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节 诱惑 第024节 创作的尴尬

　　23诱惑
　　复员前的最后一年，我被师政治部宣传科领导相中，从通信营无线一连抽调出来，潜心进行文艺创作，为参加军里的文艺演出做前期准备。
　　这么美的一个差事，不出操，睡懒觉，吃干部灶，没有晚点名，随便几点睡，还可以让思想插上翅膀，胡思乱想。更重要的是可以发挥我的写作爱好，在创作和写作的收货中找到自我价值和实现自己的梦想。
　　其实，所有这一切好事儿，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得益于一位姓金的宣传干事的大力提携和推荐，正因为有了这位伯乐给我提供的机遇，才有了后来脱离基层连队到师里享受干部待遇的那些幸福时光。（去年战友上海聚会，已经听说这位当年的伯乐早已去世多年）
　　中国老话说的好，受人滴水之恩，吾当涌泉相报。怎么报呢？我当时感觉自己确实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啊！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战士了，可怜的那点津贴费几乎月月光，人家金干事是拿工资的正连级干部，我一个当兵的，如何报答我的恩人确实是一道难解的题目。
　　创作组的日子过得很快，二个月的滋润生活过去后，轮到了我翘首以待的回津探家的日子！我知道这是个可以报答我“恩人”的机会。当时记得部队里很多战士都利用回去探家的日子带些家乡的土特产回来，除了让老乡和战友们品尝，更重要的是，还要送给那些提携自己入党提干的领导，或者虽然还没有得到提拔，但未来可以影响自己进步的那些重要人物。为了向金干事表示感谢，我在回津之前，特意过去问了问他，看看我命中的这位“天使”是否需要带点什么。开始他死活说什么都不需要，后来我一再坚持，他见我一片诚心，就跟我说：“我以前到过天津，你们那除了狗不理包子之外，还有一种粉肠，特别好吃！如果你方便就帮我带点过来吧！”我知道包子肯定是不能带，因为火车时间太久，但粉肠肯定没有问题。于是我认真的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下了他的要求。
　　地震后回到天津，曾经印象中美丽的津城已经被地震折腾的千疮百孔，回去20多天，除了帮家里忙些家务，看看同学和朋友之外，大部分时间是到位于和平区成都道天津电影公司的小礼堂观看内部电影消磨时光。这样贪婪地看电影，一来是因为部队几年的文化生活十分单调，好不容易能接触一些市面上看不到的所谓内部片，正好可以恶补一下自己娱乐生活的缺失；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时家里经济很拮据，出去就要花钱，但因为妈妈在电影公司工作，看电影则是完全免费的，无需花一分钱。
　　一晃，探亲的日子结束了，再过几天后我就要返回部队了。老爸问我是否需要买什么东西，我猛然想到了答应金干事的东西，于是就提出要给战友买点天津的粉肠！老爸二话没说，立刻出去给买回2斤。当时出售粉肠的商店，为了顾客买回吃着方便，售货员会将粉肠切成片，用纸包好。记得当时捎给金干事的粉肠一共2斤两包，临走前，都放进了我随身的军用挎包里。
　　乘火车返回部队的路是那么漫长，离开家的惆怅，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回去面临的复员还是继续服役的挣扎都让我心神不定。心情糟糕的时候，突然从挎包里透出了诱人的粉肠味道。那是大蒜、猪肉、淀粉、味精、和各种香辛料合成的香气。我抵挡不了那种诱惑，打开挎包，闻了闻那包粉肠。想吃点，但一想到这是给恩人干事捎的东西，想到了他当时提到粉肠时的那种渴望的神情，我忍住了诱惑。
　　无聊的火车上，我几乎是不断地打开挎包，不断贪婪地闻着粉肠的香气熬过来的！终于，在河北和山西交界的地方，我忍不住了，偷偷地吃了一片！结果后面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一整包粉肠就这样被我一片片的吃掉。当时我的心情是又愧疚又满足，矛盾极了。
　　一包粉肠下肚后，我知道自己错了，发誓再也不能吃了！我不能对不起那么器重我的恩人，更不能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终于熬到了灵丘！当我把吃剩下只有一半的粉肠交给金干事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后悔自己偷吃了一包。接过粉肠的那一刻，我从金干事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喜悦和幸福的神情。他当着我的面就迫不及待打开纸包，塞到嘴里几块粉肠，边嚼边冲我说：“你来点？”他客气地让我吃。“这是给你买的，本来想给你捎2斤，走的当天匆忙，店里只剩一斤了，所以就只给你带了这么多。”说话的时候，我心跳的厉害，脸上也有点泛红。至今想起来还特别对不起他。嗨！都是我当时嘴馋惹的祸。我到底没能抗拒贪婪和诱惑，最终将带给恩人的礼物吃掉了一半！
　　
　　24创作的尴尬
　　78年算是我在灵丘的日子里比较幸运的年份。由于自己能写点小文章，有点卑微的艺术和创作追求，渐渐的在场站各单位，甚至在空军50师里，也多少有了一点小小的知名度。那时候，除了正常的电台报务值班以外，我还在连里担任一些其他业余工作，黑板报、教歌指挥，文化教员、图书管理员。自己也写点诗歌寄给报纸和杂志社。终于有一天，我的这点怪才得到了师部宣传科的赏识，在军文艺汇演的准备阶段，我被推举到师里的文艺创作组担任节目主创的编剧工作。
　　在这里我们的主要使命是为50师文艺宣传队参加军里的汇报演出创作和准备节目。记得当时我好像是这个临时机构里唯一的一个穿着两个口袋军装的战士。虽然这只是一个临时机构，但对我来说却仿佛像进了天堂。创作组不像在基层连队，这里不用每天早起跑步出操练队列，这里不用每天带着耳机守着7512型无线接收机枯燥地呆坐几个小时，这里不用每天按规定的时间熄灯睡觉，这里更不用每天都吃难以下咽的连队大灶。刚到创作组报到的我啊，感觉自己像鸟儿飞出了窝，鱼儿游进了海。那种慧心的喜悦，洋溢在脸上。放飞的心情和放松的环境大大激发了我的创作欲。自己按宣传科的方向和意图迅速选定了主题，落实了题材，制定了创作大纲，然后就开始奋笔疾书，伏案埋头苦干起来。
　　师部宣传科领导的重视，宣传队战友们的期待，以及立刻证明自己能力的急迫心情等都容不得我浪费时光虚度年华。当时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马建平你一定要对得起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力争圆满完成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通过写作能力证明你自身的价值！“虽然直到复员我都未曾加入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但在部队的时候我究竟写过多少次入党申请，连我自己都记不起来了。去创作组的时候，我隐隐感觉到那是党组织对我的一次重大考验，也许就意味着我生命中的一次伟大的蜕变。丑小鸭变天鹅的日子放佛就在眼前。
　　来到师里创作组以后，我一直勤奋地工作着，奋笔疾书。当时好像写了一个军民雨水情的独幕剧、快板书、相声段子、山东快书什么的。独幕剧的创作思路比较顺，不到10天的功夫就写了30多页。
　　和我同在创作组的还有一位但年在灵丘场站多才多艺大名鼎鼎的人物（偶然听说他已经在2012年因病辞世，让我唏嘘不止），当时我们一起配合，我写的东西要先给他看，然后由他根据我写的剧本内容尝试着表演，看看是否在舞台上有戏，或者哪些内容需要修改和调整。然后我根据他的判断和反馈，再进一步深化完善写作的内容，直到作品完成。
　　然而，让我没想到是，当这位老兄第一次给我审稿时竟然说了一些跟剧本内容毫无关系的话。“建平，咱们从基层连队上来不容易，咱不能把半年的活2个月就干完了。你想啊，像你这么玩命，估计咱一个月就得吹灯拔蜡，打道回府。”
　　这位给我建议的老兄大名叫徐晓舟，是位来自安徽合肥71年入伍的老兵。当时我们在创作组的时候住在一起，每天谈天说地，他拿我当兄弟，两人基本无话不谈。我知道他这么说有他自己的道理，出发点虽然有点负能量，但也是真心为我好，于是我诚心地问他：“那我怎么做啊?”这位战友一脸正经的说道“咱要干，咱要苦干，但咱更要巧干。你必须适当放慢创作进度，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创作的质量，同时又可以把创作的时间延长，如此一来，无论对工作，对创作，对咱自己都是最佳选择。”“可我都写了这么多了啊!”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好办！我给你支个招儿，你把写好的东西压在铺底下，每次领导来检查进度的时候，就提前拿出几页应付一下就行了。”
　　平时常听人说，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这话有一定的道理。我在宣传组毕竟就是个大头兵，晓舟是干部，他应该是管我的人，我领会了晓舟战友的意思，于是就照着这位仁兄的意见做了。
　　您猜怎么着？效果还真不错！每隔几天，师部的宣传干事或师里宣传科长来检查进度，仔细看看我也已完成的那几页纸后，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进度不错，每次来检查，看看你们都有新的收获！”其实领导当时真的是被我们蒙在鼓里，因为还有好多页早就写完的东西，都静静地睡在我的床垫下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