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陈浩呆坐在办公室，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脸上好像让人狠狠抽了两巴掌火辣辣的。他伸起双手按在脸上，他似乎感到很狼狈，甚至羞愧：自己尊重信任的父母没想到做了这样让他丢脸的事。让自己的舌头觅在张宁的口里，任凭人家咬嚼。不过不能全怪怨父母，可恶这些家伙想出这一招让他防不胜防。他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对，找秦骗子去，把事情弄清楚？到底送了父母多少？就是张宁说的一百万？不管多少要如数退回。
　　秦骗子替张宁跑腿得了二十万好处费。他将几厚沓钱摆在床上，拿出一瓶酒，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饮。仰起脖子“咝”吸一口酒，“叭，叭……”咂几下嘴，眼睛贪婪地盯着钱，就像苍蝇盯住了血。招呼在打扮的女儿：“小倩，过来看看爸爸发财了！”他开心得眼睛都冒气，“看！这下爸爸再不用受穷了，爸爸有钱了，哈哈……”他笑得身躯的肥肉不停地抖动，眼睛充满得意的神情，仿佛就在这一刻，他就站在了世界富人的行列，傲视天下还在贫穷的人群。
　　“哇噻，爸爸，哪里来了那么多钱？”秦倩听到爸爸的话跑出来眼睛瞪住钱，眼珠子好像要跑出来。双手按在钱上一沓一沓数数。
　　“丫头，是爸爸赚来得，不要数了，整整二十万，够我们一家子几年花了……”
　　“爸爸，您干什么了赚了这么多钱？是不是中头彩了？”
　　“家里有人吗？”突然间一个声音传来，吓得秦骗子伸长脖子对着门缝往外看了看：呀，不得了，是陈浩来了，钱怎么办？他对女儿说：“快到你屋子里去。”他说完将钱三下两下摊平，展开被子压住钱，他躺了进去蒙住了脑袋。
　　秦倩听到爸爸说陈浩来了，她兴奋得双手一拍：“太好了，是陈浩哥来了，我去开门。”
　　“好什么好？快到你屋子里。”秦骗子探出脑袋说了一句又蒙住了，像一只乌龟遇到了威胁缩回了龟壳。
　　秦倩躲在里屋门角偷偷往外看……
　　“咚，咚，咚……”的敲门声好像敲在秦骗子心上，心好似要脱落胸腔了。他揭起被子探出脑袋：“谁啊？我，我病了，”
　　“是我，陈浩，开门，不至于病到下不了床吧？”
　　秦骗子钻出脑袋翻了个身要下床，突然双手摸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被褥又躺下了：“小倩，去开门。”他说罢嘴里“哼哼哼……”起来，眼睛偷瞟向门口。
　　秦倩听到爸爸的吩咐去开门,脚步迈得很大，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门口。
　　“陈浩哥，你来了，快进来。”她满脸笑容开了门，让进了陈浩。秦倩忙着给陈浩倒水，取凳子。她看一眼陈浩那张俊气的脸有点冷相。但她不管那些，她想象过多少次见了他要表白自己的爱慕之心，可是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这一次她要趁机会表白。她在水杯里放了糖，双手端在陈浩面前：“陈浩哥，喝水！”她说完瞟了他一眼，面颊不知不觉烧成了火。
　　“放哪儿吧，我不渴！”陈浩看都没有看秦倩一眼，眼睛在床上扫视秦骗子，好似不认识她似的。这种情形让秦倩很脑人，她嘟起了嘴……
　　“病得不轻？去医院啊，躺床上哼哼？”陈浩说得很直。
　　“感冒了，躺几天就好了，你，你来有事？”秦骗子探出脑袋斜睨一眼陈浩又哼哼两声，将被子紧紧夹在脖子里。
　　“病到大白天铺床卧被了？不至于吧，是不是掐算到我要来了？”他了解这样的无赖弄虚作假是常有的事。
　　“你，你，你小子什么意思？我，我就是病得厉害。”秦骗子瞪着陈浩。
　　陈浩用轻蔑的眼光看着秦骗子，好似看一只过街老鼠：他穿着外套衣服，袜子，分明是听到自己来了装病躺下了，他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证明自己一切判断正确。他看到秦骗子由于慌乱，光秃的脑门直冒汗珠子。
　　“我有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你心里是不是揣鬼了，你和张宁到我家里干什么去了？你别忘了你有案子在我手里，是不是你想到你该到的地方了？我看在你是老邻居的面子上没有揭发你，你以为我怕你？”
　　秦倩听到陈浩的话一头雾水，看看陈浩，再看看父亲。几次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说：难道父亲有什么案子犯在陈浩手里了？
　　“爸爸，爸爸，您到底做了什么？”
　　“爸爸能做什么？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哼哼……”他开始呻吟了。
　　“我回来了，小倩，快出来拿东西。”突然间是秦骗子老婆回来了，她大包小包提了两手。秦倩接过东西放她屋子里。秦骗子的老婆大惊小怪地看了看丈夫：“我出门你还好好的，怎么我回来你躺被子里了，病了？”说完又看了看陈浩，“小陈，有空到婶家里来了，找小倩的吧？”
　　“我看叔叔病的不轻，不是心脏病就是脑出血，要不然什么病也没有这两样病及时，婶，快打120。”
　　“好，好，现在的人得这病的多了，我打。”
　　“我不去医院，”秦骗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快，快，快到医院检查检查放心……”秦骗子假病真吓坏了他老婆，手忙脚乱将床上的被子揪起，“倩，快过来抱被子，医院的被子不卫生，”
　　“不要，不要，不要揪起被子！这被子邋里邋遢比医院也不卫生，拿出去丢人。我也不去医院，蒙住头发一身汗就好了。”秦骗子阻拦老婆。
　　“不要装了，我必须问清楚你是不是和张宁去我家了？你必须老实回答，只要你说出老实话再蒙头发汗也不迟。”陈浩揭穿秦骗子的举动，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秦骗子翻起眼珠看着陈浩心里想：谢天谢地，没有发现褥子底下的钱。他稍微平静了惶恐：“大侄子，是张宁让我去的，我没有一点点歹意，就是给你父母送钱去了。”
　　“一百万，准确无误？”
　　“是一百万！张宁说的。”秦骗子声音麻利了，因为他想让陈浩马上离开，接着说：“说是求你给杨大明煤老总走走关系，搞定他矿难事故不受法律牵连。他知道我们是老乡，和你父母熟悉，我推诿不过才和他去的，大侄子，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就这些了，这也不算啥大不了的事吧，嘿嘿，大侄子！”他讨好地看着他，眼睛强装出令人恶心的假笑。
　　陈浩相信了他的话，只有转身离开。
　　六月天的下午,天空一片青灰色,暴烈的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副书记李全家的保姆王花走在买菜回家的路上，她热得汗流浃背，一只手挎着菜篮子，一只手不住地当扇子在面部扇风。一阵南风吹来，脸上卷来一股热浪，她捋了一下额头的秀发嘴里自言自语：“热死了，快回家。”
　　“嘀嘀……”身后传来了小车喇叭声，王花站到了一边。车在她身边停下了，随后一个男人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小王，上车！”她回过头看见是雇主李全摇下车窗笑着喊她。她的心里猛然加快了跳动，是李书记喊她了。自从那一次为他换衣服后他们主仆关系仿佛近了一步，以往买菜路上遇见他头也不回就走了。这一次他停下车喊她了，让她怎么能不激动？她的激动已经不能用浅薄的语言来表述，似乎她身上的每一根细胞都跳动着欢畅。
　　“小王，快上车，天气太热了！”他已经走出了车门，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一只手挽住她的胳膊二人上了车……
　　“小王啊，以后买菜早点，十点以后温度就升高了怕中暑。”回到家里李全这样关心的语气更让王花受宠若惊。
　　“是啊，是，谢谢李书记关心，谢谢您！”她嘴里说着感谢的话，手已经伸出接过他脱下的衬衣挂在衣架上。她踮起脚伸长腰的同时，李全眼睛盯着她红色短褂吊起时露出腰部一段雪白的肌肤，他不知道哪根神经受到了敏感刺激，血液有点上头。她挂好衣服回过头发现李全注视她的眼睛有点怪怪的，色色的，她赶忙双手揪了揪衣服下边，对着李全巴眨了几下煽情的挑逗性眼睛笑了。
　　“小王，称呼我李叔叔好了，以后不要这样客气，进了一家门就如一家人。你张阿姨工作忙家里活全靠你了，你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以后不要客气。”李全说完进了书房。
　　王花看着他的背影进了书房。这个只有中专文凭的保姆王花，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天上掉下金元宝砸在了她的头上。她双手抱在胸口，一种飞黄腾达的欲望在她心里泛滥……
　　王花脱了红色外衣，脱了拖鞋，干脆袒胸露腹，再给脚丫子涂了红色油脂，伸长手指头上下仔细端量对比一会，暗自高兴一番后，去厨房给李书记倒了一杯水。她嘴角扭了一下，还感到哪里有点不放心，再到穿衣镜前左照照右瞧瞧，理一理头发，摸一摸胸脯，呵呵，还够丰满的，她自鸣得意后才转身再到厨房端出了水。突然间门铃响起，她以为是书记夫人回来了，吓得手一打颤“唰”一声水杯掉在地上打碎了，随着“啊呀”一声惊叫，是水花溅起烫了她的脚丫子。不知道是碎了水杯的声音还是她的惊叫声惊动了在书房看书的李书记。他走了出来，看到王花蹲在地上手按住脚丫子，他弯下腰：“是不是烫了脚，我看看……”他很关心的样子，拿开她按脚的手，看到王花脚面上起了水泡还要说什么，门铃又一次“嘀嘟，嘀嘟……”响了起来。他着急之下握住她的胳膊站起来抱起她进了她的卧室。她嘴里说：“放下，我自己走。”但手已经紧紧攀住了他的脖子，“放下我，是阿姨回来了？”李全看着她微红的脸：“不是，是陌生人来了，阿姨身上有钥匙，你不要出来，我去开门。”李全这样做是怕来人看到他和一个袒胸露腹的女人在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门开了，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李全打量着来人，平头短脖子，碗高瓮粗的身材。来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黑红的脸膛上一双扫帚眉下的三角眼也在打量他：“您就是李全书记？”他疑惑地应了一声：“是，进来吧，有事？”来人“嗯”了一声，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又打量着眼前的住处以及评价的穿戴：简单的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好似六十多岁的老头，蓝色裤子，白色背心，身材瘦小，肚子偏平。来人又问了一句：“您就是李全副书记？”话里分明是对李全的身份怀疑。
　　“我是啊，我就是，有事？”李全指了指沙发，“坐下说。”
　　“不，不，李书记，我是受杨大明所托来找您！”
　　“他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这些日子好吗？”
　　“他在看守所，您还不知道？”
　　“他被抓起来了？什么时候？”李全很诧异，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多天了，他托我让您走动一下关系放他出来，您是大人物说话有人听。”
　　李全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摸脸，一会儿叹气，来人的眼睛跟着他转。他皱着眉头对着来人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来人“哎”一声转身就走。他突然又追在后面边伸手边喊：“你不要对外说杨大明让你来找我，记住了？”来人转回头：“记住了李书记，我不会说，我是桦林南关2号看守所的狱警，和杨总是朋友了。”
　　李全听后没有再说话，对着狱警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坐在沙发上两手把住扶手，头抵在胸脯上，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十分疲惫，他的疲惫不是因为工作繁忙，也不是因为年老身体疲惫，更不是对全部生活厌倦的疲惫，可他此时此刻就是疲惫，疲惫到想顿时睡去。
　　南关2号看守所里，门前肃立着岗哨，走廊的路灯显得暗淡，阴冷、沉寂。狱室内墙壁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杨大明进来后，死硬到底，什么都不说。他此时眼睛紧紧瞅着门口，好似盼望什么救星出现。突然间，过道门打开了，传来“嚓，嚓，嚓”的脚步声，他手握住小窗口的铁栅栏脸贴上去往外看。他看到进来的狱警是他买通的张胖子，他伸出手着急的喊：“胖子，见到没有？”胖子好似对他的问话不满意，看了看左右，他看到还有狱警在走廊里出进。对着他摆手，暗示他不要出声。他三步并两步摇摆着肥胖的身子走到门口：“你急什么急？这里又不是我们两个人，这里也不是外面世界自由自在你想怎么就怎么……”杨大明不想听张胖子这样罗哩罗嗦的话，他想及时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再啰嗦下去他要捶门了。他手放开铁栅栏还真的对着门要来一拳……
　　“注意，杨大明，你现在是阶下囚，不是大老总！”张胖子手指着杨大明制止他的冲动。杨大明伸出的手“唉”一声挠在自己脑壳上，胡子拉碴的下巴抖动几下：“你倒是说啊，到底见到人没有？”
　　张胖子两只短胖的腿下面那双笨拙的脚挪动几下，不紧不慢地说：“见着了！”杨大明激动地踮起脚尖，“咚”一声头撞在铁窗口上，恨不得脑袋钻出来：“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有说，我转达了你的意思后，人家就是对我两次摆手不知道算是说话了还是赶我走？反正我也没有懂什么意思，只有抬腿走人了。”
　　杨大明听到张胖子的话一下子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