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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篇杜撰的文章,令天下人倾倒

作品名称:苏东坡别传      作者:刘敬堂      发布时间:2015-12-14 23:40:57      字数:8376

  1
  四川称蜀,因境内有岷、泸、洛、巴四条大河,所以又叫四川。
  四川就像个巨大无比的盆子,盆底是水沛土沃、物产丰盛的成都平原,四周却是飞鸟难越。猿猴愁攀的崇山峻岭,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简直比登天还难,要想从陆路进出四川,除非在这个大盆的盆边上凿开一个洞,也就是在层层高山中开出一条路来!
  曾经有人试过,但失败了,留下了一个“五丁开山”的传说——
  战国时,蜀王好色。秦惠王为了笼络他,答应将秦国的五位美姬嫁给他。蜀王十分高兴,便派了五位力大无穷的勇士,率领着众多士卒开山筑路,前往迎接。当他们到达梓潼时,忽见一条大蛇横在前面。大蛇听见了士卒的吆喝声之后,便往山洞里钻。一位勇士跑过去抱住了蛇尾,想把它拉出来,但硬是拉不住。眼看大蛇快钻进山洞了,其余四位勇士奔过去,拼命拉住蛇尾不放,人和蛇僵持了半个时辰,忽听“呼隆”一声,顿时山崩地裂!秦国来的五位美姬和蜀国的勇士、士卒们,全被山石压死了!
  这个传说的素材,被四川人李白捡了去,写进了他的《蜀道难》:“山崩地裂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勾连。”
  李白出川之后,成了名人,其名气远远大于当今的歌星、影星和国际巨星们,因为他已成了仙界的名人——诗仙。
  在他之后,又过了294年,四川又出了一位名人,他就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苏轼。和李白不同的是,他在出川之前,就已经名声鹊起,被乡人称为眉才子了。
  苏轼就是沿着“五丁开山”的那条山路,走出四川,走进平原,也走进世界的。
  宋仁宗嘉佑元年(1056)6月,苏洵领着苏轼、苏辙和仆人苏友,经过三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城阙。
  这座城阙不同于在四川看到的锦城,也不同于在中原沿途看到的城阙,这座城阙太大了,雄伟的城墙延伸到目不可及,高大的城楼直插云霄,仰头望去,令人目眩。从小就没出过四川的苏氏兄弟,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原来,这就是大宋王朝的都城——汴京。
  苏洵曾经到过都城,对汴京较为熟悉。他对两个儿子说,早在春秋时期,郑庄公就在这里修筑了一座城池,命名为开封;战国时期的魏惠王从山西安邑迁都开封,称为大梁;北周时将大梁改为汴州。五代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都曾以汴州为都城。经过了数朝历代的开发,汴京的水陆交通已十分发达,金水河、惠民河、汴河、蔡河等河流穿城而过。河多桥便多,城中有观桥、横桥、州桥、云骑桥、广备桥、白虎桥等20余座桥梁。汴京外城城墙长50多里,有四座城门;里城城墙20余里,有十座城门。里城的中心才是紫禁城,城中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汴京是当今天下最大的一座城市,光人口就有100多万!
  苏轼听了,吐了吐舌头。在他眼里,两万多人的眉山城,已是很大的城池了,而和这座汴京一比,就显得太小了。
  父子三人从西门进城,直奔座落在汴河南岸的兴国寺而去。原来,三个月前,迟悟大师听说苏氏父子要进京应试,便托人给兴国寺的迟知大师带去了一信,请他为苏氏父子安排住处,以备读书、应试。
  迟知大师十分热情,他不但为苏氏父子备下了两间厢房,还特意雇了一名厨师专为他们做饭。安顿下来之后的当天夜里,苏轼和苏辙便在灯下读书,苏洵则在隔壁撰写文稿,直到天色微明,才上床歇息。连续半个月,天天如此。
  苏洵虽然多次科考未中,但他天赋很高,后人论及文学时,常常提到唐宗“八大家”,他和苏轼、苏辙一家就占了三家;“八大家”中六位是宋代人,他们父子就占了一半!三苏之名,令天下刮目!不过,这是后话。
  有一天,迟知大师看到他们父子读书十分用功,也过于辛苦,心中有些不忍,便建议他们去逛逛都城的大街,散散心,还专门为他们画了一张出游图,以免迷路。苏洵欣然同意了,便领着两个儿子离开了兴国寺。
  他们沿着汴河,过了观桥,只见大街上店铺林立,行人如同潮水。父子三人正在惊叹都城的繁华时,忽然听见传来吆喝之声,街上行人纷纷避让。紧接着,见一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骑马而过,后边还跟随着一队随从人员,一个个也都衣裳鲜亮,神态傲慢。待他们走过之后,大街上才又恢复了交通。当他们走到中城的朱雀桥时,见前面的行人们被堵住了,便只好在桥头上等候着,听人议论说,原来有两乘轿子在桥上相遇,谁也不肯让谁,便在桥上顶起牛来。还听人说,坐在四人轿里的是中丞丁大人的千金,她急着要去城外的观音堂还愿;坐在二人轿里的是平康坊的小云,人称都城“一支花”的当红歌妓,因为她要赶着去赴宴,当然也就不肯示弱了!她们一个是豪门贵戚的娇娃,一个是王孙公子们的共同情人,都睁着杏眼,恨不得一口将对方生吞活吃了!
  人越来越多,双方随从们的吼叫声也越来越高。看看实在不过不去了。三人只好随着人流绕过朱雀桥,按照出游图的指引,去了城中的瓦子。瓦子又叫瓦舍、瓦市、瓦肆,里边既有酒楼、茶馆、妓院,还有专供文娱表演的勾栏。勾栏也叫勾肆、里边有戏台、戏房、戏棚。其中莲花棚、牡丹棚等戏棚可容纳数百看客。勾栏里锣鼓声声,歌声阵阵。看客中既有达官贵人,也有商贾百姓,热闹非凡。苏氏父子在瓦子、勾栏中浏览了一圈之后,便去了相国寺后边的古董市场。那里既有古代的金石,也有今人的作品,丹青墨迹琳琅满目,新旧书籍目不接暇。父子三人一直游到华灯初上,觉得又累又饿时,才进了一家叫“仙客来”的饭馆。
  正当他们点菜时,忽然看见窗外的大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原来有几顶绿呢小轿一字排开,停在了街对面的楼下。一群妖冶的女子拥上前去,将下轿的几个男子迎进了大门。稍后便见廊榭中的灯笼依次亮了,灯影中丝弦声声,舞袖轻舒,酒香混杂着粉脂香在在空气中弥漫看。
  这时,苏轼忽然想起两个月前的一件事。
  汴京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田野成了一片海洋,淹死的人和牲畜遍地都是,惨不忍睹。城外河水决口,大水不断涌进了城里,冲垮了许多盆苦百姓的房舍和低洼处的店铺,幸好兴国寺的地势较高,大水只淹到了院子。他们居住的厢房没有进水,只是苏辙淋了雨深身发烫,咳嗽不止。天晴后,苏轼去药铺为弟弟抓药时,见大街上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一位妇人牵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跪在路边,向行人乞讨。苏轼见了,连忙从买药的钱中分出三十钱,递给了妇人,妇人和两个孩子连忙给他叩头,苏轼觉得心头一酸,慌忙离开了。当他走到牛津桥时,天色已晚,见桥旁的楼台上站着一群红男绿女们,他们一边戏闹着,一边将手中的糕点抛向水里,以逗引鱼儿抢食取乐。苏轼见了,转身就离开了牛津桥!
  今天,当他又看到这些富家子弟们寻欢作乐时,忽然想起了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心中激动不已。他见窗前的桌子上备有纸笔,便走过去,挥笔在粉墙上写了一首《牛口见月》:
  忽忆丙申年,京师大雨谤。
  蔡河中应决,横漫国南方。
  车马无复见,纷纷操筏郎。
  新秋忽已晴,九陌尚汪洋。
  龙津观夜市,灯火亦辉煌。
  新月皎如昼,疏星弄寒芒。
  不知京国喧,谓是江湖乡。
  写完后,又在落款处写下了“蜀乡苏轼”四个字。
  他刚写完,人们便纷纷过去围观,有的人还大声吟哦起来。苏轼趁着人多,便和父亲、弟弟悄悄离开了。
  
  2
  八月初八,苏轼和苏辙终于走进了景德寺的大门,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们一道,参加人生的第一次科考。
  宋代的科举设进士、明经两科,明经科考帖书、墨义;进士科考诗、赋、论各一篇,策五道。其实,朝廷重进士而轻明经,这两科的举子待遇也不同,明经科的举子进了围场,也就是考场,帐幕毡席都要撤除,以防举子们作弊,监考也十分严格,而且不供应茶汤。有的举子实在太渴了,只好以砚上的墨水解渴,弄的满嘴乌墨。进士科考试时,考场设案焚香,有帐幔,座位上还设有垫子,备有茶汤。主司还可垂帘讲释题意,总之人性化大于明经科的考场。
  苏轼和苏辙都在进士科考场,他们应试的课目都是诗、赋、论各一篇,时务策五道。二人考完之后就匆匆回到了兴国寺,向苏洵报告考试经过。
  放榜那一天,景德寺外的红墙上贴着考生们的初试名榜,前来看榜的人里一层外一层地围在榜前,伸长脖子寻找榜上的名字。凡榜上有名的,不但自己兴高采烈,随同前来看榜的亲友们也欣喜若狂,大声道贺。而名落孙山的学子们,有的悄悄挤出人群,默默而去,有的竟然当场跺脚哭号,其声其状,令人心碎。
  兴国寺离景德寺较远,苏氏父子来的晚了一些,没有挤进去看榜,只好站在人群外,待看榜的人渐渐散去以后,再到墙下看榜。这时,猛听见身后有人喊道:“恭喜苏老伯,你的两位公子都高中了!”
  苏洵回头一看,原来是四川同乡家定国。他天刚亮就赶来了。
  苏洵听了,虽然心中一阵狂喜,但还是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问道:“你也高中了吧?”
  家定国点了点头。
  宋代取进士分为五等,没有一等,二等为进士及第,三等为赐进士出身,四等和五等为同进士出身。
  这次科考的第一名,也就是状元,是延安的章子军,眉州苏轼得第二名,为榜眼,苏辙为同榜进士。
  苏洵拍了拍家定国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们三更灯火五更鸡的熬到今天,也太辛苦了,我要犒劳犒你们,走,咱们这就去‘京华楼’”。
  一行人边说边笑地离开了景德寺。
  苏轼高中榜眼,当时还传出了一个幕后的趣闻。
  这次科考,翰林院锁院50天,考官们看的是糊名弥封的试卷,主考官是文坛泰斗欧阳修,副主考官是著名诗人梅尧臣。负责阅卷的官员们将试卷基本阅完后,呈到了欧阳修那里。欧阳修担心有真才实学的士子们在初选时漏掉了,便请梅尧臣将落选的试卷再重新阅读一遍。也就是他的这一建议,才成就了苏轼。
  梅尧臣在众多被初选考官枪毙了的试卷中,看到了一篇题为《刑赏忠厚之至论》的文章,他从头至尾读了一遍之后,当即拍案叫绝。他甚至怀疑那些负责初选的考官们对这篇文章怎么会看走了眼呢?他立即将试卷交给了欧阳修。欧阳修不看则罢,看过之后,认为作者有孟柯之风,怀仁政治国之心,是天下少有的好文章,立即大声呼喊起来:“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让此人,放他出一头地!”于是,中国的成语词典里便有了“出人头地”这个典故。
  欧阳修提起案上的朱砂笔,正准备将试卷圈为第一时,心里忽然一惊:能写出这么好的立论,又有如此流畅而又犀利的文笔,定是饱学且有独到见解的人,作者是谁呢?会不会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曾巩?若把曾巩圈为头名,必会引起朝野的猜疑!犹豫了一会之后,为了避嫌,他用朱笔在试卷写了一个大大的“贰”字,也就是第二名、榜眼。
  放榜之前,打开试卷才知道,被欧阳修圈为第二名的,并非是曾巩,而是眉山的苏轼!
  放榜以后,果然有人指责主考官评卷不公,一些落榜的举子们更是怨气冲天,有些人竟然档住欧阳修的马头进行抗议,甚至有人写了生祭欧阳修的祭文,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欧阳依然不为所动,在翰林院里,他与韩绛、王、范镇、梅尧臣、梅挚六人喝唱时,又谈到了此事,认为自己亏了苏轼,心中一直不能释怀。他还说:“你们记住,有了苏轼,再住30年,就没有人知道我欧阳修了!”
  放榜的当天晚上,按照当时惯例,苏洵领着两个儿子前往欧阳修的府第拜师,并借机将益州知州张方平写的推荐信,和自己撰写的20篇论文,当面交给欧阳修,希望能得到他的推荐。
  听说苏氏父子来了,欧阳修十分高兴,他让苏轼和苏辙坐在自己旁边,笑着问苏轼:“写在饭店墙壁上的那首《牛口见月》,果真是你写的?”
  苏轼羞怯地说道:“是学生写的。”
  “写的好,写的好!”欧阳修接着说道:“二苏的名声,已传遍朝野,二苏的文章,太学生们争相抄录、传阅。可喜、可贺。”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对苏轼说道:“不过,你的文章里有个典故,老夫想当面请教。”
  苏轼连忙说道:“请恩师赐教。”
  欧阳修:“你文章中提到,‘尧时,臬陶为士,将杀人,连说三次,表示坚持要杀。但尧连说三次不杀’。我翻了不少古藉,却始终不知此典出自哪里?”
  苏轼说:“这是学生为了阐明慎刑而杜撰的。”
  欧阳听了,并没有生气。他是个学识渊博而且心胸宽仁的好老头,也是个不拘一格提拔新人的怪老头,他已隐隐感到,自己眼前的这个眉山后生,将来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这时,门房来报:常州知州王大人求见。
  欧阳修点了点头。
  见有客来访,苏洵连忙起身告辞。当他们走到门口时,正遇上客人进门。他们相互施礼之后,便擦身而过了。
  这位常州的王大人,就是未来变法的领军人物、也是苏轼的朋友兼政敌的拗相王安石!
  
  3
  威严而又堂皇的皇宫里,有时也会有些温馨的亲情。
  朝会上,宋仁宗听了欧阳修关于科考的汇报之后,又特意审阅了苏轼的《进策》25篇。他看的很仔细,读完后问道:“爱卿,你认为苏轼的文章如何?”
  欧阳修连忙答道:“陛下,臣以为苏轼的文章,强调的核心是仁政治国,宽厚于民,惩罚应慎,免杀无辜。再者,文章内容充实,准确,简炼,畅达。臣以为,苏轼是辅君执政之材。其弟苏辙亦见解独特,文采飞扬,是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少有的可造之材。”
  宋仁宗边听边点头,待欧阳修说完了,他大声说道:“本朝缺的就是可造之材!爱卿是当今伯乐,为寡人发现了两匹良驹。”
  欧阳修:“陛下过誉了,为社稷选拔栋梁之材,是臣的职责。”
  散朝之后,宋仁宗喜气洋洋地回到后宫。曹皇后和宫女们正在院子里下棋,见他来了,连忙起来迎驾,曹皇后问道:“陛下今天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宋仁宗笑着说道:“今天殿试,有两位进士的《策论》不但文采飞扬,而且敢于披肝沥胆,直言论政,抨击时弊,实是护国爱民的赤诚之心,这正是寡人求之不得的。”
  曹皇后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恭喜陛下为本朝谋得了栋梁之材。”
  宋仁宗说:“他们不光是本朝的栋梁之材,也是寡人为子孙谋得的两位宰相之材啊!”
  “这两位进士是那里人氏?叫什么?”曹皇后问道。
  宋仁宗:“是四川眉山人氏,一位叫苏轼,一位叫苏辙,是同胞兄弟。”
  曹皇后:“这太好了,不知他们长的什么模样?”
  宋仁宗:“我还没见过呢!这样吧,待杏林宴之后,寡人将他们诏进宫来,当面让他们讲解《策论》。”
  曹皇后:“好,好,好,妾也想当面听一听,以饱耳福。”
  第二天,欧阳修派人到兴国寺去请他们时,迟知大师说,昨晚子夜,眉山派人送来急信,苏洵夫人程氏仙逝于故里,苏氏父子连夜离开了兴国寺,回眉山奔丧去了。
  消息传到后宫,曹皇后叹了口气,说道:“两个儿子刚刚考中,他们的亲娘却撒手走了!唉,程氏没有福份啊!”说完,眼圈红了。
  
  4
  安葬了母亲以后,苏轼便和苏辙在家依礼守制。嘉佑四年(1059),守制期满,苏辙与邻县的史氏结婚后,苏洵便率苏氏兄弟和两个儿媳妇,从水路出川,乘船经嘉陵江入长江,顺流而下。一路上山峰如劈,江涛如雷,两岸景色扑面而来,但瞬间即逝。坐在船头上的苏轼,被大江和山峰的气势所感染,写了一首《江上看山诗》,写好之后又大声朗诵起来:
  船上看山如走马,倏忽过去数百群。
  前山搓开忽变态,后岭杂沓如惊雪。
  仰看微径斜缭绕,上有行人高缥渺。
  舟中举子欲与答,孤帆南去如飞鸟。
  苏轼受了哥哥的感染,回到舱里,也写了一首《舟中吟》。
  更令他们难忘的,是过瞿塘峡、经扇子峡到夷陵峡这一段航程。他们还登岸游览了诸葛亮的八封阵、屈原庙、白帝城等历史遗迹,每到一处,父子三人便赋诗著文,倒也不觉寂寞。当他们到达荆州时,苏轼得诗42首,苏辙得诗23首,苏洵得文7篇:王弗便将它们钉为一册,苏轼还在封面工工整整的写了《南行前集》四个楷字。
  他们从荆州弃船,乘车北上,直到春节过后,才到达汴京,租住在西冈的一处宅子里,等待朝廷授职。
  北宋年间,读书人入仕的途径虽然很多,但空缺太少,也就是职数有限。有的人虽然中了进士,点了翰林,这只能是有了入仕的资格,但不一定能得到任职,你要在家里耐着性子等着,这叫候补。能落实官职的,一是要有门路,也就是朝中有人,帮你说话,为你推荐,二是要舍得花银子,去撞开权臣们的朱漆大门,三是碰上了好运气。要是既无门路又无银子再加上运气不佳的,恐怕就要候补到猴年马月了。有的甚至等白了头,仍然与官无缘。
  苏轼、苏辙这次进京,是为了参加吏部的“流内铨”考试。考试分为身、言、书、判四科。身,是以礼貌丰伟为合格;言,是以言辞辩正为合格,书,是以楷法遒美为合格;判,是以文理优良为合格。
  经过“流内铨“考试合格后,吏部授苏轼为河南昌福县主薄,苏辙授为河南渑池县主薄,二人例授从九品。但他们都请辞不任。
  在这之前,经欧阳修等人向仁宗皇帝力荐,苏洵以布衣之身不试而仕,被授试校书郎,虽然官阶八品,但这是士大夫们所看重的清职,今后升迁的希望很大,这对苏洵来说,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恩遇。但他以待遇太薄为由,不肯入仕。欧阳修、韩琦认为苏洵是位难得的人才,再次向仁宗皇帝推荐,嘉佑六年(1061),苏洵被任命为霸州文安县主薄,命同编纂礼书。这一职务适合苏洵的政治理想,他便欣然接受了,这是苏洵一生中当的最大的官了,当时他已56岁。
  也就在这一年,王安石被诏为了朝廷的三度司支判官。
  曹皇后自从听说了苏氏兄弟的殿试经过之后,便牢牢记住了苏轼和苏辙的名子。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也都在传颂三苏的才华。,士子们纷纷以苏文为师法,尤其是太学里的太学生们,都成了苏轼的粉丝,纷纷转抄他的《牛口见月》和《策论》,致使纸店缺货。在去赴琼林宴时,街道两旁万人争看,有人指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苏轼说道:“看,那就是眉山的苏轼!”
  不久,有一个首“苏文生,喝菜羹,苏文塾,吃羊肉”的民谣,也在坊问流传开来了。
  宋仁宗特别关注他为子弟们选定的这两位“宰相之材”。为了磨砺二苏的意志,增长他们的阅历,他决定让这两位未来的宰相,到偏远的第一线去锻炼锻炼,特意下诏:苏轼为大理寺评事,出任陕西凤翔签书判官。宋朝的官员和今天一样,也有“职务”和“职称”双重身份,大理寺相当于今天的最高法院,评事相当于庭长。签判,相当于风翔市的副市长,兼中级法院的院长。宋仁宗又授苏辙为秘书省校书郎,任商州军事推官,官阶八品。军事推官是州府的团练助理官。
  苏轼上任那天,与他同榜的曾巩、家定国、张璪等人为他送行,将他一直送到了城外的望京铺。临别时,张璪紧紧拉住苏轼的手,动情地说道:“苏兄才华横溢,又得圣上厚爱,今后定然步上青云。能与苏兄‘同年’,是在下的大幸,乞求能时常得到苏兄的教诲,这是在下的肺腑之言。”
  苏轼过去并不认识张璪,只是在琼林苑的琼林宴上彼此见过一面。便笑着说道:“张兄言过其实了。你我同科出身,可谓是手足之谊,彼此应相互共勉,以不辜负社稷之望。”
  张璪听了,颇受感动,连声说道:“苏兄之言,在下牢牢记住了。”
  与众人辞别之后,苏轼一家的两辆马车,便沿着一条驿道,向风翔方向徐徐而行。前面的马车上载着夫人王弗、幼子苏迈和奶娘、侍女等人,后车上载着苏轼和幕僚马梦得及两个仆人。
  当马车过了五十里铺时,忽然听见从后边传来喊叫之声:“苏大人!等一等!”
  苏轼听了,连忙命车夫勒住马头,回头看时,见一匹灰青色快马飞奔而来,到了跟前时,骑者滚鞍下马,走到苏轼跟前。苏轼见了,连忙跳下车来,双手抱拳,说道:“原来章大人啊,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商州令章淳。
  章淳笑着说道:“愚兄是特来为苏大人送行的。”
  苏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章大人亲自出城送行,实在令下官心中不安。”
  章淳“愚兄自读了苏大人的文章之后,心中便有了知音之感,只觉相见恨晚。今天能与苏大人结交,是愚兄今生的大幸,盼苏大人不要嫌弃愚兄啊!”
  苏轼:“章大人言重了,下官还想向大人请教呢!”
  章淳:“愚兄虽比苏大人早生了几年,又早入仕几年,可谓过来之人,”说到这里,他朝苏轼看了看,低声说道:“听说圣上要将陈希亮调任风翔。他可是一介武夫,又自恃有功,便目中无人,不大懂得人情世故,苏大人上任之后,可得处处小心啊!”
  “谢谢章大人的提醒,下官若有机会,一定前往商州求教,请章大人留步!”
  章淳:“请苏大人上路吧!”说着,牵马走到路边。
  马车走出数里之遥时,苏轼又回头望了望,见章淳还站在那里,正远远地朝自己招手,心中便有一种感动,也为自己结交了一位直率热情的新朋友而感到高兴。
  就在苏轼和章淳说话的时候,坐在车厢里的王弗一直默默地听着。女仆惠妹有些好奇,她悄悄将车帘子掀开一道缝,看清了这位商州令的模样。他约模三十岁出头,身材虽然不高,但很壮实;双目闪烁不定。他的脸长的挺有意思,上窄下宽,两腮又厚又大。惠妹不由笑了起来。王弗问他笑什么?她呶了呶嘴,说道:“夫人,你看那位官员像什么?”
  王弗:“像什么?”
  惠妹:“像不像个熟透了的葫芦?”
  王弗朝外看了看,果真是像张葫芦脸!也不由地笑了。
  苏轼作梦都不曾想到,就是这位新交的朋友,后来竟成了苏轼政治生涯中的克星!他不但制造了著名的“乌台诗案”,苏辙的被弹劾、被贬谪,甚至差点魂断海南,都与这位新交的朋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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