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每一个爱你的人，在你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们的心也会痛，我把这种感情称之为亲情，尽管这个人可能不是我的亲人。
　　
　　我想象着，当我拿着新游戏机就可以和那个胖子平起平坐，不再只看着他玩，也不用只眨巴着眼睛听他讲，我想要买快点那个游戏机的欲望就强烈了起来。
　　
　　晚上。
　　我躺着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心想着那个游戏机，一直幻想着我拥有它时的场景。
　　我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还是接着看，希望能够看见些什么。
　　我用手把枕头垫高，为了躺的更舒服点，却摸到下面有一块钱纸币，我把它摸出来，摆在眼前盯着它看，我想到父亲的零钱也是放在他枕头底下的。
　　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嘭嘭”乱跳，我知道他枕头下面放的钱足够买一个游戏机，而且他很少会去在意那里的钱到底有多少，就像不在意我的生活一样，没有任何的了解。
　　
　　第二天早上，趁着他外出的空当，我潜入他的房间，掀开他的枕头，开始计算着偷偷拿多少。
　　我站在他的床前犹豫着，那里的钱刚好够买一个游戏机，而我全部拿走肯定会被他发现的。我挣扎着，哭恼着，看着眼前的钱却又不敢偷。
　　这时，客厅的门响了一下，我急忙把床上的东西放到原来的位置，匆匆跑出去。看见凌萱从外面买完早饭回来，不是父亲，这让我刚才紧绷着的心舒缓了一下。
　　转而放弃了这次偷盗计划。
　　吃早饭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纠结，像是发痒一样，却又挠不到，痒到心疼。
　　吃完饭后，我终于下定决心。
　　我支开凌萱后，我跟在她后面，告诉她我马上就追上她。
　　等她下楼之后，我就赶紧回到原先的屋子里，毫不犹豫地将钱取出来，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去追上凌萱。
　　白天在学校里，我将兜里的钱，反反复复地数了七八遍，确定一分没少后，紧紧地揣在兜里生怕丢了。
　　一直艰难地等到放学。放学路上我支开凌萱，独自一人去了摆放那款游戏机的柜台，付了钱后，飞快地赶回家，迫不及待地插上电源，尽兴地玩了起来。
　　
　　那天晚上，父亲回来的特别早，我都没来得及将新买来的游戏机藏好，他就进了房间。
　　他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赶紧将游戏机收起来，怕被他发现什么。还没等我拔下插头的时候，他突然探出头来，问我：“修远，你看见我枕头底下的钱没有？”
　　我连连摇头，嘴上虽然说着没有，但是我的两条腿却不受控制地打颤。当时我害怕的要命，我知道他已经发现枕头底下钱少了。
　　他又转回去继续找，我接着拔我的插头，因为紧张我打翻了靠近插头边上的东西，“叮铃哐啷”地响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急忙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东西，还没等我收拾好，他走了出来，看着我手上的游戏机问我：“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支支吾吾地告诉他是游戏机。
　　他把手插在腰间，脸色已经变了一番模样继续问我：“那来的？”
　　我心里估摸着一点不能紧张被他看出破绽，就用手使劲抓衣角，想应付的的办法。
　　他见我不说话，提高了声音，问我：“那来的！”
　　正在神游当中的我没反应过来，打了一个激灵，紧张地对他说：“我真的……没拿你的钱！”
　　说完之后我就感到说漏了嘴，还想着怎么解释时。
　　
　　他听到我这样说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给我一点反应的机会。冲到我的面前一下子打翻我手里的东西，游戏机连带着插头散落到地上，还将一旁电视上所有的装饰勾带到地上，一片破碎声在我耳边响着，我怯弱的内心世界也在破碎。
　　听到他怒摔东西的声响，宛如世界末日的雷鸣一般吓傻了我，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的巴掌就在这时向我掴了过来，嘴里还叫骂着。
　　我被他按在沙发上，像是被强奸犯强奸一样，被他征服在下面。我无力抵抗，只有嘴里的舌头和嗓子眼是自由的。我利用我唯一可以控制的器官，奋力呼喊，但是在他的殴打下，疼痛和惊恐遍布我的全身，我没有心情呼喊，只能鬼哭狼嚎。
　　他不停地打，也不停地骂，我在不停地哭。
　　我对他哭喊道：“我不是偷的，是拿的。”
　　他却打的更狠了，对我叫喊着：“还狡辩？你他妈是不是我儿子？”一说到这，他更怒不可遏，两眼通红，那副凶残的模样，简直不能相信他是在教育自己的儿子，更像是对待野外的饿狼。
　　
　　几年后，我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提到我不是他儿子时就难以自控。我并没有怪他，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在当时我恨他，恨到骨子里去。
　　他打得越来越猛烈，我感到他会杀了我的。我赶紧呼救，那时，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人，竟然是凌萱。我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直接喊了凌萱的名字。“凌萱！”我惨叫道，“救我！”我接着惨叫：“他会杀了我的！”我的嗓门撕裂了，那一声耗费了我全部的精力，也凝聚了我所有的希望，只有泪水流到我嘴里，去滋润我发干的嗓子。
　　
　　凌萱从一边跑来，她一直都在旁边站在的，只是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叫喊才过来。
　　凌萱在他后面哀求他，泪水缀满了她的脸颊：“叔叔，你别打了，他会死的……”
　　她的声音夹杂着哭腔，混合着我的哭喊声，我可以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她的痛苦，也知道那种伤痛是彻底的不加修饰的，全部流露在她的声音里。
　　在那一刻，我们俩之间，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已经依托，被她巩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从那一天起，我离不开她，她认真地说，她也离不开我。
　　
　　后来，她告诉我，看到父亲那么打我，她也不敢上去帮我，只是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哭喊时，她觉得心疼，所以她还是帮我了。
　　每一个爱你的人，在你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们的心也会痛，我把这种感情称之为亲情，尽管这个人可能不是我的亲人。
　　我把凌萱当成我唯一的亲人，我知道她的疼痛连着我的疼痛，当然，我也知道她能听见。我在她的坟前痛苦的哭喊，因为她是那样爱我。
　　
　　当我在凌萱的搀扶下从地上起来时，父亲还怒气冲冲地咒骂着，他的脚不经意间踢到地上的游戏机。然后，像是触翻了他心中的炭火盆子一样，他的脸被烧的通红，言语有些失控。
　　游戏机被他连扯带拽地抓起，有些结巴地对我说道：“你个败家的，这……这么小就不学好。”
　　然后，游戏机就沿着一条预定的轨迹向我飞来，令人眩晕的速度让我不能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空中翻滚盘旋，沿着那条极其精准的路线向着毫无防备的我快速飞来。
　　就在即将触到我额头的那一瞬间，凌萱从我的边上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推开。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我听见碰撞的声音。
　　
　　我摸了摸额头，只有被吓出来的汗水。凌萱在一边急切的询问我的情况，转而又用有些责怪似的语气问我为什么不躲开。
　　我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因为恐惧而忘了哭泣。
　　她的眼角流出血液，沿着她的侧脸流淌到我的手上，在那里汇成黏糊糊的血迹。
　　凌萱看到我手上的鲜血后，顺着血滴落的方向向上摸。
　　她的手在脸上轻轻一擦，那条原本极其细的血线，被无线的扩大，她的脸上变得血淋淋的，十分骇人。
　　刚才还十分急切关心我的凌萱，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我见她满脸鲜血，被吓得泪水浸满了眼眶。
　　我当时是那么的害怕，因为看到那么多的血，我害怕凌萱就这样死了，死的在我的眼前，死的那么恐怖。
　　那一刻，我想到凌萱那张精致的脸，对我说：“嗨！小弟弟你叫什么？”
　　
　　她摊坐在地面上，额头上的鲜血经过眼角流淌下去。
　　那一刻，我什么都没在想，我觉得她要离我而去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我来说变得那么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感到有阵阵绝望向我涌来，充斥在每一滴泪水里，等待着发泄。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至亲之人的概念，以及失去至亲之人的恐惧和无奈。
　　一想到这，我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淌。
　　最后。
　　父亲慌张地将凌萱抱着送去医院。
　　我跟着他后面却被呵斥回来。
　　我站在门口，看到父亲抱着凌萱，急切和关心的神情时，心里莫名的绞痛了一下。
　　不过想到凌萱的情况，我就开始了深深的自责，完全没有心情去顾及那点细微的细节。
　　我害怕凌萱因此而怪罪我，不再喜欢我，远离我。因为我偷了父亲的钱，挨打的时候却连累了凌萱。
　　我知道她会怪我的，可是我不想失去她……
　　最后还是眼泪透支了我的自责和体力。
　　最后，疲惫的我靠着墙睡着了，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蜷缩着身体在房间里低声哭泣……
　　或许他并不知道，一切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