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的营长我的营（下）

　　
　　火车吞吐着蒸汽，轰隆隆的磨合着钢轨在这原野上疾驰。巨大的车鸣声，呼啸而过。
　　车厢中显得拥挤的士兵倚靠在车皮旁，傍着枪紧紧地挨在一起休息着。天羽看了一眼那闭目养神的李振国，心中一阵思索不由得油然而生。
　　沉默在一个角落思索了许久，天羽撑着车厢旁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地站了起来。挤过那拥挤的人群，天羽来到了李振国的面前。
　　“李营长，李营长。”林天羽轻声地喊了两句。
　　那闭目中的李振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随便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李营长，你还是收下我吧！我要当兵，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中国军人。”林天羽肯定地说道。
　　这是他第二次发自内心的决定，他要当兵，他要参军。
　　如果说第一次在郑州火车站上的请求是他没有经过思索的意气用事，那么这次的请求，是他肯定的抉择。
　　无论是独立团团长陈桦，还是现在的独立营营长李振国，他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属于真正中国军人的风骨。正是这些，肯定了他那热血的心。
　　“你？”李振国旁边那三连长刘杰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天羽。“我说你这个白净的学生娃掺和进来干嘛？当兵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的嘛？那是要流血，要掉脑袋的。”
　　“男儿励志出西关，不驱倭寇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天下无处不青山。”天羽坚定地说道。“李营长，你就收下我吧！”
　　“许光荣，现在到哪里了？”李振国没有回复天羽的请求，而是冲那侦查排排长许光荣问道。
　　“营长，根据车程，现在差不多快到驻马店了。估摸还有四个多小时，才到得了汉阳。”许光荣扒开车厢们，漏出一点，冲外面看道。
　　“李营长。”林天羽再次冲李振国喊道。
　　李振国再次闭上眼睛道“回汉阳再说。”
　　“营长，营长……”任凭林天羽怎样地喊，李振国始终没有回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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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上的林天羽默默坐在那里，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根据刚刚许光荣又报的一次地名，早就过驻马店了，现在差不多快到信阳了。过了信阳就要进入湖北境内了，他的心里此时满是失落。
　　火车疾速行驶在驻马店和信阳间的铁道上，此处现在属于国统区，然而就在此时火车道旁数里外，一个日军轰炸中队六架飞机在快速朝这边飞来。
　　与之不同的是，这个轰炸中队，并不是全编制六架轰炸机。而是三架轰炸机，配置三架在中国战场上少见的大型运输机。
　　巨大的飞机轰鸣声越来越迫近那趟回汉阳的火车，声音在独立团众人的耳中越来越响了。
　　车厢内所有人疑惑地听着，这是什么声音。原本闭目养神的李振国突然似乎猜出了什么，一骨碌站了起来。“许光荣，打开车厢看看。”
　　许光荣用劲推开那沉重的火车铁门，刚将头探出去，轰然一声，一颗炸弹在相对方向数米外。砰的一声爆炸开来，巨大的火焰腾起，弹片四射。四射的弹片一块正好射中许光荣的头部，鲜血四溅，许光荣一头栽下了火车。
　　“许排长……许光荣……”李振国一把冲到火车门，望着那躺在火车道旁愈来愈远的许光荣的尸体喊道。
　　砰，砰，砰又是接连数颗炸弹，从那飞机上丢下，在火车道周围爆炸。李振国看着天空，六架日军飞机盘旋着，其中三架在不停的俯冲轰炸。
　　“机枪给我。”李振国一把抽过身旁一个战士的机枪，拉拴，猛然冲那一架正要俯冲的飞机瞄准。突，突几声，一梭子子弹呼啸出去。
　　那架俯冲的日军飞机，没想到一辆普通的火车中突然冒出一挺机枪，原本俯冲慌忙爬升起来。
　　由于火车速度，日军飞机速度，机枪子弹出膛速度的一系列因素。李振国的一梭子子弹，并没有打中那俯冲过来的飞机。
　　此时其他车厢，独立团的其他部分的战士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拉开了车厢门，一杆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天空。顿时间枪声响作了一片，子弹横飞，弹壳飞泄。车厢内的天羽透过车厢门那密密麻麻人墙，望着那天空。
　　由于日军飞机没有料到这是一趟运兵车，所以盘旋得很低。砰，砰几声闷响，其中一架运输机机翼被打中了，滚滚浓烟瞬间缠绕着那架运输机。
　　眼看着那架飞机即将坠落，数十个降落伞从中飞了出来……
　　此时日军轰炸机也开始反攻了，在爬升到一定高度后，便开始冲火车俯冲扫射。突、突、突，那飞机机翼上的机枪吞吐着赤焰，一梭梭子弹打了下来。
　　打在铁道旁，土石飞溅。打在火车车皮上，火光四射。一梭子子弹正好打在一节车厢门口，顿时间数个战士鲜血淋漓，一头栽下了那疾速行驶的火车。
　　爆炸声不断的在铁道旁响起，一颗颗炸弹从飞机中丢了下来。这边独立团的人也不断的变换着姿势，打那天空中的飞机。
　　就在双方打得如火如荼，突然火车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众人因为惯性不由得往前跌了一下。
　　火车头前方数十米的铁路桥此时被炸开了一个缺口，眼看列车无法在缺口前停下时。列车长毫不犹豫抽出车厢中一直放着的喇叭，一边紧急制动，一边冲后面车厢喊“铁路桥被炸了，所有人跳车。”
　　在喊声传达到第一节车厢，第一节车厢所有人一震，但是没有迟疑冲下节车厢的人也同样喊了一声，随即跳下了火车。
　　紧接着一节，又一节车厢的战士都开始跳车了。
　　李振国回头看了一眼林天羽冲刘杰道:“三连长，保护好他。其他人，准备跳车。”说着，李振国一把跳下火车，在火车道旁打了两个滚，刹那间便匍匐到铁道沟旁继续战斗。
　　紧接着独立营的战士也开始跳车了，三连长刘杰一把按住林天羽的肩膀道:“小子，我们一起跳。”
　　说着，他拉着林天羽朝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跳了下去，两人在地上不由得打了两个滚。
　　在独立营所有人跳下不久，最后一节车厢的士兵也跳离车厢时。列车长欣慰地笑了笑，轰然随同整趟火车从那缺口坠落到铁路桥下面去了。
　　林天羽爬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这永恒的一幕。
　　此时在失去火车屏障的独立团，完全暴露在日军飞机的视野下。
　　此时的日军三架飞机开始疯狂地扫射独立团的战士，扑哧，扑哧一颗颗子弹射穿那战士的身体，一名又一名战士应声倒下。
　　炸弹纷飞，土石飞溅。天羽看着这一切傻眼了。
　　“卧倒，快下到铁路两旁的铁道沟去。”独立团团长陈桦站着指挥此时开始混乱的军队大喊道。一颗流弹呼啸射来，直接贯穿他的左臂，他忍住疼痛，仍然站在那里指挥部队。
　　天羽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被眼前的混乱吓懵了。就在这时，一颗炸弹从空中丢下，目标正好在天羽的附近。三连长刘杰望着那即将落下的炸弹冲林天羽吼道:“小子，小心啊。”他一把冲上前扑倒林天羽，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了他。
　　那颗炸弹轰然一声巨响，在他的旁边不远炸开。飞起的土石瞬间埋没了天羽，刘杰二人。
　　良久，天羽艰难拨开沙土，“三连长，三连长。”他惊慌的冲压在他的身上的刘杰喊道。
　　然而，此时的刘杰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他惊慌失措地推开刘杰，发现他背部已经是一片鲜红，数十快弹片嵌在上面，令人森然。
　　“三连长……”林天羽搂着那刘杰血淋淋的尸体悲愤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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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飞机在轰炸许久后，可能由于弹药耗尽离开。独立团伤亡惨重。独立营这边，李振国搂着刘杰的尸体“兄弟，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不把小鬼子敢出中国，我们谁也不得先死，你他妈的真他奶奶的没有一次讲过信用，哥哥求你这次不要食言。”
　　独立营的战士默默地站在那里，天羽不由得心中一酸，双腿轰然跪下，他跪在刘杰的面前，深深的愧疚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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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立团：
　　“团长你看。”参谋长将望远镜递到正在让事实说医务兵包扎伤口的陈桦面前指着天空远处。
　　陈桦接过那望远镜，朝参谋长指的方向看去。五六十个日军，在降落伞随着风的方向朝那大山飞去。这显然是刚刚被击落那架运输机中跳伞出来的日军，可以看出那三架运输机都是运兵空投的。
　　“赶快通知独立营，让他们去追剿这伙小鬼子。其余人，沿着火车道步行去信阳站，转车。”陈桦开口道。
　　“团长，让一个满编的独立营六七百人追剿五六十个鬼子是不是小题大作了？派一个连去就够了吧。”参谋长江一阳开口道。
　　“一阳，这里是国统区，突然出现不明身份的日军运兵飞机是非常反常的情况，我们在不清楚这伙鬼子底细时，要速战速决。小鬼子的战斗力你是有目共睹的，派一个连，围剿这五六十个鬼子恐怕收效甚微，让独立营去，速战速决。”陈桦解释道。
　　“是，团座，还是团座有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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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道长官，团部紧急命令。命令独立团独立营，进山追剿敌军空投兵，务必做到速战速决。完成任务后，各营于信阳火车站集结。”独立团直属团部的传令兵冲搂着刘杰尸体的李振国敬礼道。
　　“兄弟！哥哥，要去为你报仇了，就先不帮你举行葬礼了……”李振国取下戴着刘杰头上的军帽良久悲愤地站起来下令道:“留下两个人，好好安葬刘连长。其余人，跟我一起为刘连长报仇。”说着他抄起地上一杆步枪吼道。
　　此时跪在刘杰尸体前的林天羽没有迟疑，也抽起地上一杆散落的步枪，走到李振国的面前。
　　“营长，带上我吧，我要为刘连长报仇。”林天羽无比肯定地冲李振国说道。
　　“把他拿下。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他不准去任何地方。”李振国冲旁边士兵喊道。
　　顿时，两个战士一把扣住天羽的双手，其中一个夺去他手中的枪。
　　“好好待在这里，哪也不准去。”李振国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营长，你就让我去，让我去。刘连长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我也要为刘连长报仇，你就让我去吧！”天羽不断地挣扎着喊着。
　　“营长，你让我去，我愧对刘连长，我要为刘连长报仇。”
　　“你如果真的觉得你愧对刘连长，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刘连长是为了保护你牺牲的，你不要让刘连长白白的牺牲了。等我们执行任务后，你随同我们一起回汉阳，中华民国还有好多用得到知识份子的地方。”李振国肯定地道。
　　“不。”林天羽图片一把跪了下来。“营长，我求你就让我当兵了，男儿励志出西关，不驱倭寇誓不还。营长，求你了。”林天羽恳求地说道。
　　“男儿立志出西关，不驱倭寇誓不还。”李振国深深地震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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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看地上那刘杰的尸体，再看了看自己手中那顶属于刘杰的军帽。他缓缓的走到林天羽的面前，将那顶军帽正了正，戴在了天羽的头上。
　　“走。”说着，李振国拎着枪便朝那日军降落的方向跑去。随后独立营的战士没有迟疑朝跟着他们营长而去。天羽也没有迟疑，他抄起地上的枪。去跟着独立营的脚步，因为他已经是属于独立营的一员了。
　　因为他就是我的营长，因为这就是我的营。
　　一座不知名的山中，五十九个降落伞挂在树上，在其下面集结了五十九个鬼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鬼子穿的都是国军的军装，并且编制名称是第一战区新八师的。
　　“队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穿着国军的日本兵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冲一个军衔是连长的人道。
　　然而那个连长去一巴掌扇了过去。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这里是国统区，执行任务时我已经强调过了，不准说一句日语。”
　　“是，队长。”那个日本兵再次用中文开口道。
　　“混蛋，这是哪里。”那个队长望着这山地道。
　　这些日本兵是冈村宁次想出来的办法，目前国际舆论方面一直在压制着日本，斥责日本炸开花园口大堤。
　　然而在他们眼中的大日本皇军根本没有进行这种卑鄙的行为。
　　国民党方面不是表示新八师正在抢堵花园口嘛？所以冈村宁次决定空投国民党编制一个连冒充新八师进入花园口进行查证。
　　没有料到，在这里被击落了一架运输机，其实冈村宁次更没有想到的是剩余两架，也在没有飞到花园口被击落了。
　　“你去看看铁路方面国军走没？”那个队长冲一个士兵喊道。
　　“是，队长。”那个士兵敬个个军礼道。
　　“等等，在国民党的军队里没有队长的叫法，以后见到我称呼连长。”那个日本兵队长似乎意识到不对突然强调的说道。
　　“是，连长。”那个日本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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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振国带领着独立营快速朝那日军跳伞落点的山头飞去。天羽紧紧地跟在一起。
　　虽然他没有摸过枪，但是当初郑州火车站上李振国曾经示范过一次。他凭借着记忆，缓缓地拉上拴，子弹上膛。
　　他端着枪，顿时间，那满腔热血便涌了出来。他是一个人，他是一个中国人。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他心目中向往成为中国国军中的一员。今日他成真了，他要诠释真正的中国军人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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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长，不好了，山下有不明数目的大批国民党军队在往这里运动。”那个日本刚走出树林，便放眼望去那密密麻麻的国军朝这边赶来。他没有迟疑朝急忙回来报告。
　　“有多少人？”那个日本兵队长问道？
　　“按照国民党军队的编制，大约有一个满编营。”那个士兵报告道。
　　“一个满编营。”那个日本兵队长沉思道:“撤，往后山撤，我们只有三分之一的连，没有胜算。我们撤进附近的村庄里，我们的军服能够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到那个时候他们没有证据，也拿我们没有办法。”那个日本兵队长果断的下令道。
　　顿时间五十九个穿着国军军服的日本兵快速的朝后山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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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一会儿，独立营的人便已经上山了，“成战斗队形散开，仔细地搜，不要放过每一寸角落。”李振国沉重地开口道。
　　瞬间，独立营的战士便缓缓地朝山上进发。天羽端着枪，紧跟在一起。
　　“营长，有发现。”没过多久，一个山腰上的尖兵便朝那李振国喊道。
　　顿时所有人朝那跑去，只见那里挂着一个降落伞，降落伞是一个日本国旗的样子。
　　“没错，这是小鬼子的东西，给我仔细的搜索一下，看有多少具降落伞。”李振国一把扯下那个降落伞扔到了地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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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营长，一共五十九副降落伞。”一会儿，所有的独立营人将整个山头搜索了个遍，一共发现五十九具降落伞。
　　“报告，营长，后山发现有人移动的痕迹。”另外一个士兵报告道。
　　“五十九具，降落伞，这就是说有五十九个小鬼子，他们应该是朝后山走了。”一旁的二连长开口道。
　　就在他们在商讨时，此时的天羽却被一堆软土上的半个脚印吸引住了。
　　他不断的瞅着那脚印，又看一眼那战士的鞋子，略微一震。
　　“所有人，给我向后山追……”
　　“营长，等等，有发现。”天羽突然打断正要下命令的李振国道。
　　“有什么发现？”李振国眉头一挑，看着天羽。
　　“看那。”天羽顺手指着那半块脚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