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 真土匪东征西略 怎奈命运捉弄人

　　各位看客，郭占河本是滩上大户人家郭家的二公子，就算按照老习惯，郭家的财产郭占河毛都沾不上。但郭占河毕竟是自幼勤恳读书，虽不经世事，但要是有一片可以驰骋的天空，郭占河也是大有扶摇直上三千里的气概，要不郭子松也不会如此器重二儿子。
　　你再看现在的郭占河，这小子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沾了一路的灰尘，白布对襟短褂已经变成灰碌碌的了，黑布宽裤下面打上了绑带，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皮长靴，领头的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下面的人就不用说了。这一路，每次短暂的歇脚，兄弟们都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任凭金钱豹如何提醒、呵斥，兄弟们已经没有力气了，起都起不来了。
　　
　　现在胡万群已经没有追杀郭占河的实力了，但是不等于胡万群就打消了追杀郭占河的心思。胡万群明白，他是沙坡镇的外人，弄垮郭家是他最大的目标，在他手里还有百十来条枪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会把郭家放在眼里的，郭占河就更算不上对手了，甚至之前胡万群只见过郭占河几面，胡万群瞧不起这个文弱的书生，所以他想着一枪就会毙了郭占河的命，差错就出在这里。郭占河命大，不仅死不了，而且反过来让胡万群损兵折将，几乎失去了在沙坡镇立足的能力。现在大仇已报，郭占河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但是从此只能过土匪的日子了。
　　有时候郭占河一想起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就不禁感慨命运真是捉弄人，真恨不得再回到沙坡镇把胡万群绑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场，吊起他的胳膊打他一场，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但是郭子松已经让姬川川亲自找到郭占河，不让他再回到沙坡镇。别看胡万群已经失势了，但是胡万群心里的恨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就是自己除不了郭占河，他也会想办法置郭占河于死地；再说了，胡万群是官，他已经把郭占河定性为土匪，郭占河在沙坡镇是不能再呆了。
　　那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郭占河这伙土匪出了沙坡镇，在虎口徘徊了一阵，无奈虎口已经不安全了，胡万群已经把虎口彻底破坏了，再修缮也并非易事，还是先去其他的地方躲躲再说吧。正是初春的季节，万物已经复苏，站在瞭望台上，就可以看见郭家的田地，田地里的麦子已经开始嗅到春天的气息，就像触发了疯长的开关，迅速地长出绿油油的细叶子，盖住了黑色的土地。农户们经历了去年冬天的折腾，今年早就下田开始忙活了。看这种场景是郭家掌门人的乐趣，但是郭子松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前些年，郭家一家人生活得其乐融融，尽管老大郭占山屡屡惹事，但都是小事；尽管郭占河久不出门，尚且幼稚，但是欢快异常，膝下有两子，日子也真是畅快，郭子松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时候是占河最难的时候。
　　郭占河一帮人无非也就是在村镇周边四处游荡，毕竟二十几号人呢，偷鸡摸狗都是免不了的事情，手里有了枪，就省得嘴，就是再不愿意，在枪口下还要说什么，就是碰上难缠的主儿，朝天开一枪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屡试不爽。郭占河吩咐下面的人抢也不要朝一家抢，不要引起当地人的反感，要不就呆不住了。
　　习惯了把吃饭也当成乐趣的郭占河，每日也只有简单的饭食可吃，加上东奔西波，哪里还有什么胃口，既然沙坡镇是回不去了，郭家尚且有一些积蓄，但是眼见乱世中收成不定，二十多个小伙子养也养不起，不如放开了手，多抢一些东西，占山为王算了，为自己争得一块最后的安息之地也是无奈之举，到那时说不了还能和家人团聚。
　　
　　郭占河把目标定为和沙坡镇相隔近百里的柳下店。这柳下店郭占河还真从来没有去过，但凡是豫西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柳下店是黄河沿岸处的一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豫陕晋三省交通要道，跟函谷关下的沙坡镇有的一比。沙坡镇是农业要地，这柳下店是商贸要地，北上有大量的渡船来回穿梭，西去有简易公路相通，人物集散非常方便，即便是乱世，也跟最繁华的时候没有区别，只是街上多了巡逻的保安团罢了。这些郭占河都不放在眼里，他还告诉兄弟们都不要放在眼里，听候他吩咐就是了。
　　要是郭子松知道郭占河要去抢劫柳下店，他肯定是不能让他去的。那是什么地方？历来都是赋税重地，是赋税重地官府能让你那么好抢？从来没听过有去抢柳下店的；再说，人家逼你当了土匪，那你就去躲躲就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怎么能去干抢劫的事情呢？
　　可是一切都晚了，郭占河已经召集兄弟们开始演练了，他将一辆乡下常见的架子车改造成可以撞开商户铺子的利器。柳下店不同其他的地方，这里地方有限，街道拥挤，商人一般都是住在自己的铺子里，并不同于其他地方是住在商铺后面的院子里，因此商铺的门板都是三寸厚的松木板，门板上槽与房梁是一体的，门板下槽埋在地板下面，非常坚固。郭占河知道就是手里有枪，人家也不会怕的，人躲在商铺里非常安全，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撞开商铺门板。现在车子已经做好了，在架子车上左右两车扉装上了高约两米的支架，支架可以折叠，两个支架的中间是粗约一米，长约三米的木头，厚重结实，这根木头可以拆成三段，使用时用木楔子固定。
　　
　　一连几天，郭占河把人分成三组进行演练。一组负责推车，固定车，在撞击的时候不让车子移动；一组负责扛木头，进柳下店的时候，两人一组将木头扛进柳下店，在撞击的时候进行快速组装；还有一组负责撞击，选择有利撞击地点，将门板撞击开。
　　那就有人说了，为什么不用炸弹炸开呢？实际上此时人们还都没有见过手榴弹之类的东西，更别说是用了；还有人说为什么不制造黑火药呢，这种东西稳定性不好，再说怎么携带进柳下店是个问题。
　　反正，郭占河对这一切都很有把握，顺利进城后他让兄弟们好好休息，天还没亮，这伙人就大摇大摆来到了柳下店做水路贸易的乔家。支好架子车之后，装上粗木头，剩下的就是这二十多个人使劲悠起木头开始撞击了。谁知道这乔家的伙计齐刷刷地都睡在里面呢，听到这沉闷的撞击声，伙计们都惊坐起来了，有管事的甚至搬开了门板一看究竟。郭占河迅速几步跑到跟前，正试图进去，里面的人又把门板给关上了，郭占河急忙让兄弟们使劲，又赶紧跑到留有小孔的地方。这地方一般是商人和不熟识的人说话的地方，果然有一个伙计打开正往外面看呢，郭占河闪到一边，抓住头发就往外揪，这人哇哇直叫，郭占河把枪放在他脑袋上才让他立刻安静下来，但是吓得浑身发抖。
　　“铺子里的钱都在那里？”郭占河问。
　　“说，不说一枪打死你！”郭占河吓唬道。
　　“小的不知道啊！”伙计哀求道。
　　“数五下，我就开枪！”郭占河听到整条街的狗都叫了起来，心里直着急。
　　“我说，我说，我只知道在楼上掌柜那里。”伙计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咣”的一声，几乎半拉屋子都晃起来了，门板连同一部分屋顶垮塌了。郭占河放下手中伙计的头发，领人飞奔楼上。到了楼上一看，哎呀！掌柜的早就跑了，众人一顿翻找，幸好，柜上的钱还都在，也不过是几千大洋，想必掌柜的听到声音早从后门把银票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郭占河不禁心里一阵惋惜，这也不是惋惜的时候，只好带人匆匆下楼，夺门而去。
　　尽管抢的钱很少，但是也够这一阵忙活的了，花上个几个月是没有问题的。金钱豹手下的土匪虽然见过不少世面，在血雨腥风中混了快五六年了，但是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现大洋，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为能吃上一只鸡天天东奔西跑的日子过去了。
　　
　　郭占河安顿好兄弟们就独自一人去了杨公岭，杨青青已经在这个青年心里扎下了根。杨青青不是说半年时间就回来了吗？此时正是去看杨青青的好时候，再说他有一件好事要告诉杨家，杨家不会不领他这个情的。
　　到了杨公岭，郭占河就发现他的告示都贴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不过风吹雨打，墨迹已经模糊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郭占河还是在街边上买了一顶毡帽戴上，到了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郭占河三绕两绕来到了杨家。杨家主事的杨三宝最近身体欠安，既然是公事，杨三宝当然就没有必要非要出现，杨三宝令杨青山代他前去，一番客套之后，杨青山差走了下人，对郭占河说：“你不要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来？”
　　郭占河知道杨家是远近闻名的镖局，他的事杨家肯定是知道了。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既然杨家哥哥知道了他的底细，他就没有必要再罗嗦了，直说：“杨家小姐可否在家，我知道她半年时间就从西安回来了。”
　　杨青山没有说话，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再说了，有其他的事就说，没其他的事就送客。
　　“兄长，你快告诉我吧！”
　　“原来是郭家的二公子啊！”杨三宝走出来说。
　　“杨师傅，你近来可好？”郭占河一边作揖，一边说。
　　“好好好。”
　　
　　郭占河知道现在再问就是失礼了，只好说另外一件事，看能不能博得杨三宝的信任。
　　“杨师傅——”郭占河故意欲言又止，还看了一下周围。
　　“青山，你去办一下伙计们要走的事。”杨三宝支开了杨青山。
　　杨青山自然是很没有面子，悻悻而去。
　　“杨师傅，最近镖局还顺利吧！”郭占河喝了一口茶说，半年前这个愣头小子还没有这样的气度，现在也变得世故起来。
　　“公子今天来是——”杨三宝甚是尴尬，在外人面前怎么能说镖局的事呢？
　　“杨师傅可听过柳下店——”郭占河提示了一句。
　　杨三宝上上下下看了看郭占河，并没有言语。
　　“杨师傅可在柳下店——”郭占河点到为止，说完就起身，面对杨三宝鞠躬身退。
　　“等等，小女仍在西安城，已身有所许。”
　　郭占河愣了一下，转身离去。
　　杨三宝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说了还不如不说，人家给了你一个好处，自己说的却是什么话？唯一让心里稍稍宽慰的是这小子知道了就不会再来了。今非昔比，土匪不好当，当了不能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