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黄牛们的震怒

　　新一届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到位后，召开了第一个例行会议。梦秀娟穿了一套米灰色毛呢西装套裙，白色丝袜，短发淡妆，给人以精神勃发，活力四射的感觉，和大家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市政府小型会议室。郑怀富紧随其后，嗅出了她身上的淡香，在心里想到：这样一个极具青春活力，满身透着魅惑力的女人，要是闲置起来那就是资源的极大地浪费！但他也同时感到她身上有一种震慑灵魂的精神内力。所以他不敢放肆，就显出一种臣服的姿态。
　　梦秀娟走到主位上坐下，左边是市长张锐，右边是市人大主任董琦，董琦的身边才是郑怀富，张锐的左边是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马万明，其他人员随意围坐，坐定后，大家自然肃静了。
　　“今天是我们新一届领导班子到位后的第一个例行会议，又是农历新年伊始的第一个会。”梦秀娟脸上呈现出一派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大家脸上不要绷的太紧，随意一点，活跃一点。为了祝贺大家在新的一年有一个好的开始，我还特地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由市委秘书长童晓燕同志告诉你们吧！”她向童晓燕做了一个示意手势。
　　“这是梦书记自己掏腰包在新华书店购买的新版毛泽东同志的身前文章《为人民服务》小册子，扉页上还有梦书记的亲笔字：‘共同学习，一起进步！’我现在发给大家。”童晓燕说罢就把小册子一一发到大家手中。大家接过小册子，对这新书记的手法感到很新奇，就默默的互换了一下眼色。
　　“今天会议有三个主题：一是研究讨论如何贯彻落实省委三次会议精神的问题；二是讨论如何制定我市十二五规划的问题；三就是讨论我市现存的各项行政体制、机制、制度要不要改革调整，以及如何改，如何调的问题。主题不多，但很复杂，这次会议时间最好放长一点。张市长，你看开多长？你接着说吧！”她转向张锐问道，并把讲话时间让给了他。
　　“放长一点要得！那就一个星期吧，大家要一起开动脑筋!”这个张锐是四川人，他说了一下如何贯彻落实省委精神的问题。刚刚说毕，信访办主任陶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也不顾其他人的脸色，径直走到梦秀娟身后和她耳语了几句。这陶华是个善观风向的人，梦秀娟到N市的第一天就把她招到书记办公室，对她说过：无论任何时候，若有上访群众要求她亲自接见的，必须第一时间转告。所以此时的她就在会议期间闯了进来，在陶华的记忆里这是唯一的一次。
　　“张市长，还有纪委书记陈亮同志和我一起去一下信访接待厅，其他同志继续开会，接着发言，秘书长做好笔录！”梦秀娟听了陶华的耳语后面色冷峻，一脸严肃。话毕就带着市长和纪委书记一起走到信访接待厅。一进大厅就看到十几个农民坐在接待厅的两排椅子上，一面喝水，一面愤愤然谈论着他们所上访的事情。其中一个中年汉子见大人物来了就故意大声说：“如果不彻查彻办责任人员，我们就到省里去，直至中央！”这时，梦秀娟已经坐到书记接待席位上了，市长、市纪委书记也相继坐定。这群农民看到梦秀娟沉静温婉地样子，也就平静了许多。
　　“各位乡亲们好！你们有话要对我们说，这就说明你们相信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现在你们很生气，我很理解，有什么气现在就向我们三个发吧，我们认真听着呢！但需要你们一个一个的说，慢慢儿的说清楚。”梦秀娟和颜悦色对上访农民们说道。
　　刚才说话的中年汉子拿出上访信，没有丝毫的胆怯，走到接待席前递给了梦秀娟，还补了一句：“我们上访的情况，还有我提的要求都在上面了，我们等着你们能为我们做主呢！”
　　这些上访农民原来是M县S乡大沟村的人，那个递上访信的汉子就是上访主谋，名叫方浩忠，三十大几，八零后，高中毕业后一直在深圳一家电气公司就业，还是那家公司的财会主管，精通电脑，经常有事无事的就在官网上浏览一些国家有关农村的惠民政策信息。一天他在网上偶尔发现了M县住建局发在官网上的危房改造政策资金使用情况的公示花名册，并且看到了S乡大沟村近三年的资金兑现花名册，他父亲那名不见经传的土掉了渣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花名册里：方狗剩，危房三间，土木结构，新建砖混结构楼房两间，补助政策资金8000元，已领。看到这样的信息他很兴奋，就很有心地把S乡的所有花名册打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又给其父打了一个电话，问有没有这回事儿，他父亲随意答说：“那个晓得撒，那个瞎眼睛见到那个钱的！”方浩忠是个机灵的家伙，立刻明白了一切！他年终回家后就着磨上访的道道儿，把他复制的花名册传播给周围的父老乡亲，周边农民群情愤然，相约了数十人联名，扬言要访遍各级政府，所以就有了梦秀娟接访的那一幕。
　　梦秀娟一直认为中国的农民有黄牛精神，她也深知黄牛也有愤怒的时候，并且在愤怒的时候也会有可怕的毁灭能力！所以她认为这次上访事件必须认真对待，必须向农民朋友乃至全市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能够敏锐地体察到突发事件所蕴含的内在的全部意义，并能够以这一事件的解决为契机来推动全局工作局势向着既定目标发展，这是一个高明领导者应当具备的政治智慧。接访后她一天一夜吃不香，睡不着，紧紧围绕这一事件，思考着在全市范围内整治腐败应当怎么办的问题。
　　经过长时间苦思冥想，可以说达到了深思熟虑的境界，全局性的工作方案终于有了一个明朗的轮廓。于是，她决定在二十八日召开一个小范围会议，向董晓燕交代了需要参加会议的人员：市委书记梦秀娟、市长张锐、市人大主任董琦、市纪委书记陈亮、秘书长董晓燕、纪委副书记见监察局局长黄建，检察院检察长邢万里共计七人，还严肃地对董晓燕说：“这是一次高密级的会议，你懂得如何办！”
　　地点定在市检察院会议室。人员到齐后梦秀娟很严肃地对大家说：“这是一个特殊会议，是专门研究如何解决M县S乡大沟村群众上访问题的会议。当时是由我和市长、纪委书记亲自接访的，请他们二位将接访情况向大家介绍一下！”张锐简单明了的作了介绍。大家听了以后面面相觑，一时无语。梦秀娟不得不点名要求发言：“陈亮同志，你是中组部的空降部队最有发言权，你谈一谈农民所提事件的性质、内涵，还有就是和其他东西有没有联系？”
　　“我个人分析，大沟村的危房改造问题不是孤立的偶然的个案，它只是一个苗头首先在我们面前显现，它是有背景的，并且在某一个面中普遍存在，我建议把它当做一个大案来办，把它当做一只老虎来打！所以要讲究方法、策略，我们要有一个战役准备！慎重对待！”陈亮毫不隐瞒地说道。
　　“我赞成陈亮同志的说法！”梦秀娟对陈亮的发言立即给予了肯定，又转向董琦说：“您是本地造，对全市的很多问题底子清，情况明，又是老资格，也最有原则性，就这个事情发表一下您的高论！”
　　“我认为这里边肯定藏有大案，我的意见是：在确定了方法步骤后，先以村干部违纪案件立案，获得初步数字证据后，检察院先行介入。慨括为八个字：重点突破，逐次展开！”董琦是原市委副书记，在这次换届时被省人大常务委员会任命为N市人大常委会代理主任，以办事稳重，原则性强著称，在上一届任期内说话很少，今天见梦秀娟要自己说话，所以就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老将就是老将，提的方略就是高！”梦秀娟听了董琦的铿锵有力的话后，十分高兴，就対着老董竖起了大拇指，热情洋溢地赞到。然后清了一下嗓子说：“刚才大家的发言恰好表达了我的愿望，这说明了我们市委领导观点一致，正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原来想的是等市委领班子通过换届选举后再把反腐治污的序幕拉开。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不得不改变，真是形势所迫啊！我说几点意见：一、先平众怒，由信访局出面安抚民心；二、由市纪委牵头，检察院组织人员参加，形成前期工作小组对大沟村的问题进行初步核查，有确凿数字证据后，先行立案；三、由市委组成重案领导小组，提前进入状态，参入单位有监察局、检察院、审计局，建议市检察院只抽一两个领导参加，前期主要力量是Ｍ县检察院的干警；四、今天的会议决议不发正式文件，只作会议纪要留作记载，各分管领导分头行动，注意策略，注意保密！大家若无异议请表决！”梦秀娟说毕后率先举手表决，大家也都纷纷表决，都是一脸的严肃，这说明他们的意志是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