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当天下午，又排练了两遍《刘云打母》，排练到第三遍时，两名演员无论是唱腔还是道白都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了。
　　郑仁君说：“好了，《刘云打母》就算排练成功，全剧演出20分钟，咱们明天再排练《小姑贤》，排《小姑贤》由刘丽英扮老婆婆，叫冯秀英扮儿媳妇，柳金香扮小姑子。柳、刘两姊妹，你们俩看行不行？不过，我先声明一点，冯秀英可没演过评剧，你们俩得给她“带点儿戏”。柳金香和刘丽英说：“郑老师您就放心吧，我们俩很愿意跟冯姐搭戏。”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5时，虽然太阳还有很高，可公务员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郑仁君说：“今天就到此结束吧，明天冯秀英来排《小姑贤》的时候，根据排练进度再决定下班时间。”
　　众人走出二楼排练厅来到楼下，王申先问几名年轻干部：“各位小同志，下午咋样，有来报名的么？”杨、金二位男干部面面相觑，谁也没搭腔，女干部付仁君说：“总共就进来两个人打听啥叫“百老互助乐园”，我们给他解释完他们就走了。”郑仁君说：“万事开头难，我们的正规宣传活动还没开始，把宣传工作做到位，让百姓了解了百老互助乐园的优越性就会有人报名参加的。好了，到下班的时间了，你们几位可以走了。”
　　当晚，郑仁君接完江春水的电话，说有希望拉到赞助，就对妻子说：“我们要在西沟门修建一所百老互助乐园，让那些住不起养老院的老人能花较少的养老经费老有所养。”冯秀英说：“我早知道了，你这几天又画图又写报告，又找江书记，为的不就是要办这件事么？你为老百姓作好事我不反对，但是你不能把唯一的家产都搭进去，我还是那句话：咱这楼不能卖！”郑仁君说：“咱这楼暂时不用卖了，县委县政府已经答应赞助100万，江书记去市里，估计最少也能拉来100万赞助，老铁去省里估计也能拉到赞助，这样的话百乐园就可以开工了。大后天我们准备开办个讲座，讲座的最终目的是动员老人们集资参加百老互助乐园。讲座开始前要演出两个节目，一个是《刘云打母》，一个是《小姑贤》，今天下午柳金香和刘丽英已把《刘云打母》排练了三遍，很成功，我想请你明天参加《小姑贤》的排练，你看行不？”
　　冯秀英说：“嗨，老夫老妻说话还绕那么大的弯子，要叫我去排戏就说排戏得了呗，可我从来也没唱过评剧呀。”
　　郑仁君说：“那《小姑贤》唱段很少多是道白，尤其儿媳妇唱段更少，仅一小段，四句唱词，一教你就会，‘婆婆年迈秉性乖，我小心侍候她常把脸子摔，作东作西都不对，媳妇我无奈呀好无奈！’”
　　“净扯蛋，是这么唱的么？”冯秀英说，“这又是你瞎编的吧？”郑仁君说：“你记住原来的唱词儿了吗？要记住原来的唱词儿更好，就不用我瞎编了。”
　　冯秀英说：“原来的唱词儿我也记不住，反正跟你编的意思差不多，就唱你瞎编的吧！”
　　次日早晨八点前，郑仁君和冯秀英就来到临时办公室，功夫不大，人们陆续都到齐了。郑仁君说：“今天，你们三位青年干部还要守办公室，我们这些人继续排练节目，等江书记和铁局长回来，我们的工程就可以立即上马。”
　　王申先说：“这么说江书记和铁局长肯定是有收获了！”
　　郑仁君说：“具体数字还没定下来，估计能拉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赞助。”
　　汪青山说：“要是赞助费拉多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交集资款了？
　　郑仁君说：“集资款该交还是得交，如果能拉到300万赞助款，我们每人可以少交1万，等明天晚上他们都回来，我们才能知道准确数字。”
　　柳金香说：“我跟刘丽英把钱都带来了，现在交不交呢？”
　　郑仁君说：“暂时先不交吧，等明天江书记他们回来再说。”
　　众人又上二楼开始排练《小姑贤》。王申先附在郑仁君耳边说：“郑老弟，开办讲座讲课的事我一次也没搞过，我昨晚写了个提纲你看看行不行。”说着拿出几页纸来交给郑仁君。郑仁君接过来浏览了一遍，说：“涉及面太广，你半天也讲不透，要删繁就简，就当前中老年人多发病常见病讲几种病例就行了。”王申先说：“是的，我列完提纲也觉得太多了，行，我就单讲中老年人的心脑血管病的形成原因和危害性以及注意事项。”
　　《小姑贤》排练了一头午，排练得也挺顺利，柳、刘二人的唱词和道白也还是根据剧情现编现演临场发挥的。中午散场时，柳金香说：“各位老师各位朋友，今天中午我作东，咱们去前面的中餐馆吃一顿吧。”郝高寿说：“我举双手赞成，省得我往返还得跑六里地吃顿饭。”
　　郑仁君说：“你们几位去吃吧，我和老伴家就在前面，回家嚼巴一口得了。”
　　王申先说：“别价，我家和你住一个楼口我都没说回家吃，你们俩也别回家吃了，你不能瞎了小柳的一片心意呀。”
　　郑仁君说：“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柳老师你可要本着厉行节约的原则，吃饱吃好不要喝醉，吃点儿家常便菜就得，不要弄什么山珍海味。”
　　柳金香说：“郑老师您放心吧，下午还有事，我哪能把大家都灌醉了，另外我给您提一条意见，您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郑仁君笑笑说：“哟，啥意见呀还必须得接受，你提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柳金香一本正经地说：“请您以后不要叫我老师，这个称号我承担不起，想当年我在你家住的时候我刚刚记事，那时你不是把我当小妹妹哄着吗？现在我仍然是你的小妹妹。你叫我老师我听着生分不说，还把我叫得无所适从了。”
　　郑仁君说：“哦，是这么回事呀，在文艺界我们都这么称呼，你不是也叫我郑老师吗？”
　　柳金香说：“哎呀，我怎么能跟您相提并论呢，您是名副其实的作家，我只是一个没登过正规舞台的文艺爱好者，假如改革开放早三十年，也许我能成为一名正式演员，可惜我早生三十年呵！”
　　王申先说：“你没当上正式演员却当上了正式企业家这不更好吗？而且你当企业家也没耽误你唱戏，想啥时候唱就啥时候唱，想唱哪一出就唱哪一出，我看更好，走吧，咱们吃饭去！”
　　下午，又排练了三遍《小姑贤》，郝高寿说：“行啦，我看这出《小姑贤》赶上碧艳萍演的了！”郑仁君说：“郝师傅认可的戏，说明真的可以过关了，明天咱把《小姑贤》和《刘云打母》挨着再重来一遍，头一炮一定要打响。”
　　第三天早晨，大家都来到临时办公室之后，郑仁君分配工作说：“今天上午，杨阳和金岩两位同志去电脑房制作明天的会标，即制作一条巨额横幅：‘百老互助乐园筹建招募会’长6米，宽半米，白底红字，纸质，再把这幅百老互助乐园全貌图扩大10倍，也要纸质。上午制作完，下午去老肖婆喜庆中心把横幅和建筑图悬挂起来，你俩就算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任务。小付还坐镇办公室负责接待来访者。咱们这些人继续上楼排戏。”
　　中午，江春水和铁梁栋一前一后都回来了，跟王申先、郑仁君、付仁君在临时办公室里开了个小会。江春水说：“现在，市县两级政府已赞助200万，省公安厅又赞助全部建材，百乐园是否可以开工了呢？”
　　郑仁君说：“可以开工了，今天中午，小付回局里请勘测人员明天就到现场放线打桩，小付和金岩也去，好根据实测再设计施工图，这一组由铁大哥负责，江兄留下来主持招募会，由王申先大哥讲中老年人保健养老，我讲中华民族伦理道德孝老敬老，最后宣读百老互助乐园筹建招募文告。明天让杨阳守办公室。”
　　王申先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今天得确定下来，就是准备参加养老的人到底要集资多少钱？这个数字不定准喽，准养员没法交钱呵！”
　　江春水说：“按郑老弟预算的经费数字，如果每位养员再少交一万，只交三万的话，经费总额还有点儿缺口。但我的意见是每位养员就按三万收集资款，我们这个百乐园就是为中低收入家庭筹建的，万儿八千的钱在那些大款们眼里是九牛一毛，可在中低收入家庭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缺口部分我们再做做工作，向私营企业家伸伸手就解决了。”
　　其实，江春水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二儿子，他想让二儿子为筹建百老互助乐园集点儿资。
　　2010年8月30日早八点，辽东县第一家集资养老院，即百老互助乐园筹建招募会在五贤城老肖婆喜庆中心正式开始了。退休的原县委书记江春水作了简短的开幕讲话，他望了望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清了清嗓子，说：“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目前，我国人口老龄化已呈上升趋势，从今天到会的上千人来看，几乎有60%是60岁以上的老年人。那么，你们的养老问题是怎样解决的呢？中国传统的养老方式是家庭养老，养儿防老。可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家庭养老的模式已经不适应现实生活。多数家庭儿女与老人分居，老人在行动不便时，得不到关怀和照顾，有的空巢老人甚至病死家中多长时间都没人知道。是儿女不孝吗？我认为多数儿女还是孝顺的，但是由于事业和经济条件有限，这些儿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收入高的家庭可以雇保姆在家养老，略次一点儿的可以去住私营的养老院，可是中低收入的家庭即请不起保姆也住不起私营的养老院。这部分老人的养老问题怎么解决呢？我们想了一个集资互助的办法来解决，具体实施办法，待会儿由作家郑仁君先生向大家解释。下面，先演出评剧拉场戏《刘云打母》。”
　　江春水的讲话显然引起了听众们的强烈反响，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会场立即像蜂鸣一样“嗡嗡嗡”地议论开来，直到拉场戏的开场锣鼓“咚咚呛、咚咚呛”地响起来，会场才逐渐平息下来。乐起，由柳金香扮演的刘母戏装上场，病病歪歪的走场，悲悲切切的道白和唱段，立刻引起观众中许多老年妇女的共鸣，不一会儿，由刘丽英反串扮演的刘云歪戴帽子白花脸上场道白，观众们窃窃私语道：“这不就是四驴子二狗子一类的败家子么！”《刘云打母》20分钟就结束了，演出十分成功，观众中大多数中老年妇女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泪。第二个节目，是王申先讲中老年人保健养生知识。他讲：人到40岁身体各项机能就开始走下坡路，从这个时候起，人们就更应该注重养生保健。接着，他又讲了中老年人心脑血管病的诱发原因及急救措施等等，他的讲座40分钟结束。第三个节目是评剧拉场戏《小姑贤》，《小姑贤》的演出也十分成功。第四个节目，是郑仁君宣读、解释百老互助乐园招募文告。最后，由刘丽英独唱《母亲》和《父亲》，整个活动结束。招募会活动比较成功，会后就有许多人到台前找江春水或郑仁君索要招募文告，还有十几位老人当即就表示要报名参加。
　　铁梁栋这一组也非常顺利，他们用水平仪首先测坡度竟然与郑仁君目测的大致相同，郑仁君设计的概念图不用改动，以概念图为依据再画出施工图就可以了。金岩与测绘组的两位小伙子又用水平仪测出从西沟沟里的水源地到沟门的建筑点，落差竟有100米，这说明郑仁君要在百乐园三合院中心修建喷泉鱼池的设想完全可以实现。勘测，放线打桩结束了，下一步就是联系施工单位的问题。
　　江春水亲自来到城建局找局长，局长老李很客气地把江春水让到沙发上坐下，沏了一杯龙井茶送到老书记面前才说：“这事儿你何必还得亲自跑一趟呢，你打个电话或者叫杨阳小付捎个信不就结了吗。现在的施工队大部分工程都没结束，只有石诚的一个工程队现在快结束了，如果能洽谈成功，马上就可以进入工地进行前期的基础作业。”
　　江春水问：“他们信誉咋样呢？”李局长说：“信誉没问题，这个石诚人如其名，为人实诚，他的工程队在咱县干了十几处工程95%是优质工程，今年春天石诚工程队没包到大工程的根本原因就是这小子不会拉关系，把到手的大工程让别人抢了去。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他来了你跟他当面谈。”
　　十分钟之后，一位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的中年汉子走进李局长办公室。李局长说：“石队长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原县委书记江春水同志，他有一项建筑百乐园的工程，建筑面积2000多平米，要求封冻前完成主体工程，你考虑一下你们工程队可不可以接这个活儿。”说着话把百老互助乐园全貌概念图拿给石诚看。石诚跟江春水握过手接过图纸浏览一下，问：“这个百老互助乐园在哪旮旯修建？”
　　江春水说：“就在五贤城北的小西沟门。”
　　石诚问：“你们每平方能出多少劳务费呢？”
　　江春水说：“我有生以来还第一次接触工程建筑，不了解目前建筑市场行情，你们常年干建筑工程的心里都有数，市场行情建一平米要多少劳务费呢？”
　　石诚说：“建筑市场行情一年一个价，今年春季普通住宅一层每平米500元，二层600元，三层700元……”
　　李局长打断石诚的话说：“石队长，江书记他们要建的这所百老互助乐园是中低收入家庭的老人们集资修建的养老院，是公益性质的，你既是民营企业又是慈善家，在工程劳务费方面你得尽量宽松些，以后有了利润大的工程我给你找一两项，你也就捞回来了。”
　　石诚说：“这个我知道，前天我就看了县电视台播出的招募文告和《辽东报》刊登的文告，知道这个百老互助乐园是贫困老人们集资修建的养老院，这样吧，这2000平米的一、二、三、四层建筑都按一层计算，每平米500元，2000平米100万，再也不能少了。”
　　李局长望望江春水，用眼神征询一下这个价格是否可以接受。而江春水临来前与筹建小组的其它成员商定的也正好是这个价格。所以江春水略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接受这个价格。
　　李局长说：“那就签合同吧，”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三份铅印工程承建合同纸，把各项条款都读了一遍，拿笔在三份合同纸上分别填写了数字勾划了适用事项然后交给石诚和江春水让他们在合同甲、乙双方各签上名子。双方各留一份，城建局备案一份。
　　李局长最后说：“石队长，你承接的这项工程是给父母盖房子的工程，这话是汪洋书记在会上说的，你如果能把这项工程也干成优质工程，往后咱县里的活儿有你干的没别人干的。”
　　石诚道：“请江书记和李局长放心，我石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吐口吐沫就是个钉，我宁可赔钱也要保证工程质量，决不会马虎一点儿。”
　　9月1日举行奠基仪式，请汪洋书记和李铁石县长到场剪彩，然后挖掘机、推土机就开始隆隆地作业。打桩机“哐…哐…哐”打下第一个水泥桩……百老互助乐园建筑工地上热火朝天，百老互助乐园招募办公室这边却相对比较冷清。8月30日下午，招募会结束后先后有28名老人报名交费集资。到8月31日，再也没人来交费集资的，办公室内却坐着两位老太太和一位老头。其中一位老太婆就是20号楼三单元七楼跳楼的张老太太。老太太从七楼跳下毫发无损原来是“身轻如燕”了，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医院给补充营养活了过来。出院后派出所与社区领导研究，在一处一层的拐角房给她找了个临时的住处，另一方面通过网络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她的儿子张忠孝。张老太太听说要集资修建百老互助乐园，也想参加，她没钱，想卖掉现住的七楼，却又没人买。另一位老太婆和那老头子是一家人，姓李。他们有一个儿子就在辽东县城里作生意，赚了钱在城里买了门市房和住宅，相隔一条江远近不过两公里，却一年到头也不回家看看老爹老妈，老李头和老太婆天天捡破烂度日，这次听说要集资建养老院，想卖房参加，但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儿子，他们不敢卖房子，就是敢卖也没人敢买。
　　郑仁君耐心细致地给他出主意，说：“张大嫂，你的事儿派出所已经介入寻找你儿子，他们暂时安排你住在一楼你就先住着，等你儿子回来就有头绪了。李大哥你们老两口的事儿呢，只有求助法律这一条道可走了，你可以向法院起诉你儿子遗弃老人。”
　　老李头把眼一瞪，火了，“你，你这叫啥主意，家丑不可外扬，哪有老子告儿子的！”
　　郑仁君说：“李大哥你别发火呀，儿子不孝敬老人是你从小没把他教育好他才不孝，到他们长大了翅膀硬了你想管也管不了了，这个时候只有法律能管得了他们，你要怕告儿子你们父子脸上无光，那你也只好忍饥挨饿将就着过了。我们要建这所百老互助乐园是大家集资自己为自己修建的养老院，即不是国家兴办的福利单位也不是慈善家捐助的养老院，所以你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老李头儿站起身来，说：“得啦吧兄弟，就是房本上的名子是我我也不敢卖房子，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人的集资，谁知道你们的百老互助乐园能不能办长远？象我们老两口这种情况多了去了，别人为什么都不来报名交款，都是怕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