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阿加鲁夫和他的妻子及马童
作品名称:十日谈(全本) 作者:曲新同 发布时间:2011-04-20 17:07:46 字数:4514
阿加鲁夫,伦巴第族人的国王,就像他的前一任国王一样,也把他的国王宝座定鼎于帕维亚,这是伦巴第族的一座城市,并且他所娶的王后是修德林佳,她是奥塔里的遗孀,这个人同样也曾经是伦巴第族人的国王。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并且为人慎重而品行优秀,只是在前一任丈夫那里没有百年好合而已。伦巴第族人的国家非常富有而且安宁祥和,这要归之于国王阿加鲁夫的英武以及明断是非,然而碰巧王后有那么一位马童,这是一个从出身来说地位极其低贱的男子,只是相对于这种出身来说又是比较优秀的一个人,其潇洒程度与身高状况甚至可与国王本人相匹敌,就是他疯狂地爱上了他的女主人。
尽管说他的出身低贱,他在自己的心里也完全知晓这是一种根本没有任何理性可言的爱,因而,他出于自身的慎重考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当他们四目交接之时他都不敢在目光之中透露给她任何事情。但是尽管说他根本就没有希望可能获取她的垂顾,然而他还是因为自己能有这么崇高的一份感情而无比自豪,一边在心里面欲火中烧、一边又极其审慎行事,甚至要比马厩里面别的马夫们都要仔细认真一些,只是努力在做着任何他觉得能够取悦于王后的一切事情。由于有这种情况,每当她有机会骑马外出之时,骑上他给她备下的马匹时都会感到比别人服侍着要快乐舒适得多;而每当遇到此般情形,他都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份无比的荣耀,这时他就会始终不离她的马镫前后左右,只要他能够偶尔触碰一下她身上的衣物也视作一份无比的快乐。
然而正如我们经常所看到的那样,由于希望越来越渺茫,爱意却越来越疯狂,此般情形此时正好发生在这位可怜的马夫身上。他几乎是在痛苦难当地遏制着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着的那份欲望之火,竭力不把这份心情透露出去,忍受着毫无希望的痛苦折磨。有那么几次,由于自己无望的爱,他都几乎决定要去死了。在内心里揣度着采取何种死法的时候,他决定要寻找这样一种形式的死,既要让别人明白他是因为对王后的爱而死去的,出于此目的他又要设计某种计划来试一试自己的运气,看一看能否有机会获取自己全部或者部分愿望的满足。
他并没有想方设法向王后表达自己的这份衷情,也没采有用书信的方式来向她表明自己的这份爱;因为他明白这么做都是徒劳而无益的。相反的,他要通过选择某种巧妙的谋略来看一看是否能够成功混到她的床上去。而要达到这种目的的唯一途径就是要借助于化妆成国王的办法来施行,因为他知道,他并不是每天晚上都跟她睡在一起的。如果他能够成功做到这个的话,他就可以找到办法走到她睡觉的那个地方去从而进入她的卧室之中了。因此,他就要想办法观察一下国王都是以何种方式前去拜访他的妻子的,他的身上都是穿的何种衣物,这样他就在夜晚的时候有好几次偷身掩藏在皇宫的一间大厅里面,这里正好处于国王以及他的王后的卧室的中间位置上。就在一天晚上,这已经是第好几个晚上了,他看到国王从自己的卧室里面走出来,身上紧紧裹着一件大斗篷,一只手里拿着一只点燃的细蜡烛、另一只手里是一根小棍棒,就这样一路朝着王后的卧室那里走去,然后用手中的根棒敲了一两下门,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见有人从里面迅速给他把门打开、并把他手里的细蜡烛给接了过去。
看清楚这个之后,并且看见国王又以同样的方式返回到了自己的卧处,他就决定要照此行动了。这样他就想办法获得了一件跟他看到国王身上穿的一样的斗篷,还有一支细蜡烛跟一根小棍棒,并且首先把自己在热水澡之中洗了个精光,因为害怕自己身上的马粪味儿会冒犯到王后、或者引起她识破自己的伪装,之后他就把自己掩藏在那间大厅之中,就像先前所做的那样。当他知道每个人都已经睡去之后,在他看来此时正是他满足自己内心极度的渴望之时,或者是经由自己伟大的谋略而打开通往自己想望已久的死亡之门之时,这时他就用随身带来的燧石跟火镰打着了火,点燃了手中的细蜡烛,把自己紧紧地裹在斗篷之中。然后,直接朝着卧室门走去,他用小棍棒在上面敲了一两下。有一位女仆从里面把门打开了,睡眼惺忪地接过他手里的蜡烛吹灭;这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撩开帐幔走了进去,一把把斗篷扔在一边,就爬进了王后睡着的床上。之后,满怀着难抑的情欲,一把把她搂进自己的怀中,然后,假装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国王的这个习惯——当他脾气坏的时候不希望别人跟他讲话),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来不及听别人说了,他就跟王后进行了不下数次的性事运动了。
忙活完了以后,尽管对他来说分别是这么的不依不舍,然而由于惧怕太长时间的留恋也许会把他此时获得的欢乐转而化为不快与忧伤,他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披上他的斗篷、拿上他的细蜡烛,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出去,并且迅速地返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上。
当他刚刚到达他自己的卧处之时,这时国王已经从他自己的床上起身、朝着王后的卧室走了过去。而当他到达之时她却完全被惊呆了,他钻进床去高高兴兴地问候了她一声,由于看到他这么温存的态度她这才有勇气问了一句:“哦,我的君王,你今天晚上这是玩的什么新花样呢?你刚刚离开我这里,恰在刚才你已经在我这里得到了非比寻常的快乐了,怎么这么快你就又回来了呢?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这般行为了。”
这位国王,听到这些话之后,立刻就断定王后已经受了别人的欺骗了,而且是采取的跟他一般相似的方式,然而,作为一个聪明的男人,立刻之间他就决定,既然她或者别的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次欺骗行为,这样他也就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对她挑明。而在此时,许多头脑简单之人也许会立刻这么做,那就是脱口而出问道,“是我吗?刚才不是我在这里。那么刚才到底是什么人进来的呢?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究竟是谁进来到你这儿的?”由于诸如此类这样的一些吃惊发问,由此就会产生许多意料不到的后果出来:这样就会引起了这位女士极其难堪而不必要的境况,因此也就会使她有理由在别的情形之下寻求另一次她所品尝过的那种销魂滋味了。要是他此时对这件事情保持沉默的话,他既不会因为自己所蒙受的耻辱而进一步受窘,也不会经过自己的嘴巴让自己再一次受辱。
这位国王,此时,即便是心里面非常的难受、脸面上和语言中却决不表现出来,随口回答她道:“我亲爱的女士,难道我刚才来到这里之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男性魄力,而不会有余力再一次来到你的身边来吗?”
“哦,的确如此,我的君王,”只听她回答道。“确实你的表现如此不凡,只是我乞求你注意自己的健康才好。”
“那好吧,”阿加鲁夫说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非常高兴,可是过不了一会儿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会遵行你的嘱托不再这么烦扰于你了。”
说完这话,他就拿起来自己所穿的斗篷,离开了这间卧室之中走了出去,满心里面都是无比的愤怒与仇恨,由于这次对他自尊心的极大冒犯与所加的耻辱,这样他就决定私下里悄悄地侦测出来这件罪错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他明白这个人一定就是自己家中的成员之一无疑了,而且无论这个罪错之人究竟是谁,他一定还没有来得及走出这座皇宫里面。
这样,他就把一盏小灯笼的火苗拧到最小,提着它一直来到了走廊尽头的狭长之处,这里是他的皇宫里面马厩的旁边,所有这里的仆人们就睡在此处各人的床上。他是这么猜测的,不管是谁做的刚才王后所说的那件事,这个男人此时的脉搏以及心脏跳动的频率由于刚才的激烈活动一定还没有时间来得及平缓下来,因此他就悄无声息地从狭长走廊的一头开始,顺着那些睡去的仆人们的胸脯挨个摸过去,看一看究竟是谁的胸膛还在激烈地跳动不停。
尽管别的那些男人们还在沉睡不醒,可是这位刚才还跟王后睡在一起的马童依然还在清醒着。看到国王走进了这个房间之中,就明白了他前来搜寻的目的所在,由于内心里由此所引起的巨大恐惧感,刚才因体力上的消耗造成的心脏跳动由此更加剧了,而且他明显地能够感觉出来,要是这种情况被国王发觉到的话,那他立时就会毫不迟疑把他处死的。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迅速地闪现出来他所能采取的各种行为方式。然而,由于看到这位国王手中并没有拿着任何的武器,他就假装自己依然在沉睡着,静静地在那儿等待着看他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阿加鲁夫,此时已经检查过了许多位睡着的男子,发现其中并没有他所断定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最终他来到了这个马童的身边,摸到了他那急剧起伏着的胸膛,这时就在心中暗自说道,“就是这个人了。”
但是,他却不想透露出丝毫自己内心里所计划要做的事情,而只是拿出随身带来的一把小剪刀,在这个马童的脑袋侧边剪下一小缕头发来——在那个时候人们头上的头发都留得很长——这样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他就可以由此而认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做完这些之后,他就退身出去返回到自己的卧室之中了。
这个犯下罪错之人,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了,作为他这么个聪明人,他心里边完全知道他已经被以这种方式做下了记号。这样他就毫不迟疑地迅速起身,到别处去找来了一把大剪刀——碰巧此时马厩里就预备着几把这样的大剪刀,这是为了给马匹身上修剪皮毛用的——他蹑手蹑脚地小心走到每一位仆人的身边,这些男仆都在走廊之中的狭长处的床上沉沉入睡着,他在每个人的头上耳朵旁边的那同一个地方同样剪下一缕头发来。他小心翼翼地没被察觉就做完了这件事情,然后就回去睡觉去了。
当清晨之际国王醒来的时候,他就命令所有屋中属于他这里的人们都立刻到他的面前去,并且一定要赶在皇宫的大门开启之前;他的这个命令被遵照执行了。这时,大家已经都来到他的面前站定,每个人的脑袋上还都没有来得及戴帽子,他就开始在人丛之中搜寻着、意图找到那个被自己剪掉了毛发的人。但是他看到大部分站在这里的人们头顶上都被剪去了一缕头发,而且都是在同样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剪掉的,他顿时感到无比的惊讶、暗暗在心里面说道,“这个我此时正在寻找的人,尽管说他身处十分低贱的地位,但是无论如何他所表现出来的却是并不低下的智力水平。”
这时,他已经意识到,在防止造成不必要的骚动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可能凭空抓获那位他所要搜寻的那个人了,而且他心里也绝不想因为这么一件睚眦必报之事而招致更大的羞辱,他所愿意接受的方式就是采用旁敲侧击的三言两语来警告这个犯下罪错之人,并且在言语之中让他了解自己完全领会自身现在的处境状况。因此,他就转向面前的每一个人,说道,“就让那位做下了这件事情的人不要再这么做好了,这一次你完全可以放心走开了。”
别的国王们也许会把所有这些人一个一个都吊死,或者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审讯甚至残酷报复他们一番,而通过这么做或许就把每个人心中都想加以掩盖的这样的事情暴露无遗了;而要是像这样把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的话,那么即便说他完全为自己所遭受的耻辱而发泄出去加以报复了的话,那么他在名誉上所遭致的毁伤也绝不会得到平抚的。相反来说,他耻辱的名声或许还会因此而大大增加了,而他的女士的声誉也就从此而身败名裂了。
那些听到国王这么说的人都感到一阵惊讶,并且在他们中间引起了一阵争论,搞不明白他之所以这么说究竟是为何原因;可是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知道事情的起因,除了那位与这件事情本身有所直接关联的那个人以外,而他,作为一个聪明之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有关这件事情的一些情况,直到阿加鲁夫死去的时候为止,而他本人在这一生之中再也没敢冒险再做同样的事情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