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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节 探亲礼物 第026节 退伍的

作品名称:我走过的路      作者:马建平      发布时间:2015-12-20 09:20:47      字数:4365

  25探亲礼物
  2015年1月3日,天津籍北空通信团斋堂训练营的近百位战友们40年大聚会,当时,有位战友曾用“蹉跎岁月”来描述战友们共同走过的这40年,在我看来,这“蹉跎”二字恰当而又全面地概括了我们曾经的坎坷、动荡和不平凡。回首往事,在我们入伍当兵的年代里,恐怕1976年应该算是最为蹉跎的日子了。
  那年中国大事频出,其中对部队震撼最大的事件,除了国家的三位顶级开国元勋相继辞世之外,恐怕就数唐山大地震了。作为天津籍战士的我,地震发生以后,得知天津也属于重灾区,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牵挂着家人的安全。好在后来收到家中的来信,信中说,除了在宁河县芦台镇的姥姥家房子倒塌,舅母和表妹身亡之外,天津的所有家人和亲戚们到还平安无事。
  虽然地震中心发生在河北唐山,但远在山西雁北的灵丘场站也随即进入了高度的警戒状态。连队里日夜派人在连部值班,没什么科学的探测仪器,当时的土办法就是在连部的桌子扣上几个瓶口朝下的啤酒瓶,一旦酒瓶倒下,就说明发生的紧急情况,值班人员必须立即吹哨,紧急集合。然后第一时间电话通知报房,报房设有直通报务员宿舍的手摇电话。一旦听到连续的电话振铃,全体报务员就立刻冲出宿舍避难。
  当时连队里被可能发生的地震闹得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有一次不知什么状况,啤酒瓶倒了,按照预先演练的方案,大家都在睡梦中冲了出来,过了几分钟,闹明白是“诈和”后,大家才疲惫地回宿舍接着睡下。
  地震放生后的日子,我们这批天津籍战士相继开始探家,由于地震后对家人的牵挂,天津的战士都盼着能早点得到批准回津探家。等啊,等啊,终于在76年底等到了我探家的日子。探家前,知道家乡刚刚经历过大地震的洗礼,家人的日子过的特别辛苦。几乎所有的副食品和肉蛋类都属于凭票限量供应。在外当兵二年,平日里让家里人操心惦记的,也不能为家里分担任何困难。所以总想趁着探亲的机会,好好进进孝心。
  灵丘是个穷得掉渣的地方,除了土豆,小米,毛驴和满山遍野的石头疙瘩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给家里带的礼物。就像苏芮《奉献》那首歌词里唱的:“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爹娘。”沉思良久,经过优选法和排除法的纠结,最后锁定了两样即可以在部队搞到,又在天津特别稀缺的东西。一个是鸡蛋,另一个是白糖。
  在那个物资稀缺的年代,无论城市和乡村,红糖白糖几乎成了奢饰品。要是能吃上烤的松脆的馒头沾白糖,那就是最好的美食了。如果再来块大白兔奶糖,你就可以变成神仙!当时在部队弄白糖还不太困难。由于我动手早,一点儿一点儿地凑,探家前,居然整整弄到了10斤白糖。
  当时在灵丘,鸡和鸡蛋的价格都不高。大致都是四五角钱一斤。我在师部创作组的时候,师政治部的一位领导的老婆是上海人,来部队探亲,小住了2个月,探亲返回后,我们过去给他收拾房间。居然在他们曾经睡过的床板下面,发现了几十只鸡脚。原来,上海人爱吃鸡,那位领导经常到老乡家里买鸡,回宿舍悄悄煮来吃,吃剩的鸡脚也不敢随便扔掉,怕被人反映说成是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所以就把鸡脚都悄悄藏在了床板下面。
  带鸡蛋探家的决心下了以后,临近的每个周末我都悄悄地溜到山上老乡家里去收购鸡蛋。估计要不是穿着军装,老乡肯定认为我是供销合作社上门收购鸡蛋的人呢。又一个周末,我向连里请了假,找伙房借了杆秤,翻过几道山梁来到老乡家里收购鸡蛋。当时也没有什么目标,凡是在老乡院子里看到有母鸡跑来跑去,我就进去敲门。
  进到一个院子,看到破败的院落让人淹心,那家老乡有3个娃娃,2男1女。几乎家徒四壁,四处脏兮兮的。家里房梁的最高处吊着一个篮子,老乡小心翼翼的用杆子把吊着的篮子摘下来,里面几乎盛着一篮子晶莹剔透的宝贝鸡蛋!孩子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篮子鸡蛋,当我用手把鸡蛋一个个拿起放到秤盘时,他们的眼睛和头,像钟摆一样机械地随着我手的节奏左右摆动着。看着鸡蛋一个个在篮子里减少,又看着鸡蛋一个个在秤盘上增加,那个神态和眼神,至今想起来,还让我记忆犹新。
  虽然鸡蛋对城里人就是美食,但我知道对大山里的老乡来说,那一篮子鸡蛋几乎就是他家银行里的全部储蓄存款。可以随时拿到合作社,换点家中急需的柴米油盐,肥皂火柴等日用品。为了防着孩子和老鼠偷吃,鸡蛋要悬挂在高高的房梁中央。看着孩子们那渴望和贪婪的眼神,估计他们惦记着那些鸡蛋不是一天两天了,期盼着,渴望着有一天大人们心生慈悲,能给他们煮几个吃解解馋。
  鸡蛋称好了,一共4秤盘,好像有八斤多。我付了钱,带走了鸡蛋。临走时,给3个孩子每人留下2个鸡蛋,并告诉父母一定给孩子们煮着吃了。事情过去几十年了,但当时3个孩子盯着自家的鸡蛋被我这个大兵的收走时的眼神,至今深深刻在我脑海里。探亲的日子到了,我的鸡蛋收购计划也如期完成,整整收购了30多斤鸡蛋,为了把宝贝鸡蛋安全地带回家乡,我请一个山东的战友给我定做了一个木箱,每层鸡蛋中间再铺上些干草。就这样,我带着10斤白糖,30斤鸡蛋,踏上了回家探亲的火车。灵丘到北京的火车似乎慢得像蜗牛在怕,自己的心早就风驰电掣地飞回了久违的津城,我在心里反复想象着见到父母和兄弟那激动的场景,想象着妈妈看见这些白糖和鸡蛋开心的样子,但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鸡蛋,脑海里便闪现出老乡家里收鸡蛋的场景,随之而来便是孩子们盯着我把鸡蛋一个个放进秤盘里时那些无辜的目光。
  26退伍的苦与乐
  该刚入伍那时,好像有个响亮的口号,叫做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当我们穿上崭新的军装,应征入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部队的时候,快乐和兴奋几乎是我们所有新兵的主旋律。然而经过若干年部队生活锻炼和艰苦岁月的洗礼,当退伍的现实终于摆到每个老兵未来决策的桌面时,苦恼和幸福开始变奏,甜蜜和苦涩纠缠在一起,确定退伍的人和待定退伍的人,确定留队人和待定留队的人,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要素的角力和各种人物的博弈把基层连队搅起了阵阵波澜。
  一般战士入伍2年后思想开始变化,探家期间父母对我们的期待,恋人对我们的要求,入伍以后自己的表现,领导对我们的态度,自己对未来的憧憬,以及战士回家后思想上产生的变化等,都对老兵未来的去留产生着微妙的影响。
  来灵丘2年后我的思想也开始产生了波动。其实,早在北空通信团训练营一年的报务学习后,激情已经受到了挫折。持械打架、几乎与受处分擦身而过、留北京的梦幻破灭,如此这般的挫折,都在慢慢地侵蚀着我刚刚当兵时那满满的自信。
  3年来自己也目睹了好多战友面临退伍工作开始后的情绪变化。一个来自江西九江的老兵当时特别不想复员,因为离开部队就要面临回老家种地的命运。他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得到领导的重视,可以入党提干,从而彻底改变自身的命运。然而他的名字最终还是出现在了1977年复员名单中。当天他几乎一点东西都没吃,好几个老乡过来陪他说话。
  还有一些城市来的兵,由于感觉自己在部队继续服役已经没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加上家人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也特别希望早点回去找个工作,学点技术,结婚成家早日安定下来。记得宣布战士复员名单前,盼着复员回家的老战士几乎彻夜不眠。结果当发现自己不在当年复员的名单中,失望到了极点。
  当然也有特别开心的那种老兵。想留的最终留了下来,想走的最终被确定复员。结果是众望所归,皆大欢喜。所有的情绪,幸福的,伤感的,开心的,难过的,最终都在老战士退伍前的送行聚餐中得到了宣泄。那个时候应该是老战士还原本来面目的日子。情感不再受压抑,心里话不再憋着,酒可以随便喝,泪可以尽情淌。
  记得我大哥说他们在65军复员的时候,有一个天津河东区的兵,平日里对连里的领导意见特别大,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平日里得不到发泄,只好默默地忍受着,复员大餐的时候,为了平复往日压抑的不满,借着醉酒,不停地给连长劝酒,趁连长半醉的时候,把好几盘油腻腻的菜倒入了连长的脖领子里面。
  连队里有的连首长,平日里利用各种机会收集了不少可以捎带回家的各种物资,大米、军装、被服、军鞋、罐头……东西收的多了,就打一个木箱封起来,留着探亲的时候,或是老乡回家探亲的时候捎回家中,送给家人或家乡的亲友。在这些物品里,也有一些属于君子爱财,取之无道的东西。当时有的首长,有些也会利用手中握有的入党提干的权利,利用战士们争取进步的愿望,通过古老的商品交换的法则,积累了一些“不义之财”。
  当然送了礼物最终得到满足的战士自然感觉心安理得,有些送了礼物,但愿望落空的战士则对此耿耿于怀。这些平时没有机会发泄不满情绪的战士,也会在临走的那几天,用些奇葩的办法,小小的报复一下领导。听说灵丘场站的一个老战士,就在复员临走的那天,把一整瓶硫酸都悄悄地倒入了连长平日精心积攒的探家木箱里。当然,这些都是老战士复员前的一些极端做法,绝对属于非主流。
  因为退伍转业的极端的例子我没有亲眼目睹过,但我在离开灵丘多年后,听一个战友说起我们副连长因为要求转业最终装疯离开部队的传闻还是相当的震惊。震惊的倒不是他要求转业,毕竟他来自省会城市,回去后可以顺利地安排工作。震惊的到不是他要求回家,毕竟有了女友,情感的需要人皆有之。让我震惊的是我在部队的时候,他几乎是我心目中的雷锋,倍受领导重视,平步青云,仕途无量。有知识有文化,技术好,追求进步。是我们城市兵的楷模。听说了这个事情以后,心里有一种近乎崩溃的感觉,毕竟以前曾经的一个完美形象就此轰然倒下。震惊的同时,我也为这位战友为爱的义无反顾的付出深表敬意。
  决定复员的时候,我还在师部的创作组。但创作组毕竟是个临时单位,能否得到批准,如期复员回津,还需要征求连里的领导。我先回连队找了我的副连长,那位心目中曾经的“雷锋”,副连长特别理解我,当时就表示了同意。过了几天他又替我找了连长,于是顺理地得到批准。
  被确定复员后的那些日子,平生第一次得到了类似“国王”一样的待遇。那些平日让你产生条件反射立刻起床的号音此时失去了往日的魔力,我们可以看着那些战友们顶着星辰出操跑步,而自己则可以继续慵懒地睡在床上;吃饭的时候,其他战士们仍然吃大灶,但我们已经开始了每餐至少4菜一汤的优厚待遇。遇有饭菜不顺口的时候,个别老战士还可以发发脾气,耍耍大牌。
  复员的日子终于来了,心里还是充满了酸楚,充满了别离的伤感。离开了几年共同生活战斗的战友,告别了灵丘的荒山野岭,与曾经的军人生活就此拜别,历历在目的军营生活,自此成了干杯的往事。心中的五味杂陈,难以用任何文字表述。想留下的是对仍然奋战在大山里的战友们的祝福,想带走的是那些在部队里通过吃苦积累起来的经历,火车徐徐开动了,送行的战友们的身影和挥动着的手臂渐渐地变得模糊了,此时的我已经开始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前途的担心。不知道路在何方,不知道未来如何,但自己必须和此时乘坐的火车一样,勇敢地向前,朝着未来既定的目标前行,一刻都不能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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