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得寸进尺

　　赵青岚想好了扩建房舍的方案，也进了家门。见丈夫坐在那里吸闷烟，就故意说：“老郭，你也别为难了。我也想通了，咱马上要车，把家搬回高塘乡去！”
　　郭聪说：“搬什么搬，就老老实实地住下吧！”
　　赵青岚心中暗喜，但嘴上却说：“住下吧，咋住？两间小屋，儿子闺女都十几岁了，还能住在一间屋里？”
　　郭聪说：“你搬家的时候咋就没想到这些呀！现在说晚了！”
　　赵青岚说：“把家搬回去还有什么晚不晚的。”
　　郭聪说：“搬回去？说得容易。现在是住也得住在这里，不住也得住在这里？”
　　赵青岚真的糊涂了，问道：“咋回事呀？为什么搬回去也不行？”
　　郭聪说：“按理我们应该住到李东阳书记住的房子去。但是，老干部所现在没有房子。老干所没房子，李东阳书记就搬不了家。我们就住不进去。如果我们住在高塘乡不搬到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我们搬进了这所房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再搬走，就成了逼着李东阳书记搬到这所房子里来。我们能这样做吗？不要说我的破格提拔是李东阳书记的力荐，就是任何领导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能这样做啊！”
　　赵青岚还没有想到这层关系。现在知道了这层关系，扩建房舍的决心更大了，也更坚决了。说：“既然不能搬，咱也只好住下。老书记的面子不能不给。那我们就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建点小房，暂时凑合一下。”
　　郭聪说：“建房？往那建，用什么建？”
　　赵青岚说：“按理这房子是应该由公家给建的。”
　　郭聪说：“为什么？”
　　赵青岚说：“按照规定，正县级的住房面积是九十平米。现在这两间房的使用面积是四十二平米。就是说还差四十八平米。这四十八平米的房子，公家是应该给建造的。”
　　郭聪说：“这里的排房整齐划一，你建在哪里都不合适。”
　　赵青岚说：“我们是第一排，又是在最东头，房前这块空闲地建成房，并不影响整齐划一。”
　　郭聪说：“那怎么行，这是大家的花园。一盖房子花园就没有了。”
　　“咱家就这一点房子，孩子已经大了，学习也紧张。整天又是人来人往不断，没黑没白的。影响孩子的学习是一方面，也影响的你休息不好。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让人看着就心疼！老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弄垮的！”赵青岚心疼地说。
　　“没关系。”他安慰妻子说。
　　“这院子里还要什么花园，住房这么紧张。再说，这花园也没什么用场！”
　　“花园怎么能会没用场？它可以净化空气，美化环境。人们工作之余，观赏一下花卉，不仅可以陶冶情操，还能减少一天的疲劳。这是大家的公共福利事业，是不能随便毁掉的。”郭聪解释说。
　　“你说的也太玄乎了。那么多家庭院落，有几个有花园的？人家不照样过得挺好吗？”
　　“没花园是死不了人。但是，这个花园已经在这里存在着，就因为我们的到来，就把它消灭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郭聪耐心解释说。
　　“那它准没有住房要紧。再说，大家也能理解！”赵青岚争辩说。
　　“为了自己住的宽敞一些，把花园毁掉，还要让大家理解。真不可思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了占用花园建房的事，夫妻俩又争论了半天，也没取得一致意见。
　　他除了反对占用花园建房外，他还担心一旦决定建房，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意想不到的故事来。他思考再三后，对妻子说：
　　“花园不能占，房子不能建，先这样凑活着住。听到没有？”
　　妻子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走了。
　　他传达完了地区整党工作座谈会精神以后，就又回到高塘乡抓整党试点去了。赵青岚知道他这次下去，没有两个月他是回不来的。所以，自他第一天离开家开始，赵青岚就开始筹备建房的事。她跑遍了县委机关的每一个部门，找具体管事的工作人员和领导，反应住房的实际困难。
　　赵青岚的活动卓有成效。凡是她找的人，无不同情一位县委书记住四十平米的小房，理所当然地应该解决。.一致同意说，私办公助。还一致感谢她替他们想得周到。还说私办给她添了麻烦，说这事本来应该是全由公家操办的。说是当前事太多，人手一时打不过丁来，说她帮了他们的大忙。说等有时间了，一定要到她家好好谢谢她。总务科科长还把王宽批评了一顿，说他不会办事，给郭书记安排那样孬的房子。
　　建房的三材很快就有了项。这不，昨天刚从林场拉来了二十一根新伐的檩条。明天就要到县窑厂拉砖。后天就要破土动工了。他再有一个星期不回来，三间新房就要落成。可他偏偏回来了。
　　“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赵青岚委屈地说。
　　“又是为了我好，你这不是为我好，你这是害我！”他生气地说。
　　“你又不在家，你一直都在高塘乡蹲点，盖房你又不知道。再说，这盖房的事是经过有关部门批准的，又不是我偷偷摸摸干的。我就不明白，它咋就影响到你了？”赵青岚争辩说。
　　“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别人可不这么看，因为我是县委书记，整党就是要整党员的特殊之风，搞特权，侵占公家利益……”
　　“哎，刘部长，你怎么走啦？”赵青岚一扭脸，惊讶地高叫道。
　　“方便方便就来……”刘部长边走边说。
　　赵青岚这时才如梦初醒，想起屋子里还有客人。她便丢下丈夫朝屋里走去，丈夫也随着跟了进来。
　　屋子里鸦雀无声，走进去一看才发现，宴席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然一个个地溜了号。
　　赵青岚看到杯盘狼藉的宴席，一下子窘在了那里。他心里更是油煎火燎，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赵青岚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打击，像杀了气的皮球，颤抖的身体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最后蹲在墙根下，双手捂住脸哭了。她哭得是那样伤心而悲切。她吼叫道：
　　“我这可全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以后你叫我咋再见人呀！我的个天哪……”
　　“为了我？”他想起来了，妻子是对他说过，说是要为他的破格荣升举行一次庆贺家宴。他当时就表示了坚决反对，同时批评了妻子的这种错误思想。并帮她找了错误的思想根源，根本不同意他这样做。
　　那是他接到任职决定的那个晚上，妻子高兴地怎么也不能入睡，她亲昵地搂住丈夫的脖子，诉说着怎样搬家，上任前应该做些什么准备工作，上任后应该先干那几样事情，等等。她虽然知道丈夫不愿意听她的唠叨，但她无法克制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她虽然知道丈夫几次都在试图从她那双白嫩而具有弹性的胳臂套中摆脱，但由于她搂得太紧，都没能成功。她唠叨的反而更有劲头了，说：“亲爱的，现在人事关系复杂，你要当好这个县委书记，没有一帮人给你捧场，你要想玩转县里的几大家，比登天还难。还有，你在县里几大班子的正副职里面，都是最年轻的一个。还有那些部长、主任、局长，年龄也大都比你大。中国历来是凭资历坐天下掌权，凭年龄服人。要不然，人家就不服你！”
　　丈夫再一次想挣脱他的臂套，她搂得更紧了，生怕被人抢去似的。她忘记了这样做会使丈夫有窒息感。她要把想说的话都说给丈夫听：
　　“要人家服你，要他们尊你，要做个说话算数的县委书记，一定要把几个班子的头头脑脑请一请，还有那几十个中层干部，甚至管事的办事员，他们都是一帮人，都是一股力量，轻视不得。这叫感情投资。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不心疼，只要你能顺利地打开局面，我吃咸菜也心甘情愿！当然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祝贺你荣耀高升……”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下去这无休止的唠叨，他用手扒开了妻子紧搂的双臂。
　　高塘乡整党试点的情形，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庸俗，无聊！”他大叫着，一脚将宴席踢翻在地。
　　妻子并没有被他这种行动所吓到，反而被激怒了。她像一头发疯的雄狮，扑向丈夫。她在吼叫着……
　　这个家他怎么再待下去呀！
　　“难道就这样让她无休止地闹下去？难道对她这种行为连愤怒的表示都不能有？”他这样想着。
　　“郭书记，快下雨了，还到哪去？快回家吧！”
　　他抬头一看，见是房管员王宽。便笑了笑说：“这就回！”
　　他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乌云已经从东边的天空压过来。很快遮蔽了太阳。随着几声炸雷声，道道闪电把乌云割开了道道口子，这情景让人们又惊慌又恐惧。进城做生意的农民，有的是用手扶拖拉机，有的是用马车，有的是用牛车，也有的是用毛驴车，他们都在忙着给车子盖上雨布，等待大雨的到来。
　　街上的小摊贩，有的撑起雨伞，在继续叫卖。有地则收拾起摊位，匆匆朝家里走去。街上的行人都在用小跑的速度争取时间，生怕被雨淋湿了衣服。
　　柳枝在行人的头顶上随风摇舞。风终于带着雨点像箭一样地朝地面上射来。大大地雨点砸在他的身上，他像没事人一样。他在风雨中继续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