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大千接到孔亚的电话，知道了老婆闻讯后从安顺赶了过来，很快就从李大军那边回来了。于露玲看见办公桌上打了个补丁，嘴唇肿得跟猪八戒似的，心痛得不行，他不顾孔亚和娜塔莎在场，扑上去搂着李大千的头又是摸又是啃。娜塔莎看见身材瘦小的李大千在高大的于露玲怀里，好像是熊外婆搂着的小宝宝。她觉得挺有点意思，乐不可支，几乎笑出声来，搞得李大千都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挣脱于露玲的怀抱，制止了老婆亲昵的举动。于露玲知道老公是害臊，狠狠瞪了正捂着嘴眉开眼笑的娜塔莎一眼，吓得娜塔莎立刻收起了笑容。
　　
　　李大千是在楼梯口遇上大耳陈的。他想使绊狠狠摔一路狂奔的大耳陈，大耳陈到是摔倒了，可他自己脸上也让大耳陈揍了一拳。大耳陈这一拳打得他两眼直冒金星，牙齿也差点被打落下来。等得他从地上爬起来站稳之时，大耳陈已经连滚带爬逃得无影无踪。李大千这才赶紧报警。事后他到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伤，便去找李大军了解审讯情况。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刘杰忠只是大耳陈临时聘用的一个帮手，两人并非固定的搭档，由大耳陈付给他一笔可观的费用，她则协助大耳陈解决进入时可能遇到的技术问题和对电脑资料进行鉴定确认。
　　刘杰忠中专毕业后分配到辽宁铁岭金属购建加工厂担任技术员，由于职业的关系，她对防盗门及各类锁具有深入研究，本是一位极有前途的专家，可是她对于孔方兄过度的迷恋毁了他。不管白道黑道，只要出得起价钱，刘杰忠便乐于为人“排忧解难”，在东三省一带小有名气。这次，他被大耳陈以8万元的出价引诱南下作案，同时也为自己的爱好挣得了一处免费的研究场地：从此他可以终生研究监牢的铁门。
　　可惜，刘杰忠对此次行动的内幕所知甚少，只听大耳陈说是为一家日本雇主服务。李大军和警方结合对沙西宾馆住客情况的踪合分析，认为刘杰忠所说的这家日本雇主就是大耳陈和杨威同日入住沙西的青田公司。目前，警方正在与北京警方联系，了解青田公司的背景资料。
　　
　　李大千向孔亚和娜塔莎汇报了在公安局了解的情况后，见时间已经不早，便邀请了孔亚和娜塔莎共进晚餐。孔亚忽然发觉沈玉不在，问娜塔莎，娜塔莎说沈玉向林星雨请了假，趁着周末回桃江去了。
　　晚餐是在一家小饭馆吃的。照李大千的意思，得找个档次高的庆祝一下，于露玲死活不肯，说是能省点尽量省点。吃饭的时候，于露玲只让李大千喝了一杯便不许他再喝。李大千竟然也真听老婆的。
　　见到平日放浪形散、满嘴脏话的李大千在老婆面前，竟然变成了一个温顺的小男孩。娜塔莎真是想不到！看着两人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含情脉脉、卿卿我我的酸劲，她感叹不已，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侧目看看身边的孔亚，见他正傻乎乎地望着李大千夫妇，便用手轻轻碰了他一下：“你当什么相公，快吃呀！”孔亚一怔，温和地笑了笑，低头吃了起来。娜塔莎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吃过饭，大家回房去。娜塔莎借着酒意，拉着孔亚的手，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靠。
　　
　　李大千就住在娜塔莎隔壁。于露玲见娜塔莎进了屋，喊住孔亚到一边，意味深长地盯了娜塔莎的房间一眼，附在他耳边轻声警告他说：“孔亚，我看鳖三那个洋婆子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你可要当心点！”
　　孔亚不在意地笑了笑，劝李大千早些休息，一个人回房去了。
　　房间里有些潮闷，让孔亚感到有些心绪不宁。他想看看书，思想却老是不能集中，只好无聊地起身来到窗边。窗外依然下着毛毛细雨，他忽然想起了虹山，这是他到长沙之后第一次想到那个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他想，现在要是在虹山，这样的天气可是最好钓鱼的日子。想着虹山，他蓦地又想起了吉莉，想起了同吉莉一起渡过的那些开心的日子。他想，吉莉原来也许真的希望同自己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这只骄傲的白天鹅，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对自己说过：这一辈子只要你。可是谁知道呢，如今她又要了别人，要了那个叫做高文伟的英俊男子。也许这完全是自己的过错，也许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时间在流逝，世界在变化，人怎么可能不变呢？他一直以为自己生性敏感，能洞察人的内心世界，并对此引以为荣。可如今，他却感觉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主观臆测而已，他觉得自己其实反应很迟钝，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准确地理解过任何一个人！他想起了汪天山那天惆怅的表情：一个人要让别人理解你可真难呐！难道不是这样吗？也许，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而两个人呢，则是一台戏。
　　
　　孔亚打开电视机，换到娱乐频道，没有吉莉的影子。他不知道吉莉是不是真的到了娱乐频道，也许这也只不过是吊人胃口的幌子。他感到一切都是一种流动的形态，而人类却就在这流动之中生息繁衍，世界就在这流动之中日新月异。他无聊地变换着频道，突然眼光被一个画面留住了：政法频道的警事追踪栏目正在追踪报道一则情节离奇的绑票案。他盯着画面，猛然觉得有一股奇异的电流沿着脊椎直冲自己的后脑：为什么没有报道黎颖的案子呢？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们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难道就让它这样随随便便了吗？难道这里面就发崛不出什么价值吗？难道这件事不是某种可利用资源？恍如醍糊灌顶，他蓦地想起了《老子》的“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他认为：资源，无非就是那些对你而言能创造价值的东西？资源本来就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关键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慧眼去发现它们的价值。它可以产生极大的效益！你应该利用它！他“嗖”地站起身，打算去给李夏打个电话。
　　这时候他的门却自己开了。娜塔莎站在了门口，她穿着一件很小的丝质睡衣，一头美丽的金发披散在肩头，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仿佛是一位刚从天外某处刚刚下凡的仙女。不，也许是潘多拉！
　　孔亚感到自己的身体攸地紧张起来。
　　娜塔莎懒懒地靠在门上，不自然地朝孔亚一笑：“真是烦死人了，孔亚，李大千她们两个吵得我睡不着。”说着将门一关，把正要出门的孔亚堵在了屋里。
　　
　　听到成天骄已经到达上海，史蒂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扔下手中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从前天开始，就不断有客户打电话询问美之源公司作广告的“美乳霜”是不是真的致癌。他们大多是在看了《环球文摘报》上摘录的姚雅萍教授的丰乳霜致癌的病例报告后提出质询的。
　　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一位家住杭州的女士。这位太太的丈夫希望自己的太太有一对叶子楣的大波霸，在看了电视导购广告之后给她邮购了美之源的产品，她在使用后却发现乳房有不适的感觉，看了姚教授的报告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丈夫想要害死她以便另寻新欢！她已经在杭州的医院里作了检查，虽然医院认为他的乳房并没有病变，但她认定了是丈夫买通了医生。不管美之源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怎样向他解释，美乳霜产品刚使用时确实有可能产生某种不适感，时间一长不适感就会自行消除的。可她就是不相信，她决定来上海作全面的检查，她要求美之源公司负责他上海之行的一切费用。
　　此后质疑投诉电话接连不断。从投诉反馈的情况来看，至少有四五家影响不小的报刊转摘了姚教授的这份报告。
　　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当美乳霜事件将史蒂夫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对护肤产品的投诉又接踵而至。由于护肤品使用范围比美乳霜要广泛得多，投诉人员形形色色，有文有武，有骂娘的，有威胁的。今天上午，甚至有几位满脸雀斑的本地小姐，带着标语牌专程到位于闵行的美之源上海办事处示威。她们认为自己的皮肤就是因为使用了美之源的护肤品才造成了损害，要求美之源公司对此作出物质上和精神上的赔偿，否则她们将向法院起诉。
　　据说确实已经有居心叵测的人士正准备赶这趟浑水，计划向法院起诉，以便向美之源索赔。
　　听完史蒂夫的介绍，成天骄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在去年就已经向总部预言的危机现在已变成了现实！看来，长新公司现在请来了高手！
　　当成天骄与史蒂夫在办公室进行交接时，秘书杨基小姐进来了，她向史蒂夫报告：杭州的那位太太又来了电话，扬言如果美之源再不向她作出满意的答复，那么她就只好向新闻界求助了！她相信新闻界一定会给她讨回个公道。
　　看见史蒂夫为难地骚着有些秃顶的前额上稀疏的几根褐毛，成天骄幸灾乐祸地想：自作自受！
　　“杨基，现在你们的上司是成小姐。这件事你应该请成小姐拿主意。”史蒂夫灵机一动，突然将皮球踢给了成天骄。
　　成天骄心头一凛：不错！她丧气地想，现在这是我的责任！她无可奈何地对恭敬地望着自己的杨基下达了指示：“杨基，答应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