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节 危险的枪瘾 第006节 智斗炊事班
作品名称:我走过的路 作者:马建平 发布时间:2015-12-15 19:44:41 字数:4861
5危险的枪瘾
由于当兵时一直干的都是无线电报务,每天都跟电台、收发报机、电键和电码数字打交道,所以自己对真枪实弹特别向往。有时偶尔有机会摸摸真枪,感觉特别好。枪身的珐琅,枪托的纹路,枪管的冰冷,准星的神秘,总之但凡和武器枪支有关的事儿,对我都有着独特的诱惑。
老爸是老革命,部队下来后一直在公安工作,记得小时候他执行任务回来常带枪回家,趁他不注意,我喜欢悄悄拿来摸摸玩玩,老爸那时有2支手枪,都是他过去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一只是西班牙产的狗牌撸子,另一只是德国造的20响驳壳枪。记得那时我经常在那支驳壳枪筒里插上一根筷子,一扣扳机就可以将它射出枪膛。
孩童时代甚至幻想着长大了,兴许有朝一日自己应该可以继承老爸的财产,将其中的一只枪收入囊中。后来文革开始,枪支统一上缴,两支枪都被收走时,我还伤心地哭了好一阵子。这种儿时培养起来对枪的渴望,总让我千方百计找些机会接触枪支。
按说当兵了,终于有机会接触真枪了吧,可遗憾的是自己又当了一名每天头戴耳机手敲电键的通信兵。除了在新兵训练时,有十多天射击训练机会摸摸半自动步枪,分别以站姿、跪姿、卧姿这三种射击姿势打了9发真子弹之外,三年入伍生涯几乎和枪支无缘。
到了入伍的第二年,我被调到连部当了一段时间文书。没当过兵的人,听到文书,会以为这活儿有点类似地方上秘书的工作。实际上,除了连队开会时文书需要做做记录动动笔杆子之外,其余的时间,大都是在连部打杂儿。早上出操吹哨,冬天连部生炉子,周末值班守电话,晚上给连长烧洗脚水……。在所有文书干的活儿里,有一个事情我比较喜欢干,那就是给连首长擦枪,虽然拆卸枪支,擦拭,上油等是个比较麻烦的活儿,但至少可以部分满足我儿时一直心存的那份对枪的渴望。
一天下午,打枪的机会来了。二个战友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支半自动步枪和几发子弹,我们三个人偷偷溜出去到的后山过过枪瘾,顺便看看山上有没有什么猎物,如果能打上一只野兔子或山鸡什么的,岂不是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儿!其实,我们当然知道在山西灵丘这荒山野岭上除了漫山遍野的石头疙瘩,发现猎物的机会几乎微乎其微。于是我们商量好,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飞禽走兽,我们就把几颗子弹随便打了,过过枪瘾就原路返回。
灵丘机场,四周群山环抱,站在山上,如果你扯开嗓子高喊一声,声音会在大山的四周来回窜动,产生神奇的回音效果。如果离部队驻地太近,枪声一响,接力般的回声动静太大,一旦让部队知道了,会给我们自己找麻烦。于是我们就径直往山上爬,上了一个高坡,又上了一个高坡,最后来到了一个下面都是陡峭沟豁的石台,石台的斜上方有个小小的制高点,我一时逞能,自己抓着一棵野藤蔓先爬了上去,这里几乎可以鸟瞰机场全貌和临近几个村落的风景。登上高坡,我得意地冲着下面的2个战友吟诵着李白的著名诗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赏完了美景,环顾四周,我后悔了!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身陷险境,下不去了!
我站着的位置,距离下方2个战友的高度大约有3米。虽然登上那个石台上时是拉着枯藤上来的,但却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下去。我尝试着用各种方法下去,但几乎花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行。下面的两位战友也猴急似的出着各种馊主意。
此时,山沟里起风了。刚到雁北这秃山环抱的灵丘机场时就听老兵调侃地说“这里每年只刮2次风”,如果你听了这句话比较乐观,那你错了!因为老兵的后半句话是:“这风每次要刮半年!”大风夹杂着黄土和沙粒朝我吹过来,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无奈之下,我下定了决心,只有豁出去往下跳!
记得曾经听我们指导员说过一个段子。他原来所在的部队,连队为了改善伙食,连长带着几个战士去附近的水库炸鱼。为了捞浮鱼,一个来自吉林的小战士不幸溺水身亡。结果不但没有被追认为烈士,无辜付出生命的这位战士还因此差点背个处分。最后勉强被定性为事故意外死亡。想到这里,感觉此时后脊梁骨有点发凉。
由于我站的这个位置和下面两位战友站的地方并不是完全垂直的距离,我必须站在这个石坡平台的另一侧,助跑几步然后跳下去,但由于前冲力过大,如果落地的时候不能完全像体操运动员下杠时那样,钉子一般钉在原地的话,身体的前冲力就有可能让自己跌下百米深的山涧里。临跳崖前,我像嘱咐临终遗言似地冲下面的两位哼哈二将嘟囔着:“你们千万拦住了,否则,我就会掉到山涧里,摔得粉身碎骨,也回不了天津,见不到爹妈,定不了烈士,临死还要背个违反纪律的处分……”“你快跳吧,别嘚啵了,等会天黑了啊!”下边那两位也急了。发昏当不了死,我淡定了一下,万般无奈,心里默念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助跑几步,撒手闭眼跳了下去。咚的一声,我落地了。还好,除了膝盖骨挫伤,一切尚且平安。
危险过后,我们定了定神儿,打枪的热情也烟消云散了。我们三个紧张疲惫地拖着那支枪,带着几发没有射出的子弹,灰溜溜的返回了营地。没人知道我们曾经去过哪,没人知道我们曾经经历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为什么我好几天走路一瘸一拐的。事后想起来,特别瘆的慌,你想啊,当时要是真的伤了,残了,没了,自己倒霉,家人痛苦,估计如果掉下去侥幸活着,肯定要背个大处分!如果因此丧了命,估计也跟烈士毫不沾边!
6智斗炊事班
30多年前的灵丘,伙食几乎是一个永远说不完的话题。本来嘛,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补充身体热量,摄取足够蛋白质,更是战士们保持旺盛战斗力的基础。改善伙食,翻新花样,在有限的物资供应条件和惨淡的伙食费标准限制下,最大限度地让战士们吃饱吃好似乎是各级首长面临的重大挑战。
无线通信连是空军场站的重要耳目单位,上级机关下达的密令、飞行航线和备降场的天气状况、战机打靶的成绩、飞机上天后的飞行调度、各个飞行部队的转场作训等等,无一不靠无线电通信技术的支持。作为无线电通信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无线电报务了。我们连里报务员的数量最多,由于我们是24小时轮流值班,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定期担任值夜班的工作。那时的夜班好像有上半夜和下半夜之分,交班时间好像是午夜2点,点后下机的为前半夜,2点以后上机的为下半夜。
报务值班,尤其是夜班,是个非常难熬的活儿。腰酸、背疼、大腿僵硬、屁股发麻。烦躁、困意加上饥饿阵阵袭来,我值班的时候,困了累了,不时盯着墙壁上的时钟,恨不得早点到点下班。然而表上的指针慢的像蜗牛在表盘上爬行。半天向前挪不动一个格。
烟瘾大的战友抽支烟,多少还能抵挡一阵子。对于我们这些不喜欢“精神鸦片”的报务员来说,吃夜宵几乎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按当时连里的规定,炊事班应该分别为前半夜值班的报务员做夜宵,然后再为后半夜的做一顿。这样一来,炊事班的弟兄们前后一折腾估计就没法睡觉了。为了争取睡个囫囵觉,他们想了一个办法,先拖着不做前半夜的宵夜,等到1点多钟起来做一次饭,基本可以喂饱2个班次的值班报务员了。
本来炊事班的湖南兵就不会做面食,结果每天晚上都给煮一大锅面条。有时,如果前半夜爱吃米的南方战士多,面条就基本没动剩在盆里。后半夜起来以后,我们看着那一盆浆糊一样的面汤毫无食欲。面汤冷了后凝成了一个大坨子,盛都盛不出来!为了让他们改善伙食,我们也曾多次找到炊事班理论,但都是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这个事情原本不大,但它确实关系到我们这些报务员的共同利益,既然光明正大地提意见无济于事,大家一致决定干脆给炊事班上点儿手段,来个“曲线救国”!于是我们一致决定悄悄地把吃不下的面条倒到报房后面的猪圈里。那时候,连里为了改善伙食平日里养了几口肥猪,连里居然还有一个来自湖北的陈姓战士专职负责喂猪。午夜时分,肥猪们一看见有人给送来了夜宵可美坏了!大嘴巴一拱一拱,哼哧,哼哧地很快把面条吃了个精光。
倒掉了面条,我们便理直气壮地走到炊事班的宿舍,敲着门高声喊道:“快起来做饭!夜宵不够吃!后半夜没饭吃!”当时连里给炊事班下了死命令,如果值夜班的报务员夜宵吃不饱,可以直接去宿舍喊伙房的炊事员起来做饭,毕竟我们是战斗在一线的战士。炊事班无可奈何,只好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再做面汤显然来不及了,于是给我们做了炒米饭。大家心满意足的笑纳了。
转过一天,惨了。炊事班为了堵我们的嘴,增加了面条的供应量。没商量,我们照方抓药,同样将多做的面条送给肥猪们打了牙祭。然后再去敲门,让他们炒米饭。就这样,面条越做越多,照样不够吃,照样炒米饭,炊事班照样睡不了囫囵觉。循环往复好多天。
炊事班知道这里有猫腻,可一时也抓不到我们什么证据,由于我们有连长“不够吃可以随时喊炊事班起来做饭”的上方宝剑,炊事员又不能不从床上爬起来给我们做饭。无奈之下,他们也跟我们耍起了阴招。那时候的所谓炒米饭,不像现在我们餐馆里吃的炒饭那么丰盛。现在餐馆里的扬州炒饭那叫一个丰盛,香喷喷的肉末,金灿灿的鸡蛋,翠绿的青豆和黄瓜,红澄澄的胡萝卜丁,几乎颗颗米粒都浸润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那时连队里的炒米饭,也就是葱花炝锅,啥都没有。好吃不好吃,完全取决于炒饭的时候放多少油。本来米饭就是南方出产的那种三季稻的糙米,如果油放的再少点,吃起来几乎可以噎死人。狡猾的炊事班,为了让我们泯灭了吃炒饭的念头,每次赌气起来炒饭就倒可怜巴巴的一丁点油炝锅,炒出来的米饭那叫个难吃,感觉比那一大坨子面条也强不了多少。当然炊事班的那几位肚子里的小九九是明摆着的,有一天我们忍受不了这些几乎剌嗓子的糙米饭的时候,我们甚至会主动提议让他们恢复原来的大盆面汤。谁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不知道我们也有自己反击的砝码!
可能是老天爷的眷顾吧,当时我在连里负责一个小小的图书室(兼被服仓库),图书室平日里上着锁。人常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不知怎么回事儿,那把图书室的钥匙居然神差鬼使地可以打开连队副食仓库的锁。谁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起,我居然能够随便出入连里的副食仓库。其实那时的副食仓库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偶尔会有点肉,但一般都是留着周末给战士们改善伙食的。那么金贵的猪肉,我们一般不敢动,有时来了鸡蛋,如果数量看着比较多,我们夜班的时候会悄悄地顺几个,回来炒米饭。
但副食仓库里唯一不缺的就是油,那时候伙房炒菜用的油大都是用大白塑料桶乘着。随便倒一碗走基本不会留下什么“作案”的痕迹。所以那时候,但凡炊事班为了整我们,炒饭尽量少放油的时候,我们就用自己预留的油再加工一下。反正报房里有做开水的电炉子,加工一下炒米饭,小菜一碟。我的那把能让“芝麻开门”的金钥匙,不久就成了报房里公开的秘密,几乎每个夜班报务员,都会到我这来借那把图书室的“金钥匙”。
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有一天我们的阴谋东窗事发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连队负责喂猪的小陈跟连长汇报了一个情况,“报告连长,不知从什么时间起,连里养的猪好像有点厌食,早上不怎么吃食了。”连长一听反映的问题跟猪有关,特别上心。因为那几口肥猪可是连长的宝贝,逢年过节那它们可是改善伙食的王牌啊!不过当他听说肥猪厌食他还是感觉半信半疑,因为以往一到早上,那些肥猪们几乎变成了饿狼,嗷嗷地疯叫着要食吃,怎么可能厌食呢!
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连长亲自去猪圈勘察现场,他到了猪圈,像个有经验的侦探,倒背着手围着猪食槽子转了几圈,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经过一番探查,连长终于发现了破绽–猪食槽子里面那些污水下居然有几根面条!
那时我们连里的猪的伙食基本就是小米粥和白菜帮子的混合物,不可能有人喂它们面条啊。接下来,连长采取了分割包抄,各个击破的方法,通过找报务员个别谈话,很快摸清了情况。尽管猪圈的事情东窗事发后,我们所有往猪圈里倒面条的“作案人员”也相互定下了“攻守同盟”,但还是有人为了争取坦白从宽,率先当了“叛徒”!不过连长那次对我们的处理还算公道,批评了我们不该浪费,但也聆听了我们诉苦,这位“青天大老爷”最终采纳了我们的意见,指示炊事班,要分开为2班做饭,不能怕辛苦。更为欣慰的是,从那以后,宵夜也开始更换品种,南方的战士们也能在晚上光明正大地吃炒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