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南的天气不愧四季如春，空气中总是有花的味道，在北方已是入秋的时间了，而在这里依然是春风惬意，绿意盎然。
　　实际上闻一泉和刘兵自那天离开军营后，便马不停蹄来到了中越边境，他们与其它部队来的技术军官一起被送到麻栗坡县杨万地区的师部器材处，在那里进行了一个多月的紧张实地轮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熟悉前线部队使用的通讯器材，这其中接触最多的是一种型号叫小81（C）型短波调幅电台。教官告诉他们，这种七十年代末国产的晶体管电台是我军使用最普遍的装备，直接配备到陆军的师团级等下属单位，这种电台的早年是电子管产品，在中越蜜月期还作为援越物资大批量输送给越南，供军队使用。教官告诫大家，要以最快的速度熟悉它，要掌握它的使用和维修，特别是快熟诊断出它的故障并迅速排除。到这时，两个学友才意识到，一个品质好的军用产品不是它的外表，也不是它的性能，而是在实战中的它的耐抗性。它要尽量实惠，实惠到越简单越容易越好，让士兵觉得它是一个宝而不是外强中干的草，
　　一个多月的轮训真是让他们每个学生军官脱了一层皮，那种紧张的实地考核和现场排查演练也让他们大开了眼界，也大大提高了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同时，他们身上所具有的专业知识也使得前线部队的器材维护水平，明显地上了一个台阶，让首长也特别地欣慰，他们认为他们要得这批大学生品学兼优，具有踏实的基本功，与以前的半吊子的轮训干部相比，那就是天和地的差别，这些学生官要得太值了。轮训结束后，闻一泉留在了师指挥所，刘兵去了最前沿的阵地，一个叫者阴山的主峰高地，两人之间也因此暂时失去了联系。
　　本来两个人都可以留在师部，但刘兵主动请战要求去最前沿的地方工作，师指挥部齐政委考虑到前线阵地的实际需要，批准了他的请求，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一个来自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的学生官，他的请战愿望更加强烈，听说他为了死磕上前线，还咬破了指头，写了血书，他的那种神态，一看就是要找敌人马上决战的拼命三郎。
　　刘兵上前线的事，他没有特别渲染，心里异常平静，好像感觉是参加村子里的护渠大战。在他的记忆里，从小就目睹村子经常为庄稼的灌溉和邻村发生打群架的事件，水少地旱是群架的源头，保住水就是保住一年的饭碗。作为村里的男人，只要村长一吆喝，他也和大家一样一拥而上，拿起锄头、铁锨、棍棒等一切可以威慑对方的物件，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那架势正义的就以为是在保家卫国，没有丝毫一点儿的畏惧和胆怯。也许正是与生俱来争斗的潜意识，刘兵一路成长崇拜英雄，从不认输，无论在学业上和工作上总想走在人前。他清楚地记着考上大学时村里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那种光宗耀祖的场面，每每回忆总让他热血沸腾。
　　可进了大学门，他没有享受到什么英雄的滋味，仿佛每个男生都比他能干，不但成绩优异，且体育、文艺、言谈方面的才能也高他一头。女生的眼光看他似乎透明，他有些自卑，大学期间，他似乎没和女生搭上几句话，他觉得校园里，没有自己真正表现的机会。其实他忽了一个自己也想回避的大问题，一个来自农村的后生，又有几个城市姑娘愿意与他搭讪，在门当户对的心理作用下，又有几个姑娘敢于冲破世俗。
　　来到部队后，使他如鱼得水，使他的的英雄梦想达到了极致，他在工作笔记里第一页就工工整整地写着一句豪言壮语，“男儿不负英雄命，古来征战几人逢。”刘兵一直默默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来的如此的及时，来的如此的漂亮。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在前线士兵的护送下，刘兵和那个拼命三郎上路了。他们全副武装，带着维修工具箱，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通往者阴山的茂密树林里。
　　
　　（十二）了断
　　
　　大东和婷婷的关系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是缓慢的，但却自然而放松。自从一起进修以来，俩个人接触日益频繁，使得他们的交流从学习扩展到生活，从单调的机器码语言转到对人生的哲理探讨，这个自认识以来双方未曾涉及的领域。有句老话说日久生情，放在他俩身上还真有点灵验。每次进修实验课，他们总在一个组，动手能力自然是大东稍强，实验报告婷婷是略高一筹，那枯燥无味的单板机汇编语言，在婷婷的笔下获得了重生，有了新的生命和诠释。
　　
　　3E00
　　
　　D380
　　
　　3E01
　　
　　D38C
　　
　　（Z80单板机的指令中，3E00、D380是指向数码管显示器送显示段码，3E01D38C是点亮最右边的数码管显示器。）
　　
　　不断重复的机器码通过键盘输入到Z80单板机中，看着八段显示器上的红灯闪烁，看着自己编写的程序按照自己的意愿执行，两个人显得莫名的兴奋。这个在学校和军营里从未见过的玩意儿，成了进修中他们的主要对象，甚至后来还成就了大东事业的辉煌，这是当年进修时根本无法想象的。大东后来在一次与挚友的交谈中，深情地感激单板机带给他的灵魂出窍。他说正是那年的夏天，在军营服役的最初日子里，他与电脑的结缘，让他意识到今后人类的生活一定离不开它了。他在那时心中曾预言，无论是谁，谁先掌握了它的技术，并在应用中发挥出它的最大潜能，谁就一定拥有了该行业的话语权，而这个话语权的重要性是难以用数字的计算来评估。
　　婷婷是个讲情义的女生，她清楚大东是慧慧的心上人，所以尽管两人接触较近，她始终保持着和他心理上的距离。她不想让同学数落自己，指桑骂槐说自己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大东有许多次的暗示，告诉婷婷他对她是认真的和诚心的，同时与慧慧之间没有感情的层次，只是同学关系而已。但婷婷并不满足这样的解释，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她认为感情的事，不应出现三角的情感纠葛，恋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是不受他人影响的神圣的二人经历。
　　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次差一点就伤了感情的对话，那一天刚好是话题聊到了慧慧。
　　“我觉得慧慧适合你，她聪明、智商高、语言有天赋、音乐又特棒、秀气机灵、身材又好，哪点配不上你？把你还能得不行。”婷婷一边数落着大东，一边为慧慧打抱不平。
　　“如果你对一个人没感觉，可那个人对你好，难道这就是外人眼中的适合？或者换句话说是般配吗？”大东的声音不免有些大。
　　“什么叫别人眼中的适合？应该是你自己眼光的判断。”
　　“我如何判断？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愿。”
　　“那好，既然你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愿，那你也应该有义务终结别人的无望期待，不要让等你的人在期待中煎熬，因为她追求她之所爱是没有错的，任何人都有爱他人的权利，也包括你。”说话这句话，婷婷的脸涨得通红。
　　“我会的，你放心，我会让你明白的，不，是让她明白的。”大东的回答很坚决，其实不能和慧慧交往的更深一层的理由他无法讲给婷婷，因为那样更伤人。沉默了许久，婷婷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大东说：“大东，无论你的态度怎样，我都希望你不要伤到她。还有，即使你们有什么或没有什么，我都不会进入你的情感生活的，请你记住，我是认真的。”
　　“我记住了，一定！”大东知道，婷婷在说气话，为防止再聊下去会激起双方的情绪变态，大东主动转移了话题，但在内心深处，他对婷婷的举动更为钦佩，婷婷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是一个值得自己去爱的姑娘。看样子是该了结的时候了，是该和慧慧与他之间了结这个情感的误会了，这个误会很奇怪，这个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开始的情感误会。
　　慧慧一上班就接到了大东的电话，约她晚饭后在军营不远的清水河见面。为此她整整开心了一整天，她觉得自己努力和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她就像一个欢快的小鸟，按耐不住的想兴奋飞翔，想张开翅膀等待着美食的到来。可她哪里会想到，等待她的却是一个相反的结果，不但没有美食，更咽下了她人生情感的第一颗苦果，苦得实在厉害，苦得让她欲哭无泪酸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