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 归途巧遇故乡人 伸手相救拜兄弟

　　话说郭占河一出杨家大院，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杨公寨，从门口拴马桩取了马，并未上马，牵着马慢慢下了杨公寨，杨家的下人并没有出门送行。他顺着下坡大道一路前行，一边走，一边感叹，心里五味杂陈，甚是凄凉。
　　正是春日好时光，路途两边尽是沟沟壑壑，黄黄红红的野花团团簇簇，在绿草的映衬下更是姹紫嫣红，惹眼得很。郭占河的全身装扮并不是一般乡下人的装扮，这是郭占河专门为见杨青青准备的，一身青灰色绸缎长褂，套上蓝色祥云短褂，脚蹬洋人黑皮鞋，别提有多美了。郭占河经历了这场剧变，可就痴情这点丝毫没变，这都什么时候了，满天下贴的都是他的告示，他还独身骑马上道，你说说不是痴情使然，他能这么失去理智吗？
　　去了也是去了，郭占河顶着蓝天白云春日晴天，不冷不热，倒也难得出来一趟，就不急不慢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走着。不远处，只听见几个人的吆喝声，听不分明，郭占河站在马镫上眺望了半天，一群人排成长长的队伍，正朝自己走来呢！郭占河心里怕了，把马拉到路的一边，拴在沟里的半山崖上，猫着腰藏在草棵子里。
　　这见不得人的日子就是难熬，根本过的就不是人的日子。那队人大亮嗓门喊叫着，马又是站在羊肠小道上，上高下低，直往下出溜，嘴里喷着沫子。郭占河担心马听到人的喊叫声受惊暴露了自己，就悄悄又爬到了路边想看个究竟。那伙人走近了郭占河才看清楚这伙人正是保安团的人，但具体是哪个镇的还真不好说。这伙子保安团还押送着二十多个壮劳力，这壮劳力被绳子困得紧紧的，不停地反抗，保安团的人手里拿着枪呵斥着。
　　再看这壮劳力也不像是犯人，他们的衣着不尽相同，而且看起来个个身强力壮，不像是坐牢的人，郭占河心里嘀咕，这押着的到底是什么人呢，要押到哪里去呢？
　　
　　郭占河躺在路边的草棵子里，一动也不动，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当然，喊叫声也越来越近了。保安团的人一边推搡着壮劳力，一边喊着：“快走！快走！再磨蹭找打你！”壮劳力可能也是累得不行了，走路的脚步声都是拖拖拉拉的，有气无力的。等这伙人过去了，郭占河趁着路上扬尘，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保安团的人不认识，但是被绑者的人都是沙坡镇的人啊！
　　乡亲们遇难，郭占河岂能坐视不管，只见他举起枪啪啪打倒了后面的两个人。打完之后，他趁着保安团和壮劳力低头猫腰慌乱之时，已经跑到接近他们的地方藏起来。保安团和壮劳力虽东奔西跑乱糟糟的，但是壮劳力毕竟全部绑在一起，结果谁也没跑掉，被保安团的人用枪瞄上了，谁也不敢动。郭占河见时机已到，大声喊：“过路的听着，把人放了，可饶你们一命！”
　　“哪路好汉，报上名来！”保安团的一个头头喊。
　　“我只要人，不要命，再啰嗦要你的命！”郭占河救人心切暴露了身份。
　　“你们几个在后面掩护，我们冲出去！”头头对身边的几个保安团的人说。
　　过了一会儿，郭占河一拍脑门。妈呀，这土匪有土匪的道道，他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原来这地方的土匪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继承来的，无论劫道还是杀人，必报名号，为啥非要报名号呢？原因有二，一则是为了减少伤亡，如是势均力敌的两大势力，可避免不必要的互伤；二则，土匪也是有名有号的土匪，没有名号的小土匪是当地军阀势力和大土匪共同打击的目标。就是现在临时想个名号也晚了，这伙人肯定没把他当回事，看来，现在施救就太困难了。
　　
　　果然，保安团的人枪拉了栓逼着壮劳力向前面跑去了，后面还有三四个保安团的人作掩护。郭占河不甘心啊，前面可都是沙坡镇的老实人啊，不知道有多少乡亲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失去父亲啊！郭占河知道最多他只能再打死一个人，于是他抬起枪“啪”一声打倒了一个家伙，他刚低下头，子弹就从他的头刚呆过的地方“嗖嗖”飞过。被打倒的那个家伙哇哇大叫，完了，已经暴露位置了，待了一会，他听见没动静了，抬头一看，几个保安团的兵抬着伤员飞跑走了。郭占河片刻也不敢耽误，从半坡上把马牵上来，悄悄跟了上去。
　　土匪有土匪的规矩，土匪的规矩很多，比如现在郭占河自知身单力薄，要搬救兵，怎么办呢？郭占河骑马到一个小村子里去，怕别人认出他，他还戴上了一顶毡帽，跟个乡绅差不多。他找到一个农户，见院子里有马，就给农户三块大洋，要农户到柳下店一个叫千层饼铺的店铺去帮忙去取一件东西，老板要问只要说麦子抽穗了要不要买就好。三块大洋已经不算少了，农户也没有拒绝，办完这件事情，郭占河匆匆忙忙追赶保安团去了。
　　要说保安团的人心眼就是多，他们知道劫道的人不出面，不是小股土匪，就是单个兵匪，一旦冒险盯上目标，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再说押送的人都是被押到工地上修工事的壮劳力，多少年了，拉壮劳力都是只听说书人讲，谁见过？拉壮劳力不是什么好事，有去无回。保安团心里清楚得很，因此，除了把那个伤员就地安置之外，还让四五个兵在队伍后方掩护。郭占河救人心切，就上了保安团的圈套。
　　骑马在路上飞奔，趴在地上听，一两里远都能听见，掩护的几个兵隐藏在路边，只等郭占河上钩呢！郭占河骑马过去之后，保安团的人看清了面目，知道郭占河就是逃窜的土匪，朝着飞奔而去的郭占河一顿射击。郭占河连同马一起倒在了地上，保安团的人都蜂拥而上，都想抓住这个土匪。跑到跟前一看，马屁股上红哈哈一片，三个血窟窿正在流血，马并未伤及要害，躺在地上挣扎嘶鸣。还没等这几个兵反应过来，郭占河躲在一侧射击，死的死，伤的伤，郭占河把他们手里的枪捆到一起，扔到沟里去了，转过身就去追壮劳力去了。
　　
　　金钱豹等人等了一天也不见老大的身影，知道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这个时候，金钱豹亲自到了柳下店的千层饼铺，天都快黑了，也没有传信的人，终于天麻麻黑的时候，来了一个骑马的人，来人直说麦子抽穗了要不要买，金钱豹问清相关情况，把后续的事情交给了老板，匆匆带人去原上了。
　　晚上，保安团的人让壮劳力围绕树围成一圈，首尾绑在一起，他们点起火生活做饭吃起来。郭占河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无奈仅凭他一个人，怎么能救得了这么多人呢？
　　快到天明的时候，金钱豹等人和郭占河汇合了，金钱豹说：“大哥，咱们人数和他们的人数差不多，咱四面一包围，把他们干了！”
　　“咱是来救人的，人不犯我，就不要轻易干这个人，干那个人的！”郭占河心里也不想数落金钱豹，但是这土匪的秉性难改，老是杀呀杀的，就不能想点计谋？
　　到现在了，郭占河都不能接受他们就是土匪的事实，他拍着金钱豹的肩膀说：“兄弟，救人要紧，我有办法！”
　　
　　正是快天亮的时候，土匪三四个人摸到壮劳力的身边，割开了绳索。壮劳力正偷偷逃跑的时候，谁知道壮劳力里面还混了一个保安团的兵，这家伙大喊起来：“有人逃跑了！快来呀！”还没喊几声，就被几个壮劳力给捂死了。保安团的人纷纷向这边开枪，郭占河领着众兄弟抵抗了一阵，见壮劳力都跑得差不多了喊：“壮劳力都跑了，你们也交不了差了，赶紧逃命吧！”
　　不一会，天明了，保安团的人也逃得差不多了，世道这么乱，到哪干不是干？再说放走壮劳力是要上军事法庭的，还不如跑了算了。
　　郭占河让兄弟们分头找逃跑的人，给逃跑的人说，千万不要回家，登记在册的劳役，回家就连累了家人。交代完这些事情，一等人躺在保安团搭建的帐篷里小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又把保安团的干粮吃光，正准备走呢，派出去的弟兄们都回来了，壮劳力跟在兄弟们的身后也回来了。
　　“怎么回事？”郭占河问。
　　“这些人一听说家也不能回，就都又回来了。”
　　“您是郭家二少爷吧！我认识你，我在你家干过瓦匠活，谢谢你呀。二少爷，没有你，我们就活不成了！”一个光头的人说，众人纷纷附和，有的人还都跪下来。
　　郭占河点了点头，说：“沙坡镇的兄弟们，快起来，我，郭占河，被奸人陷害，沦落到如此地步，难得乡亲们还记得我，兄弟们，都逃命吧！”
　　“二少爷，我们也没有地方去呀，再说，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们远走他乡，家人怎么办呢？”光头说。
　　“金钱豹，拿钱来！”郭占河对金钱豹说。
　　“这——”金钱豹知道这钱也是虎口兄弟们的口粮钱，犹豫了一下，转身拿钱去了。
　　“老大，这是随身的二百块大洋。”金钱豹将一袋子大洋都交给了郭占河。
　　“分给沙坡镇的兄弟们吧！”郭占河轻声命令道。
　　“哎呀，二少爷啊，您真是大好人啊！我们不要您的钱，我们跟你走！”光头说完，有几个人跟着说：“我们跟你走！”
　　郭占河抱拳作谢，说：“兄弟们，我郭占河是土匪，跟我，你们不都成土匪了？”
　　“二少爷，反正去哪都是去，我们跟着你，活命，偷着还能见我家人，你就收留我们吧！”光头说。
　　“这样，想跟我的就跟，不想跟的，每人发五块大洋，逃活命去吧！”郭占河说。
　　“二少爷，我暂时想跟着你，想到要去的地方再走行不行？”一个壮劳力说。
　　“行，怎么不行，到时候走，还是每人五块大洋！”郭占河爽快地说。
　　“我们都跟你，我们都跟你！”壮劳力都说。
　　“我郭占河从今天起，我的名号就是河蛟龙，大家听清楚了没有？”郭占河趁兴说。
　　“河蛟龙！河蛟龙！河蛟龙！”大家齐声喊了三声。
　　狼眼看了一眼金钱豹，又看看郭占河，不服气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