她发育得身条风韵而面色美丽,任何别的女子都没有她这么动人过,而且非常年轻靓丽,在智慧方面很可能要超过作为一个女子所需的禀赋。居留在家中之时,就在这个时候,跟她的父亲一起生活在闲适奢侈之中,作为像她这样一位资赋超常的女士,看到自己的父亲因为对她的爱而根本无心再次把她给嫁出去——而对她来说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又是不合适的——她就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如何可以加以寻求,要是可能的话,为自己秘密寻求一位值得的爱人。她见到过无数的男子,无论是贵族的还是平民百姓,在她自己父亲的宫廷之中,细加品味了一番他们的行为举止以及处事风度之后,她的父亲的一位年轻的侍从人员,名字叫做卦斯卡尔多的,比所有别的人都符合她的心意。这是一位血统出身非常低微的男子,但是品性高贵而且举止风度超过任何别的男子。由于经常可以看到他,她就发自心底地深深爱上了他,随着时间进展慢慢地在心里偷偷地对他的举止风度越来越着迷;而这位年轻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傻瓜,也就暗中注意到了她,心里满心地接纳了她,以至达到这种程度,他的心中除了对她的爱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他兴趣的事来了。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仰慕着另一个,而这位年轻的女士,满心在渴望着能跟他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想,而在心里又不原意跟任何人表白自己的这份情感,这样就暗暗设定了一个出奇计谋想让他明白自己心中的安排打算: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她告诉他如何在第二天前来跟她会面。把这封信件装在一根掏空的竹棍之中,她就嬉笑着把这根竹棍递给了卦斯卡尔多,并且对他说道,“你可以用它给你的女仆做一架风箱,这样她今天晚上就可以用它给你鼓风煽火了。”卦斯卡尔多接过来这根竹棍,觉得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它送给他还说这样的话,然后就离开这里拿着它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在那里他仔细查看了这根竹棍并发现它是中空的,这样他就顺着裂缝把它给打开而发现了里面的信件。在读过这封信并恰当理解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之后,他简直要高兴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接下来就开始琢磨如何可以到她那儿去,一步一步都是按照她在信中对自己的指点。
就在这位王子的宫殿旁边有一处岩壁之中穿凿出来的洞穴,这是很久年代以前做出来的,而这个洞穴里面可以投射进来一点亮光,经由一个人工巧妙穿凿于大山之中的轴状孔洞,而由于现在这个洞穴已经早被遗弃不用,这个轴状孔洞的入口早已被荆棘野草繁茂生长给覆盖住了。要想进入这个洞穴之中可以经过这位女士在宫殿里的寓所的第一层里的其中一个房间之中的秘密楼道,这条通道被一扇沉重的门户给阻挡着。这条楼道几乎被所有人给忘记了,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没有被使用过了,没有人还记得这里有这么一条通道;可是由于爱情,在有爱的人们的眼中没有什么秘密之物可以不被发现的,这样这位心中有爱的女士记忆之中就记起了这个秘密通道。就这样没有什么人可以注意到正在进行的事情,她使用各种趁手的工具努力劳作了数天的时间这才最终勉强可以打开这扇门户。然后,她一个人顺着楼道走下这个洞穴内部,并且看到了那个轴状孔洞,这样她就送信去告诉卦斯卡尔多可以经过那个途径前来与她相会,并且在信中指出自己觉得从那个孔洞入口到洞里地面的高度大概能有几何。
为了达此目的卦斯卡尔多迅速准备好了一条上面有许多绳结以及绳圈的绳索,顺着这条绳索可以攀爬或者降落,然后身上穿了一件皮衣以避免受到荆棘的刮刺,第二天夜间,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有关这件事情情,他就一个人赶过去来到了这条地道的入口处。在那里他把绳索的一头紧紧地绑缚在一棵长在入口边的大树粗壮的残根树墩子上,然后他让自己顺着绳索下降到洞穴之中,而这位女士此时正在这儿等待着。
第二天,假装她想要入睡了,她把随身的侍女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紧紧地关在了卧室里面。之后,打开那扇秘密的门户,她又顺着楼道走下去到洞穴之中,在那里她又见到了卦斯卡尔多。他们两个互相之间极其愉悦地打过招呼,然后就一起走进了她的卧室,在那里他们两个一直极其快慰地呆到天光大亮之时;之后他们又一起详尽安排了他们秘密爱情的一切必须慎重事项,这样以免被人发觉,卦斯卡尔多这才返回到洞穴里面,而她则关上那扇秘密门户出去到她的侍女们那里。夜晚来临了,卦斯卡尔多顺着他的绳索攀爬到了地道的入口上面,从他先前进来的地方又钻了出去,返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知悉了这条路径之后,后来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就经常回到这里来。
但是命运的安排,总是嫉妒这种长时间极度的欢愉之情的,经由一次令人烦乱得时机,从而改变了这两位爱人之间的这份欢情,一变而为忧伤和痛楚;这件事情是这么发生的。坦科雷迪有些时候习惯于独自一个人到他女儿的卧室里去,在那儿跟她呆上一会儿说上一会儿话然后离去。因而,有一天,吃过正餐以后,他就去到了那儿,这时这位女士(她的名字叫吉斯蒙娜)正和所有她的侍女们在其中她的一座花园里面,而为了不想着打扰她在那儿娱乐,他就顾自走进了她的卧室,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或者听见。发现那里的窗户都关闭着,床铺上也是帘幕低垂遮蔽着,他就在床铺旁边一角的一块厚跪垫上坐下身来,脑袋正好倚在床铺上面;然后把帘幕拉过来遮住身子,几乎像是他在刻意隐蔽自己一般,这时他就睡了过去。正当他睡着的时候,吉斯蒙娜,正如命运的不幸,那一天不巧正好让她的爱人过来,此时轻步走进了卧室里面,把她的侍女们都留在了花园之中,在身后把门紧紧关住,也没有留心注意到还有别的人也在里边,然后就给卦斯卡尔多打开了那扇秘门,此时他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了。他们两个立即就来到了床上,正如他们平常习惯做的那样,正当他们两个互相开着玩笑一起玩耍之际,恰好坦科雷迪醒了过来,听到并看见了卦斯卡尔多和自己的女儿所做之事。对此他感到了难以形容的极度伤心,最初他想要对着他们大声喊出来,可是之后他觉得最好还是保持沉默,自己尽量能够隐藏在那儿不被发觉,保守住这个极大的秘密,而不为自己招致过多的羞辱,事后也就可以成功实施心中毅然落定的想法了。
这两位恋人在一起呆了很长的时间,这是他们经常习惯这样做的,而且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坦科雷迪,在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因为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卦斯卡尔多就返回到了洞穴里面,她也起身离开了卧室之中;这个时候的坦科雷迪,尽管说他是一位老年男子,就顺着一扇窗户爬进了花园里面回去了,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回到了他自己的卧室,几乎要忧伤痛苦得要命。
就在当天晚上,就在人们将要入睡的第一时间里,卦斯卡尔多按照他的吩咐被两个男子抓起来了,正当他从那条地道里爬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皮衣被紧紧地绑缚起来,然后秘密被押赴到坦科雷迪的面前,当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开口说道,几乎是泪流满面:“卦斯卡尔多,我对你的这番好心不该遭致你对我的这般激怒与羞辱,就是你在我的骨血身上所做的这一切,这个我已经在今天亲眼所见了。”卦斯卡尔多除了这么回答什么都没说:“爱远远可以做出你或我所不能做的一切。”坦科雷迪这时就吩咐把他给秘密监押起来,就在这座宫殿里面的其中一个房间之中,这件事就这么遵命办了。
到第二天的时候,他在心里面左思右想了许多条非凡的计谋之后,吃过饭后他又像通常所做的那样去到了自己女儿的卧房之中。接着他就派人去叫来这位女士,她到现在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把自己还有她锁在房间里开口说道,几乎是热泪盈眶的样子了,对她说出了以下的话语:“吉斯蒙娜,我觉得我知道你的品行以及你的优良品格,而且我从来就不会想到,要是我没有亲眼见到的话,原来你可以在自己心中——更不要说在行动之中了——委身于任何男子的身下,除非他是你的丈夫。因而,在我这余下来的风烛残年之中,我将会永远置身于痛苦悲伤之中了,一旦记起来这件事的话。要是你甘于屈就委身于这般恣意放荡,那么当着上帝你也该屈身于一个值得你的身份地位的人!可是在许许多多经常来到我的宫廷里的男子之中,你却选择了卦斯卡尔多,一个身份背景最为低下的年轻人,或多或少是出于可怜才纳入我的宫廷里的,从一个小孩子一直抚养到他现在的年纪。因此你已经把我置于一种极其悲惨的精神境地之中了,因为我一点都不知道该对你采取什么样的行为措施了。我已经下了决心对卦斯卡尔多将要如何处置,就在昨天晚上我已经把他给抓起来了,当他从地道里面爬出来的那个时候,而且现在我已经把他给监押了起来。但是上帝知道我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从一方面来说是爱在约制着我——我自始至终在爱着你胜过任何父亲爱他的女儿——而从另一方面我已经愤怒到难以自持了,这全是因为你所做的这件大蠢事。一种情感促使我要原谅你,另一种情愫又迫使我要违背本性来严厉对待你。然而,在我做出一个决定之前,我想要听一听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说法。”说完这些话,他就低下脑袋痛苦地哭泣起来,就像一个受到了伤害的孩子一般。
吉斯蒙娜,听到她父亲所说的这些话,同时看到不但她的秘密情事已经被揭露了,而且卦斯卡尔多也被抓了起来,就满心里面感到难以形容的悲伤,许多次近乎嚎啕起来哭着表示这种感受,正像大多数女性通常会做的那样;但是,她倨傲的精神素质克服了这种软弱表现,以超常的自制力定下了自己的心神,而没有为自己说出什么祈求之辞,内心里面打定主意就此结束自己的一生,无疑她的卦斯卡尔多此时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这样,不是作为一个悲悲切切的女子,或者是一个因错而受过之人,而是作为一个大无畏的勇敢之人,眼里不含泪水、面色冷静、一点没有哀伤的样子,她对自己的父亲说出了下面这番话:“坦科雷迪,我既不想否认也不想乞求,因为前者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我也不想因后者而得益。再者说了,我没有任何念头试图想要因你的和善以及喜爱而赢得你的好感。相反的,我想要坦白实情,首先以真实的理由以澄清我的名誉,其次以坚强的决心以遵从我伟大的灵魂而行。事情的确是我爱过卦斯卡尔多,而且我依然爱着卦斯卡尔多,而且只要我活在这个世上——这将只有很短的时间了——我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他,而要是人在死后还有爱的话,我将不会停止对他的爱。而我之所以能够达到如此程度的爱,并不是因为我本人女性的柔弱,或者由于你欠考虑而嫁我出去,而全是由于他优秀的品格。
“本来这对你来说是很清楚的,坦科雷迪,作为像你这样一个有血有肉之人,你同样也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儿的父亲,你自己本人同样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本来应该记得而且你也应该依然记得——尽管说你现在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样的法律是适合于年轻人的以及他们运作起来的那种力量。而尽管你,作为一个男人,曾经在军事事务上以你最好的年华时光部分实践了你的这种力量,你同样应该很好地懂得人到老年应该以何种的安然悠闲而闲适的生活去安度年华,更不要说人在年轻的时候了。那么说,我作为你的女儿,同样也是有血有肉之人,而且我才生活了这么短的一段人生时光,依然还很年轻而且(由于以上两个原因)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欲望。我的情感已经被更加强固了,因为我已经更加深切体味过,经由我的婚姻,这种欲望被满足后的那份快慰。因而,由于难于抵御这种迫切欲望之力,我可以在这儿宣布,自己作为一个年轻的女性,为了实践这种力量所欲达到的目的,我选择自己陷入了爱情之中。而且当然了我在这件事情上运用我全部的能力,在我力所能及的基础上全力保证,没有任何的羞辱可以加到你或我的头上,经由这件由于本性中的柔弱而促使我做出的这件罪错之事。为达此目的,内心热切的爱以及命运的眷顾找到并展示给我一种非常合适而慎重的方式,经由这种方式,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由此赢得了自己欲望的满足,而这种方式,无论是谁把它展示给你的,或者是你如何自己发现的,对此我坚决不加否认。
“我并不是随意选择卦斯卡尔多的,就像许许多多的女人所做的那样;而是经过刻意的考虑而决定选择了他而不是别人,而且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我决定把他吸引到我的身边来,而经过我本人一方还有他一方坚定不移的慎重努力,我已经充分享受过了很久我的快乐欲望的满足。可是现在看起来你是遵从了粗俗的偏见而不是尊重事实,而对我进行了这般严厉的谴责,更加是因为我自己所做的这个选择,而不是因为我以爱的方式所犯的这个罪错,坚执地认为(好像是如果我为达此目的而选择一个出身高贵的男子的话那么你就不会感到这么伤心难过了!)我已经把自己跟一位出身低贱的男子因此而发生了联系。而在这件事情上面你没有看出来你不是在指责我的罪错,而是在谴责命运的错处,正是它经常让那些本不优秀的人士达到更高的地位,而让那些最为优秀的男子沉落到低下的层次。
“可是现在让我们离开这个问题上面,在一段时间里寻求一下做事情的首要原则。经由这些原则你将要看到我们所有人的骨肉都是来自于继承同一个祖先,而且所有的灵魂都是由同一个造物主以同等的模式统一创造的,赋予了我们同等的力量以及同等的品德。而实际上是内在的本质首先而在我们之间划出了明确的界线,本来我们这些人都是生而平等而且依然如此的;因而那些拥有非凡品质的人,而且对此加以运用,这些人就可被称作为高贵,而别的那些人就没有什么高贵可言了。而与此相反的习俗随后却模糊了这样一个首要的法律,然而它却根本不会从我们的自然品性或者良好行为之中被撤销或者泯灭;因而一个人只要处事行为非凡杰出就可以充分显示他是一个高贵之人,而要是任何别的人相反看待他的话,那就不是那个被看待的人,而是那个看待他的人自身如此,是他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看一看你周边的这些位绅士们,仔细想一想他们的品德,他们的习俗以及他们的风度,而且再从另一方面来看一看卦斯卡尔多的这一切。要是你同意不怀敌意态度地对此加以评断的话,那么你将会承认他是一个最为高贵之人,而你身边的这些所谓贵族们除了是农民以外什么都不是。认真想一想他的品行以及德性,对此我不信任任何别人的评断,只信任你的话语以及我自己的眼睛。是谁对他如此赞赏有加,就像你曾经对一个如此值得赞赏的品德优秀之人所做的那些充分的赞赏那样?而且肯定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因为,要是我自己的眼睛并没有欺骗我的话,没有任何一项你所加于他的赞赏之词我没有在他的行为之中加以确切印证,这些甚至要比你的言词之中表达得更加令人称赏;而且甚而至于要是我在此受到了任何欺骗的话,那么我也是受到了出于你本人的原因而造成的欺骗。因而要是你说我把自己跟一个低等阶层的男子发生了联系,那么你所说的就不是实情。现在要是你说这是一个贫穷的男子,那么你或许还是正确的——而且为此而感到羞愧的应该是你自己,因为你如此松懈马虎到不能提升你自己的一位男仆,一位完全值得上更合适地位的男子。然而贫穷不能够泯灭任何一个人的高贵所在;的确是因为富有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许许多多的国王,如此之多伟大的王子都曾经贫穷过,而还有许许多多正在挖地掘土以及放牧羊群的人们都曾经一旦非常富有起来,而且今天他们依然非常富有。
“至于最后你所提出的那项疑问,关于你将要拿我怎么办的问题:请你完全放心好了。如果说在你这么一大把年纪的时候想要做出你在年轻时从未做过的事情来——如果你愿意采取残忍决断的行为,我的意思是说——那就请把你的残忍报复到我的身上好了,因为此时我已再也不想祈求任何别的事情了。我是这场罪恶的主要起因,如果这称得上是罪恶的话;因为我可以为此对你加以保证,无论你已经做了或将要对卦斯卡尔多做什么,只要你不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的话,那么我自己的双手将要做出同样之事。现在你可以离开我这里了;快走去到女人们那里流泪好了,而要是你现在更加残忍起来了,就请你杀死他还有我,用同一把武器同样地一挥了事,要是在你看来我们值得这样的惩罚的话。”
这位王子完全明白自己女儿伟大不屈的灵魂,可是同样的他根本不相信他的女儿会如此之坚定,还能够决然做出她的话语之中所宣布的事情。就这样,他就离开了她那里,并且把使用一切残酷手段惩戒于她的想法放到一边,他想要使用让某人代过的手段来让她那颗炽热爱着的心冷却下来。因而他就告诉看押卦斯卡尔多的两名卫士在当天晚上把他悄没声息地给绞死了,并且把他的心脏给掏了出来,然后把它带到他这里来。这两名卫士完全按照他的吩咐这么做了。
第二天一早这位王子派人去拿来一只很大的、漂亮的金碗。把卦斯卡尔多的心脏放进里面,他就派人把它送给了自己的女儿,经由一位他最为信任的仆人之手,并且吩咐他要这么说,当他把它递给她手上的时候,“你的父亲给你送来的,为了这件你最爱的东西能让你高兴,就像你以他的最爱而让他高兴一样。”
现在的吉斯蒙娜,心中已经坚不可摧地打定了主意,在她的父亲离去之后,就派人去找来了极有毒性的药草根茎,在水中加以滤取并熬制好了,就这样放在手边以待可怕的事情发生时可用。当这位男仆带着王子送来的礼物及口信进来之时,她就面色凝重地把杯盏拿在手中并打开了上面的盖子。当她看到了那颗心脏并领会了口信里的意思之后,她就完全在心里肯定这就是卦斯卡尔多的心脏,然后把眼光转在了信差的脸上,对他说道,“没有任何一个处所可以比金子更适合安葬像这样一颗心灵;而这么做我的父亲可以说是完全费到了心机。”一边这么说着,她把这颗心脏拿起来凑到嘴边,不停地亲吻着它,说道,“总是在任何事情方面,甚而至于到了我此生的尽头,我依然可以发现我的父亲对我的这种极度关爱之情;而且此时此刻更甚于前,因此你可以代我对他表示谢忱,为了这么一个非凡的礼物,呈上我对他此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最后的谢意。”
这时,俯身拿起那个杯盏,紧紧地抓在了手中,只听她说道,对着那颗心脏,“啊,我的所有愉悦之情的最亲家舍,可诅咒的是他的残忍,是他让我现在以肉眼得见于你!曾经让我在所有的时光里以心灵之眼能够看到你已经足够了。现在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人生行程而且以这种命运赋予的方式宣示了你的终结。此时你已经走到了每个人都在忙碌奔向的那个终极。你已经离开了这个世上的人们都在从事的劳苦以及遭际的苦难,而从你的最后的敌人那里你得到了这个安葬之所,这是你的优秀品质所值得的一个地方。对你的葬礼的仪式再也没有什么缺憾之处了,除了以那位你生前所爱的人她的眼泪来作为终结。这样你就一定会得到她的眼泪了,是上帝让我那位不悯人情的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现在我就要把我的泪水全部送给你,尽管我想着自己要眼中不含泪水而面无忧伤之色地死去;而在把所有的眼泪都送与你之后,我就要毫无延迟地采取行动以使我的灵魂,在你的协助之下,加入到那颗先前被你悉心呵护的灵魂之旁。还有什么样的伴侣可以让我更加情愿地或者说更加确定地跟这样一颗心灵一同奔赴那样一个未知之地的呢?我敢肯定它此时一定还依然留在这颗心脏里面,在观护着它的以及我的快慰之所,而由于它依然还在深爱着我,它就一定是在等待着我的灵魂,因为它对这个灵魂的爱永远胜过一切。”
说完这些话语之后,恰像她的眼眶之中溢满了一股清泉一样,她就低下头对着这只金碗,没有像任何女子那样放声大哭,而是哀哀悲泣着开始涌出了如此之多的泪水,以至让人看来简直不胜其情的样子,同时一边亲吻着这颗死去的心脏不知有多少次。她的那些位仕女们,此时团团围绕在她的身旁,根本就不了解这颗心脏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明了她所说的这些话其中的含义,但是由于不胜其情,也全都跟着哭泣起来,无望地迫切询问着她这番悲伤的起因,试了多少办法而无果,到最后实在是无望了,没有人可以安慰于她。
这位女士,哭泣了好一阵子到最后觉得足够了,就抬起头来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开口说道,“哦我的最爱的心灵,我已经对你实行了我全部的义务了,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再去做的了,除了让我的灵魂去跟你的灵魂前去做伴。”这么说着,她就吩咐人去拿来了前一天准备好了盛着药水的那只小药水瓶,把里面的药水全部倾倒进了盛着沁满她的眼泪的那颗心脏的金碗里面。这时,她毫无惧色地把嘴凑到这只金碗边上,饮吸尽了所有里面的液体,然后手里拿着杯盏爬到楼上来到床前,在那里端正自己的身体,像平常一样非常优雅地安卧下来,她把这颗死去的恋人的心脏按在她自己的心脏上面,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等待死亡。
她的侍女们,看到并听到这一切,尽管说她们并不知晓她所饮的这些药水究竟是什么,但是已经派人送信去告诉坦科雷迪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而他,由于对发生的事情怀有恐惧,就迅速地从楼上来到了自己女儿的卧房,当她正好在床上躺下来的时候进入了其中。可是已经太晚了,他用百般温婉的言辞想要安慰着她;但是,看到她已经处在弥留的边缘,他开始痛极哀伤地哭泣起来。
而这位女士开口对他说道,“坦科雷迪,收起你的眼泪准备用于你那比我还要不幸的命运而哭泣好了,而不要把它们洒在我的这儿,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它们。又有谁看到过有任何人,除了你之外,会为他自己所心甘情愿的事情而悲伤呢?然而,要是你先前对我所赋予的爱还有什么留存的话,那就请你最后赠予我一项好意好了。由于你不高兴看到我生前跟卦斯卡尔多秘密而平静地在一起,那就让我死后的身体跟他同处一地好了,无论你已经把他的尸身扔到了什么地方。”
此时这位王子忧伤的痛楚已经不允许他再做回答了;而这时这位年轻的女士,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全力将那颗死亡的心脏按向自己的胸脯,并说道,“就请你和上帝一起永留这里,因为我也要上路了。”之后,她就最终合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离开了这个令人悲愤忧伤的人间。
到这儿,那么说,正如你们所听到的,就是卦斯卡尔多以及吉斯蒙娜之间令人哀伤的爱情结局,她的尸身最后由坦科雷迪在百般哀痛之后,最后也是出于对自己的残忍懊悔不迭,最终被极尽哀荣地安葬于一所独处的墓穴之中,伴着萨勒诺所有人们一致的哀痛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