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值班》

　　跟着弟妹一道在厂部食堂聚完餐，小个子抹了抹油亮亮的嘴巴，说他要去看戏。弟妹说去吧，记得早点回家睡觉就好了。小个子朝弟妹摆摆手，说值完班你也早点儿回家，然后乐乐呵呵到球场那边临时搭建的戏台看戏去了。
　　厂里自开工之日起，就有节假日安排大部分干部职工轮流值班的惯例，一切都延续了过去部队的优良传统，节假日值班（一开始还要站岗放哨）；上下班大广播里播放的是军号声。到了六十年代后期，可能是备战备荒的原因吧，又改成了“拉卫”——其实这拉卫的声音就是防空警报，俨然这里是一个外人不得随便进出的军事重地。
　　说也邪乎，聚餐后放假这第一轮的值班，柱和弟妹偏就被编排在同一个时间段。值班就是隔一个半小时把所有的车间巡视一遍。俩人可以联手从头转到尾；也可以分片包干个人转个人的，总之是让鬼都知道这里是有人看守的。弟妹第一次被排值班，柱作为干部也是头一次。这也许是老天爷有意考验或者是作弄他俩吧。
　　
　　到了足有半个球场大小的每个车间里，人好像掉进巨大的天坑里。平时虽然也觉得这里大，但有来来回回推车、扛包、看机器、修机器干活的人忙活，也没觉得有多大多空旷；可现在单是咳嗽一声，那转来转去飘乎乎的回声就够你毛骨悚然的。不小心碰到一个小小的纱管或者铁盒什么的，“叮铃当啷”的声音就像水上的涟漪，辐射到远处每个角落，然后又从角落返回到你的耳朵里，给你留下一段阴森森刺耳的震颤；尤其是在夜里！你最好是呆在原地不动，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只有这样才能和这里保持一致，才不担心有危险从背后袭来！但值班你得转啊巡逻呀，这是必须的这是任务。弟妹一边猫一样走在机器和机器队伍的通道里，她几乎闭着眼往前走，因为那些黑黑大大张牙舞爪的机器们实在让她胆怯。弟妹在想这十几个小时如何是个头，一分一秒过的太慢了……突然，这时远远的地方有人在喊：“谁在那里？”弟妹一紧张，脚下碰翻了一个盛纱管的铁盒，“叮叮咣咣”的声音如同哗啦啦夜里的潮水声，绵延不断。吓得弟妹赶紧躲到机器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口。弟妹趴在地上从机器的缝隙中偷看远处是谁在那里吆喝……
　　不要说弟妹，就是柱这种从战场下来的汉子，面对如此空旷，夜里没人比有人更可怕，这是柱从战场上多年得出的结论。四周除了一个个巨大如怪兽的机器，还有突然冒出刺耳的声响，心里多少也有些打鼓。夜间，这种巨大空旷的房子里，初来乍到谁不害怕那是哄鬼。柱为了给自己壮胆大声喊道：“谁在那里，你不要藏，我早都看到你了，再不出来老子就开枪了！”柱这机关炮一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厂区里来来回回碰撞，已经分不清是人的声音还是什么别的声音了。趴在地上的弟妹，这会儿只看见好远好远的地方有两只男人的大脚，正朝这里一步步走过来。弟妹哆嗦、上下牙齿敲得嘎嘎响，最后实在支持不住就“哇哇”大哭起来。柱顺着哭声飞快的朝这边跑过来，到跟前柱一把将弟妹从后面抱起来。这一抱弟妹如同受惊的小马驹，四肢乱蹬哇哇大叫，柱直说：“别怕别怕是我是我，自己人自己人。好人好人。”当弟妹听出来抱她的人是谁之后，顿时软了，软的如一堆稀泥。在柱“唉唉唉”的叫喊中，弟妹瘫软在柱的脚下……
　　过了不知有多长时间，弟妹才从柱两只大脚上站起来，转过身在柱面前抹泪，柱赶紧从机器上拿过一把洁白的棉纱给她擦泪，弟妹顺势贴到柱的怀里，然后举起拳头往柱的头上、脸上、胸脯上一通乱砸，嘴里只说：“怎么不说是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柱开始还镇定，慢慢就激动起来，哆嗦嘴说：“我……我，怎么知道是你……是你……”弟妹开始是一个拳头砸而后是两个拳头同时砸，打的柱眼花缭乱……然后就抱住了柱的脖子开始这咬一口那咬一口，咬着咬着柱受不了了，他一翻手顺势一倒，就把弟妹按在了地下，就在柱要撕扯弟妹裤子的时候，弟妹急了，赶紧说：“哥哥哥，不行不行！”柱愣住问：“咋的啦？”弟妹指指自己的小腹，把粉红的嘴唇贴过来在柱的耳边小声说：“你撒的种子在里面发芽了。”弟妹露出幸福又甜蜜的笑容。
　　柱先是愣住了，少顷顿时激动起来，摸脑袋想想，他赶忙找来一个工具车在弟妹面前放倒，让平整的侧面朝上，又东跑西颠抱来许多棉纱铺在上面，然后双手伸到弟妹的腋下将她抱起放在软乎乎的棉纱上，弟妹幸福的任由柱摆布。柱蹲下来，急死忙活解开弟妹的上衣扣子，把耳朵贴在她平整光滑的小腹上，弟妹咯咯笑着说干啥？柱说别动，我要听听我儿子，听他在干啥。弟妹笑的很幸福很灿烂，说才几天干不了啥。整个厂区上空回荡着弟妹的笑声和他俩的话语声……说着笑着俩人同时停住，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安静。安静中柱突然示意弟妹别动，柱仔细静听这仍在回荡的声波，听了好一会儿，这声波才像尘埃一般一粒一粒落下来。柱想想果断地说：“走，去我办公室。这里太大太空，别叫鬼吓着咱俩的孩儿。”最后这句话，说的弟妹又想笑又一阵阵发凉，赶紧抱了柱的一只胳膊快步离开……
　　
　　弟妹抓紧柱的一支胳膊从车间的一个拐角处，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斜梯，上到一个黑洞洞的窄道里。弟妹赶紧搂死柱的腰身，柱抹黑找到开关的线绳，“嘎达”走道那一头顿时亮起了一盏灯。柱拉着弟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到了一个写有“主任办公室”牌子门口，柱掏钥匙开门，进屋，开灯，关门。弟妹进来后靠在门上把门关死，然后直勾勾的看着柱，柱转身过来抱住弟妹，弟妹缓缓伸过手再次抱紧了柱的腰，俩人就这样静静的粘在一起抱了许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弟妹突然说：“不管他了，来！”说完就在柱的脖子上脸上狂咬加猛烈的亲吻……亲的柱的身体又要爆炸！柱再次失去了控制，抱起弟妹三步两步走到办公桌旁把她朝桌上一放，就要开始撕扯弟妹的衣服裤子。看着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弟妹又有些怕了，双手顿时使劲顶起柱扑压下来的身体，住愣住：“怎么？！”
　　见柱露出了几乎是愤怒的目光，弟妹的双手稍软了些，以猜测中带着问询的语气：“哥，我还是怕坏了咱肚里的孩儿……”柱听此言，立刻愣住，如同被电击一般，是那种僵硬的愣住。见柱如此这般吓人的愣在她面前，弟妹惶恐的坐起来，摸着柱的脸，一下一下摸着……
　　过来许久许久，柱长长地“呃——”了一声，抹了把鼻子脸，说：“好了，过去了，过去了……”而后柱双手插在弟妹的腋下，如同抱小孩那样把她轻轻从桌子上抱起来，又轻轻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搬了个圆凳坐在她对面，憨笑着：“现在我命令，咱俩大人动口不动手！好了，来……咱们好好说话，不许动。”
　　弟妹整理了衣裤和头发，随之婉儿的静静一笑。
　　柱问：“小个子最近咋样，没欺负你吧？”
　　弟妹似乎对这个问题不热心，平静地说：“还那样，没事就爱看书听广播。”
　　“哦……你给他说，当班长的事儿，我已经跟他的车间主任说过了……”
　　“主任咋说？”
　　“主任说他当班长能力没问题，就是个子也太矮了，将来代表车间上台发言怕人笑话。”
　　“矮怕啥，大干部里面不是也有小个子吗？”
　　“哦——是啊，我们军长个子也不高啊——（柱又仔细看弟妹）看来你还不简单呢——”
　　“是我们家小个子说的。”
　　听了“我们家”这句话，柱不知咋的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可他也说不出啥来，就勉强的“哦……”了声。
　　弟妹眼睛提溜一转，便知这醋是从那儿酸过来的，就过来坐在柱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撅着嘴说：“哥，我不想提他，是你又要提他的。”
　　“我……提他什么了？”
　　弟妹狡黠的笑着说：“哥，我也要当班长。”
　　“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班长这一级的基层干部。”
　　“我怕人家说我抱大腿，给你添麻烦。”
　　“这有啥麻烦，只要你认真干好革命工作，不给组织上抹黑就行。”
　　“说定了？”
　　“定——了！”
　　弟妹嘴对嘴脸贴脸，把柱美美的吸了一口，离开时还发出了一个脆脆的声响。这一吸又让柱受不了了，柱连凳子一下将弟妹抱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下面有人喊：“柱——子，柱——子！快出来给我把走道灯打开。”
　　“哟，老班长……”柱惊出一身冷汗。
　　柱赶紧示意弟妹到门后躲起来，紧接着就边开门边高声回应：“来——啦，来——了……老班长你先别动，等我先把灯打开，这里太黑……”
　　柱借着身后办公室透出的光线，在走道里摸寻着开关的灯绳儿，弟妹瑟瑟发抖的躲在了柱办公室的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