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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作品名称:弯 弯 的 郁 水 河      作者:杨听涛      发布时间:2015-12-04 17:48:35      字数:6090

  “要把咱村的事弄好,你要说了算,就必须要甩开谭国荣那帮人。”
  “那些人都是些啥货啊?全他妈的心术不正!”
  “他们想架空你,想垂帘听政。”
  “他们想在村上说了算。你是村长,你要把杆杆儿立硬。”
  “你一定要有主见,不要被别人把你利用了。”
  许多村民态度诚恳一脸虔诚地,在许朝新面前说着谭国荣一伙的坏话,时不时地还要显出气愤的样子,以表白着自己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许朝新终于按捺不住了,在一次村委会上,为了要证明是自己说了算,他态度坚决地要和“郁水村大酒店”打官司。
  “理由呢?”已当上文书兼会计的谭国荣问。
  “万强在给‘郁水村大酒店’写合同时,没有召开村民大会,合同不成立。”许朝新答。
  “不可,万万不可!古人云,见婚姻说成,遇官司说散。有首诗,诗里这么说,千里书来只为墙,让他几吃何又妨,万里长城今犹在……”已当上村民委员的刘义龙话未说完,就被许朝新大声喝断:
  “让?让什么让?坚决不让!这官司打定了。”
  “再商量商量。”已当上二组组长的“笔杆子”任敏文说。
  “不用商量。我是村长,我说了算!”许朝新脸红脖子粗地坐在那儿喘着气。他感觉众人都在看他,就抓起水杯“咕咕咕”地灌进了大半怀,之后,把杯子使劲地往桌子上一放,用手摸了下从嘴角溢出的水滴,朝前伸了伸双腿,向后仰了仰上身,然后十指交叉,猛一用力,十指关节“嘎嘎”作响……
  已当上副村长的“能人”贺志文,看了眼众人脸上各自的表情,轻轻地咳嗽了下,微笑着慢慢地说:“咱们好不容易把万强推了下去,这好比万里长征第一步,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意气用事,不要教万强笑话咱,咱丢不起那个人啊!”
  “不丢人!丢什么人?咱和酒店打官司,是大多数村民的意愿,是民心所向,是用法律武器捍卫咱村的利益,没有错。我是村长,我要为村民利益着想。”许朝新的态度越发强硬。
  “告!”“我想打人”薛丽芳大声说。
  “告!告他万强私自和酒店写合同。”“黑钱包”杨秋芳随声附和。
  已当上三组组长的“狐狸”许尚贤,打了几个呵欠,微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告也行,不告也行;告有告的道理,不告有不告的说法。”
  “你等于没说,和放屁差不多。”已当上民兵营长兼治保主任的“武士”刘宗旭,边说边踢了下脚前的一只空矿泉水瓶子,显得极不耐烦。
  “先不说官司打得赢不,把酒店告停了,对咱村有啥好处?以后,还有没有人再敢来村上投资?”已当上出纳的许柏林深感忧虑。
  “我们只告‘郁水村大酒店’,旅游区里别的公司一概不告。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咱是给万强出怪哩,不会影响到别的公司。”许朝新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吸进去马上又吐出来,明显没过喉。
  “咱斗不过人家万强,听说万强在城里的果汁厂已开始盖楼了。振宏、武龙、新宝那拨人全去了果汁厂,人家跟着万强都在弄正经事哩。”贺志文低着头,似在自言自语,但却话里有话。
  “几十年了,不管谁当村长,大小合同,没有一份在签写时召开过村民大会。咱都是农民,知道农村的情况,村上的事,如果事事都召开村民大会,我敢说,一件事儿也办不成。”许尚贤盯着自己的鞋尖,说话声音不大,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但在场的人全都听得明明白白。
  “我就知道,我这个村长说了不算。”许朝新终于忍不住了。
  “你哪儿痒往哪儿挠,你是村长,你顶着郁水村这几个字,没人说你说了不算,你想咋就咋吧。”谭国荣话一说完,起身走了。
  会议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在场的人全都面面相觑。许朝新的脸一阵红过一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怎样说。
  过了十多分钟,许朝新摞出句这样的话来:“散会!”
  众人各自散去,会开了个不了了之。
  谭国荣出了会议室,径直去找杨社民。他汇报完毕后,气愤地说:“哼!凭他那几刷子,还想撇开别人自行其事,也不想想他是怎样当上村长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还没学会走哩,就想着要跑?”没等杨社民开口,他又说:“不知谁在背后给他当军师?”
  “唉!这很正常,你想开些。”杨社民心平气和地说。
  谭国荣的肚子一起一伏,长长地吁着气,默而不语了。
  “不过,这官司万万不能打。一,许万强退时,把村上的现金全开支了,根本没钱请律师;二,即使官司打赢了,人家会反诉的,责任仍然在村上。朝新和万强做为村上的前后法人,都是代表村上行事的,对外的法律关系是一致的。我当了多年的村支书,参加了好几期县上、乡上组织的各种形式的学习班和培训班,也参加过县法院和司法局组织的为期三个月的法律知识学习班,我多少懂些。三,若是官司打输了,丢不起那个人啊!”
  “真是头猪!”谭国荣铁青着脸,恶狠狠地骂了句。
  “你把公章把牢,不给他盖章,他就无法以村上的名义去打官司。”杨社民不愧是个老支书。
  “我估计他已在状子上盖章了。昨天,他打发人把公章要了去,说是给村上的二十多户人家,向土地所申请庄基底要盖章,我也没多想,就让拿走了。”谭国荣长长地叹了口气。
  “弄不好,会丢人的。”杨社民的脸也拉的好长。
  “唉!钻头不快,钻杆努坏。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天,我就去问他要选举时我垫出去的那几万元,先给他使点味气,看他回头不?”谭国荣很感茫然地说。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杨社民的额头皱得拧在了一起,极像一块敲碎了的核桃壳。
  “以后,不再单独召开村委会了。村上的事,由两委会共同决定,你来给咱掌舵吧。”谭国荣看着杨社民,态度非常诚恳。
  “支委和村委有明确的分工,再说,我也老了,不想过多地介入一些琐事。我虽然对万强有意见,但并不想揽权。支持朝新,也是出于无奈。”
  “哪咋办?总不能惹人笑话啊!”
  “唉!将就着往前走吧。”
  “我怕将就不下去。”
  “把公章把牢,出不了大乱子的。”
  一连数日,谭国荣情绪低落地躺在家里,似睡非睡地生着闷气。
  而刘振宏等人从果汁厂回村时,一个个开着厂里的小车,且穿着名牌衣服,抽着高档烟,让当初那些“反对派”的人物们觉得非常地不舒坦。但他们很快就自慰道:“哼!嚣张什么?说不定,厂子办起来后,会亏损倒灶呢?脑袋抡的再欢,想在村里当官却没戏了。你行,但我们不选你;朝新不行,可我们心甘情愿地选他当村长。”
  一日,正当谭国荣烦躁不已地在家里喝酒、抽“面面子”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很快,谭国荣就坐到了任思贤家里的沙发上。
  任思贤给谭国荣泡好茶后,打开柜子取了盒“芙蓉王”牌香烟,拆开后抽出一支,用双手递给谭国荣,待谭国荣噙上后,他马上用打火机给谭国荣把烟点着,然后坐下来,拿起桌上的旱烟锅,朝谭国荣扬了扬,露出稀疏的被烟薰得黑黄的前门牙笑着说:“我抽这个,那个没劲。”边点烟边眯着眼睛去看谭国荣的双眼,当他的目光和谭国荣小而聚光的双眼相撞时,二人对视了下,又几乎同时收起了目光。
  “不是个善茬(方言:意即不好对付)啊!”任思贤暗自思忖。
  “老成人精了!你葫芦里到底装的啥药?”谭国荣暗暗地在心里嘀咕着。
  “不简单啊!能把万强助翻(方言:意即推翻),不容易!”任思贤吐出口浓浓的烟雾,不等谭国荣开口说话,他拿起茶杯递给谭国荣,连声说:“喝茶!喝茶!这茶味道不错。”
  谭国荣喝过后放下杯子,抹了下嘴,续了根烟,说:“要不是万强大意的话,村长还是他的。”
  谭国荣的回答出乎任思贤的预料,他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谭国荣,深感谭国荣的头脑远在许朝新之上。前几天,任思贤把许朝新约到城里,在和交涉租用郁水村在郁水河北岸的百十亩地,以及两村之间三二十亩界线不清的滩地时,许朝新一开口说话,他就能从许朝新的喉咙看到许朝新的屁眼去;许朝新肚里的肠子有多长,他看得一清二楚;许朝新上句没说完,他就知道他下句要说啥。而现在,面对把持着郁水村村委会公章的谭国荣,精明的任思贤竟有些慌乱,他不知该怎样说起。
  “喝茶、喝茶!”任思贤言不由衷。
  “老哥,有啥事,直说吧。”谭国荣意在打破僵局。
  “兄弟,你是个实在人。既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先看看这个。”任思贤将他和许朝新签订的协议书递给了谭国荣。
  谭国荣仔细地反复地看着。末了,他掏出一个小本子来,对照着协议书誊写起来。
  “不用誊写,这份是给你的。”任思贤极不自然地微笑着。
  谭国荣将协议书、小本子和钢笔装好,不动声色地喝了几口茶,点了根烟,悠然地在吞云吐雾。任思贤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想要看到的东西,他只好等着谭国荣开口说话。
  墙上的石英钟在嘀嘀哒哒地响着。
  任思贤终于忍不住了,“兄弟,你的看法呢?”他问。
  “你给了朝新多少钱?”任思贤还没来得及开口,谭国荣紧接着说:“这是个丧权辱村的条约,要遭后辈人唾骂的。”
  “互惠互利,互惠互利,呵呵,双赢……”任思贤讪笑着。
  “你们郁北村要那百十亩耕地和那三二十亩滩地到底做啥用?”
  “养鸡!养鸡!”
  “老哥啊!哄人要能把人哄睡着了才行。”
  “哎呀!好我的兄弟哩,这不就是个哄哄子世事吗?”
  “那些地如果是我家私人的,我白给了你都行。可这是村上的,是大家的!再说,你也不是为了你私人的事,你是为了你们村上啊!何必要让我来背这个恶名和骂名呢?”
  任思贤终于听到了些弦外之音,但他还一时吃不透谭国荣的意思。
  “好兄弟哩!你就权当给我私人帮忙哩,好不好?你们郁水村富,我们郁北村穷,这叫富帮穷,一对一,结对子,扶贫,对不对?”任思贤的语气里充满了乞求。
  “扶贫?富帮穷?一对一?结对子?”谭国荣瞪着眼,双手一拍,微笑着说:“高!高家庄的高(此句为电影台词)!好注意!完全符合党的扶贫政策。妙!实在是妙!”他吸了口烟,吐着烟雾接着说:“老哥,你不愧当了多年的支书兼村长,精!太精了!”谭国荣咬着牙,并伸出了大拇指。
  “老啦老啦,不行了!比起年轻人,差远了。干完这一届,说什么也不干了。”任思贤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给!这是你从刘康宏那儿贷款的字据,撕了吧。”任思贤将谭国荣前后两次十万元高利贷的条子递给了谭国荣。
  谭国荣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下,用打火机将那两张条子燃成灰烬。
  “不过,为了能让朝新当上村长,这十万元几乎全用在了选举上。”
  “知道。你也别问朝新要了,他为这事头疼呢?我给你补上。拿着,这是十万元存折,活期的。”
  谭国荣装好存折后,说:“至于我问朝新要不要,你不用管,我会把握好的。”
  “你呀……”任思贤指着谭国荣,顿了顿,说:“行!”
  谭国荣从身上掏出包“面面子”,旋即制好了板和筒筒子,给任思贤递了过去,任思贤用手推了回去,并连声说:“一股药味,我从来不吸。”
  二人又拉了会家常,谭国荣起身欲走,愣了下,拍了拍后脑勺,说:“哥,那三二十亩滩地好说,不牵扯私人,可那百十亩耕地,全是责任田,万一碰上个钉子户,咋整?”
  “这个吗,不劳你费心,我自有妙计,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好!”谭国荣眨了眨眼,“紧记一点,你别给朝新说什么,这协议上的公章让他来盖。只要他到我家来要章子,我就给他。还有,这协议书一定要把扶贫、富帮穷、一对一、结对子这几句话写进去。”
  “服了你啦!你这脑瓜子,比我还精!”
  “告辞!”
  “别急,吃了饭再走。”
  “不啦!”谭国荣摆着手,边说边微笑着往外走。
  “哎——听朝新说,你们村把‘郁水村大酒店’告了,是吗?”
  谭国荣装作没有听见,快步穿过院子,出了大门,只一脚就将摩托车蹬着,扭过头,对出门送他的任思贤说:“别送啦,回去吧!”
  看着摩托车远去之后,任思贤将大门一关,急急地返身回屋,从墙壁上一幅挂历后边,取出个微型收录机,按了几按,从微型收录机中立即传出了他刚才和谭国荣的对话。
  他津津有味听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听过多少遍后,他乐呵呵地换了盘磁带,摇头晃脑地又听起了前几天他和许朝新对话的全过程……
  “王朝马汉两边站——”任思贤不由得又扯开嗓子吼起了秦腔。
   “郁水村大酒店”的老总拿着法院的传票,风急火燎般地来到刚投产的果汁厂,对着许万强说了些吉祥的话,并问了下厂子的大致情况,就话锋一转:“朝新把酒店告到法院了,说土地承租合同不合法。”
  “我知道。”
  许万强的冷静,出乎酒店老总的预料之外,看着许万强胸有成竹的神态,他静静地坐着,用探询的目光盯着许万强,意在想要得出最终的解决办法来。
  “我问过律师和法官,这类官司基本上都不了了之……”
  “但总要了结啊!?”酒店老总不等许万强说完,急急地插了句话。
  “法官从两个方面给我说得很清楚,一:从农村的实情出发,这么多年来,农村对外的土地租让合同,没有几份合同在签写时召开过村民大会,村民和村上签定的土地、荒山、荒坡、荒沟和荒滩承包合同,也同样没有召开过村民大会。这一点,很有普遍性。二:从法律角度讲,即使土地承租合同出了问题,村上就合同一事的官司即使打赢了,给投资商造成的损失,也是由前一届村委会所造成,新一届的村委会要承担赔偿责任,事实上,没有那个村子能承担得起经济赔偿的。你不用怕,朝新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你放心,朝新把你和酒店不能怎么样,他只能把自己越搞越被动。”
  “哪、哪律师怎么说?”
  “律师巴不得人人都打官司呢!原告一上门,对律师而言,无疑是来了生意啊!呵呵。”
  “但这毕竟是回事,我在你们郁水村的地盘上开酒店,不敢惹你们郁水村的人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个别农村人,欠打!”许万强说这句话时,牙关都咬紧了。
  酒店老总一时愕然。
  “我们郁水村现在是狗咬狗,满嘴毛啊!”说完,许万强“嘿嘿”地冷笑着。
  酒店老总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但心中仍觉茫茫然。
  “你还不太了解农村。有些农村人,要么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患有红眼病,看别人发财他就睡不着,总是盼人穷;要么是不务正业,没球本事还不服人,真是丑人多作怪,黑馍多包菜;要不就是把奸诈当聪明,自以为是,把别人都当傻子,总想日弄人;再不就是瞎起哄,胡折腾,折腾不出好事就折腾好人,纯粹是心眼太坏!”
  “哈、哈、哈!”酒店老总大笑不止。“哎呀!我的许总(许万强已有了自己的工厂)啊许总,你是农民中的精英,是个成大事业的人啊!”
  “这要感谢党的好政策,要不是改革开放土地下放的话,我哪有今天?”
  “我们许总也是磨练出来的。”刘振宏不失时机地插了句话。
  自许万强落选后,刘振宏益加受到许万强的赏识和信任。果汁厂从办手续时起,刘振宏就介入进去并成了许万强的得力助手。如今,他已是果汁厂负责处理对外关系的副总。
  许万强淡然一笑,话锋一转:“据我所知,杨社民和谭国荣并不同意打官司,你先见下他俩,然后再见下朝新,最好是你亲自见下法官和律师。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顾忌我的面子和咱俩以往的交情。正经事,含糊不得。”
  “许总,你能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我很受感动,我也放心了。咱俩是信得过的朋友,你的厂子刚投产,如果资金周转有困难,你尽管开口。”
  “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一定找你。”
  “好!告辞。”
  “别有什么顾忌,朝新不足为虑。你放开手脚大干吧,乡上、县上和法院会通盘考虑、会顾全大局的。”许万强把酒店老总送到小轿车上后,把着车门叮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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