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按摩女

　　小徐介绍的这家酒楼生意马马虎虎，隔三岔五还有冥府中、小官员来吃喝。
　　一天正午，酒楼停下两辆大奔，八个跟饭桶差不多体型的冥府官员腆着肚子上二楼雅座去了。他们一坐下就吆喝上菜，催得端菜的王青娥和另一个服务生小腿都软了。这帮饭桶猜拳如打雷，喝完绍兴上茅台，嚼完鱼翅啃龙虾，直吃喝得盘子叠盘子，酒瓶靠酒瓶，一个个吐沫横飞，哄笑得一座酒楼都在晃动。待这些家伙酒足饭饱开始剔牙的时候，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敲着桌子向楼下叫买单，酒楼老板就叫王青娥送单子上去。
　　八个鬼官淫色而倨傲地望着王青娥，她只觉得芒刺满身，将单子递给那个大脑壳，躬身地说：“一共920元，先生。”
　　“什么920元？”大脑壳鼻孔里吐出两股烟，喷在王青娥手中的单子上，他从怀里掏出三张优惠券递给王青娥，官腔十足地说：“优惠券，用它抵！”
　　王青娥初来不知道优惠券的用处，就拿给老板娘看，老板娘骂道：“你脑壳进水了吗？上去告诉那些官老爷，这些优惠券已经过期作废不能抵现金了，请他们付现金！”又对站在身边的一个管账目的小伙子说：“你跟她上去向官老爷们解释下！”
　　小伙子和王青娥上楼来到官老爷们吃得尸横遍野的大圆桌前。
　　王青娥对他们说：“各位老爷，优惠券已经过期了，不能抵付现金，而且本楼近日不使用优惠券，所以请付现金。”
　　众鬼官酒劲上来，官威就更凌厉了。那个大脑壳拍了下桌子，嚷道：“混账！冥府刘大人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他老人家早规定冥府官员在市内所有酒店、餐厅的用餐费都采用签单形式——还付什么鸟现金？给你优惠券你还不认账？你们这间破楼早在拆迁范围，要不是冥府考虑到你们的生存问题，你们还想有个球谋生摊位？竟敢跑到我们头上要起现金来了！”其他几个鬼官站了起来，说：“真吃了豹子胆！走，付什么钱！”
　　王青娥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忙说：“各位老爷，签单当然可以，但所签的单据太多，好多账本冥府都没给我们结算，小楼近来生意又不好，所以还是请老爷们付现金，体谅下我们的难处。”
　　“妈的小杂种，你不想活了吗？”大脑壳涨红了脸，将两个酒瓶砸在地上，说：“你竟敢说冥府拖欠你们的饭钱？！”
　　“哗啦！”两个鬼官也发起酒疯来，将大圆桌掀翻在地，酒瓶、碗、碟摔碎一地，楼上楼下的几个客人见状匆忙离去了。
　　“各位老爷，你们这样做太霸道了，完全给冥府抹黑！”那个小伙子忍不住说道。
　　“打死这个小杂种！”八个鬼官乘着酒兴一拥而上，将小伙子打翻在地。王青娥吓得呆了，连忙跑下去喊老板，不见了老板和众员工踪影。
　　原来酒楼老板怕被这伙鬼官打，就躲到后院去了。王青娥正想出酒楼大门叫其他员工，只听一阵乒乒乓乓，原来是那个小伙子被这群鬼官打得鼻口流血滚下楼梯来。她连忙扶起他就往外跑。这伙穷凶恶极的鬼官叫嚷着冲下楼来，见东西就砸。四个鬼官追上王青娥，一脚就将他们踹到楼下的停车场上。小伙子刚爬起来就被一个鬼官赶上去一脚蹬翻，数名鬼官围上去辱骂着踢打那个小伙子。躺在地上的王青娥见那个小伙子被打得像条鱼似的在地上翻滚惨叫，不经心中悲愤难抑，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用尽全力对众鬼官喊道：“住手！你们别打他了，你们这些混蛋！”正喊着，忽然后腰上被一个鬼官一脚蹬中，她扑倒在地。这群鬼官你上前一拳他往后一脚，就像踢足球一样好玩，一直将那个可怜的小伙子打得半死不活方才住手，叫嚣着钻进大奔扬长而去。王青娥趴在地上只觉腰已经断了，一动不能动。过了好一会，老板娘和几名员工才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见酒楼上下被砸得稀烂，老板娘不经嚎啕起来。
　　倒霉透顶的王青娥和小伙子住进了医院。
　　小伙子已被打成废鬼，而第二次住院的王青娥也是数月起不了床，高昂的医院费用很快吃光了她仅有的余蓄。她所在这家酒楼也只拿出一点钱为她补贴医药费——简直塞牙齿都不够。小徐一穷二白无力帮助，只好向她所在的华清洗浴楼的彭总经理求助，最后商定：华清洗浴楼支付王青娥的住院费，待王青娥痊愈后必须来洗浴楼工作10年，并在一年内偿还清华清洗浴楼为她支付的住院费。于是，洗浴楼派鬼来到王青娥住的医院，双方签了个偿还的合同。
　　至于冥府官员酗酒伤鬼之事，冥府检查院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予这八个鬼官每鬼罚款1万元和拘留10天的处罚——这些罚款的大头也不知道罚到哪里去了，冥府只拿出一万元慰问了下被打伤的这两个可怜的弱势鬼魂——但这什么也不够。
　　说起这华清洗浴楼，它可是冥界规模最大，级别较高的洗浴会所。它有十层，第一层是大众洗浴室，第二层至第六层是桑拿部，第七层有30个豪华浴室，第八层至第九层设有60个豪华按摩房，第十层是集娱乐、休闲、饮食为一体的泳池式的大夜总会。人员配备有：按摩80名，歌舞小姐10名，服务生30名，保安30名，收银员8名，财物5名，部门经理10名。这家浴楼的幕后老板就是冥界司法部部长刘判官，他为掩饰耳目找了个姓彭的做代理老总。洗浴楼势力强大，关系网覆盖官方、商界、黑社会，是高官、大亨、黑帮人物常去休憩、寻欢的天堂。
　　数月后，王青娥痊愈出院了。这天早上，小徐引她来到了彭总的办公室。王青娥见办公室内十分华贵，一个穿着红休闲西服，皮肤黝黑，方脸，留着烂腮胡的中年鬼斜坐在老板桌后，用严肃的眼光上下扫描着自己——这就是华清洗浴楼的彭总。王青娥经上两个公司的历练后，有了点底气，就上前鞠躬道：“您好，彭总！”
　　“嗯。”彭总沉着鼻音嗡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你就是小徐的朋友王青娥吧？”
　　“是的，彭总。”王青娥有些尴尬地站着，“小女真的很感谢贵公司伸出援助之手，为我这个初来冥界孤苦无依的小鬼支付了住院费！”
　　“我们华清楼积极响应冥府的方针政策，发扬鬼道主义精神，帮助贫困无依的鬼魂，收容他们并培训他们早日走上工作岗位，实现他们的鬼身价值，这是应该的，也是义不容辞的。一句话就是：科学地利用鬼力资源发展经济，振兴冥界。”
　　那姓彭的上下又打量了一下王青娥，她只觉彭的眼光似乎探出两只手来，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剥去一样，不觉红了脸。
　　“嗯，不错！还害什么羞嘛！”彭总看着王青娥，嘴唇咂了一下，又说，“有工作经验吗？”
　　“生前开过绣坊，读过一些书，如《列女传》、《宋词》等。其实我没多少工作经验，但我觉得做任何事通过勤奋学习都能做好的，所以我满怀信心，相信能为贵公司效力！”
　　“开过绣坊，读过《列女传》？阳间现在民国才刚成立，社会各方面发展还较缓慢、落后。”彭总微微一笑，说，“听说过什么叫桑拿吗？”
　　“没有。”
　　“这个新兴行业在阳间可能还要过七、八十年才会大力度地流行起来的。我们冥界虽然许多地方跟不上阳世的发展节奏，但是在保健、休闲娱乐等行业远远领先于阳世。我们这个行业就为客人提供高档沐浴、排毒健身、按摩疗疾三位一体的保健服务。干这行，最重要的是年轻貌美身材棒，工作态度要柔顺敬业。我看你年龄虽大了一点，但你人长得很可人，身材也不赖，应该较适合你，但就看你用不用心干了。我们按摩部正缺人手，这样吧，我就安排你去学习按摩，做按摩小姐吧。”
　　王青娥听小徐说过做按摩的许多苦处，再就是还不了解冥界太多的社会状况，就压低了声音说：“彭总，我觉得不适合做按摩。我会填几句词，有一定文字能力，所以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文秘方面的职位，要不做清洁工也好。”
　　“会填词？哈哈，做诗人啊，小王？这可要饿死的！你考虑下，做按摩每月底薪3000元，提成按计件算，每服务一位客户，提成底薪的8％……另外还有月终奖，其他的嘛，部门经理会培训你的。怎么样，小王？我们这里每天来应聘这个职位的女鬼很多，你要是不做，马上有人做的。还有你要在一年内偿还清我公司帮你支付的15万医疗费，你又在住院期间接受了我公司对你提出的长期工作的条件，你就得面对现实，听从公司的安排——现在找工作很难，你自身有很好的条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
　　王青娥走出办公室默默想了半天，走进去对彭总说：“彭总，那我试试看了。”彭总咧嘴一笑，说：“这就好嘛。”
　　王青娥想起第一家跳脱衣舞的烂公司，又说：“不过彭总，我做按摩只做正常的保健按摩，其他一切出卖身体，损坏人格尊严的服务我都不做，我宁愿拿少点薪水。这个条约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并附在我们双方劳动合同上签字认可，您看，行吗？”
　　彭总抖抖衣服，微笑着站了起来，围着王青娥走了一圈，拍拍王青娥的肩说：“好好，我破例一回答应你，我这就叫人事部的来吩咐他们按照你的条件拟出附加合同来。”话音一转，又严肃地说：“不过你要清楚，薪水拿少点，你一年内能还清公司为你支付的15万医疗费吗？”
　　王青娥这才想到必须保障每月拿一万三以上的收入到年底，才有可能还清15万的医疗费，可这一万三怎么挣呀！只有拼命多为客户按摩拿提成，再兼职其它工作了。她低头说：“彭总，您不是说每服务一位客户，提成底薪的8％，我会拼命工作的，另外我再申请一个清洁工的职位——”
　　“清洁工每月2000元。”
　　“我做。彭总，还有其它职位吗？”
　　“你还可以帮公司发广告传单，每月1500元。”
　　“那我也做。”她又兼职了两份工作，心里翻江倒海，看来真是玩命了。
　　彭总点点头阴阴一笑，说：“那行！你先回家去，明早9点来公司报到，去人事部签合同，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王青娥道了谢走出办公室。彭总吐着烟圈，狞笑一声，自语道：“真是可爱极了！”
　　王青娥的新工作开始了。小徐首先领着她去更衣室换上一套工作服，所谓按摩工作服必须要有三点规格要求：1、短袖短裙；2、超薄有肉感；3、色彩艳丽。这套工作服比起第一家公司的简直骚狂得多。她从小就受传统教育，实在不能适应这种新潮的裸露装束，羞得粉脸微红。过了几天才慢慢适应。按摩部的都是来自冥界各地的年轻女鬼。她们大多为生活所逼才来做按摩。但无论是人是鬼，当无法改变现实时，往往都会顺应现实，甚至为了生活出卖身心，时间长了，什么都放得开，无所谓了。
　　王青娥看着这些女鬼们进进出出各豪华按摩室时，脸上早没有什么尊严荣耻了，更多是拥有银元的满足感和日复一日不能自拔的坠落快感。她们中有的吸大麻，有的疯狂地去购物，有的坐上老爷大亨们的高级轿车去了，有的服务完客人后就几个凑在一起酗酒搓麻将然后去各舞厅疯玩，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然后大哭大笑……按摩部唯有小徐还保持着一份快要坚守不住的纯洁，和王青娥成为按摩女郎部门里的异类。
　　小徐好多次喝醉后痛哭她已经不纯洁了，她被刘判官玷污了，好多次说起生前未见过面的爹娘和她不幸的人世旅途，好多次领到薪水就拉着王青娥满街去逛商店，用一包包衣服一件件食品来缓解心中的痛苦。
　　这是一群不幸的幽魂，她们无力抗争命运，当金钱给她们一点存在感的时候，时间正大肆掠夺她们的青春，把罪孽残忍地注进她们的身心。
　　王青娥到按摩部头两个星期里都跟着小徐学习按摩推拿技巧，什么推法、擦法、揉法、揉捏法、搓法、按法、摩法、拍击法、抖法、运拉法、滚法、刮法、掐法、弹筋法、拔法等等各种花样。有时她站在其他同事前观摩技巧，有时向她们请教，而晚上休息的时候小徐就毫无保留地手把手教王青娥按摩。王青娥聪颖勤奋，一个星期下来竟然基本掌握了按摩技巧。
　　王青娥为保证一个月的收入不低于一万三，开始没日没夜的疯狂工作。她每天争取为20位以上的客人做按摩，中午12点半，大伙吃完午餐准备午休的时候，她胡乱吃一点饭就坐公交车到各车站、娱乐聚集的地方发200份广告传单，下午2点回按摩部上班，一直工作到18点，别人才刚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她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发100份传单去了，19点半她赶回来上晚班。公司明文规定：晚班要干到深夜24点。但大部分是到深夜2点左右，有时客人多还要干通宵。等众按摩鬼们一个个精疲力竭叫苦连天扑上床的时候，她还要张开10个酸麻得不停使唤的手指提起沉重的双腿，去和5个老女鬼打扫10层楼道、浴室、阶梯、卫生间。2个小时的清洁打扫工作完成后，基本已经快午夜4点半钟了，她这才拖着木头似的身体回宿舍睡觉。4个钟头一晃而过，她扳开沉重的眼皮，头昏脑胀地又和众鬼去按摩部上第二天的早班。
　　疯狂的没命工作，给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身体的疲惫她可以用顽强的超人意志克服，可是每天面对那无数双下流、龌龊的双手，她实在无法忍受。但她已无路可走，还是只有咬着牙，心中流着血，脸上带着苍白的微笑，口中说着温和的职业语言，去麻木不仁地面对按摩、发传单、再按摩、再发传单、再该死的按摩、要命的擦地板扫走廊的噩梦的工作。两个月不到，她就觉得头总是晕的，手总是酸疼的，脚总是沉重的，她要是蹲一下再站起来，必定掼翻。
　　她一天天瘦下去了，脸色一天天苍白，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她心中拼死在说：“一定要把医疗费还清，一年后就不用这样辛苦了。”小徐看她这样没命的干，十分心疼，有时吃到好的，她就省下来留给王青娥补补身体；对于深夜里的清洁工作，她每隔五天就顶王青娥去打扫一回，好让王青娥多休息下；按摩的时候也经常将自己的按摩单据算到王青娥的工作绩效里……总之，小徐默默给予了王青娥工作、生活上力所能及的各种帮助，王青娥深深感激这个素昧平生的天涯沦落人，她俩成了患难与共的好姐妹。
　　一天下午，华清洗浴楼前停下一辆高级轿车，一个戴着墨镜，梳着大奔头，披着华贵大氅，彪悍威严、官威十足的巨头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牛高马大的保镖。彭老板领着一班美女忙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请了进来。小徐告诉王青娥，这就是冥界赫赫有名的司法部部长刘判官。
　　刘判官来视察工作——当然主要是来视察女人，活动筋骨了。
　　彭经理立即召集按摩部的全部按摩女郎靠墙排开，聚集于会议厅，请刘判官训话。这些按摩女郎一听刘大人来了，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刘大人一向品位高，极为严肃凶狠，害怕被选中侍侯不慎被责罚（曾经就有10多个侍侯不慎的女鬼就被他活活吞吃了）；兴奋的是一旦服侍得他高兴被纳成小妾，自己马上就能有大别墅、洋车、大把大把的钞票，脱离这按摩的深渊。
　　是时，小徐和王青娥站在众女郎后面。可怜的小徐在后面微微颤抖，她害怕被再次选中而怀着强烈的不安和厌恶情绪等着刘判官的来临。
　　在众星捧月的情景下，刘判官神气十足地走了进来，两名侍卫紧跟着。彭经理忙带头拍掌，“哗哗！”众按摩女便热烈地拍掌以示欢迎。刘判官将手挥了挥，走到大厅中央环视了下众按摩女就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
　　彭经理向刘判官哈了一下腰，对大众说道：“今天刘大人光临我们华清浴楼视察工作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要以最热忱的掌声再次欢迎他老人家的光临！”众人又爆发出一阵掌声。刘判官点点头，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大厅一下鸦雀无声。
　　刘判官点起雪茄，抽了几口，才慢悠悠地训话了。
　　“本官此次来华清楼是来选拔十名优秀的按摩技师的。大家知道，下月初一，天庭的高级官员将来冥府视察工作。阎主席对次接待工作高度重视，除认真做好年度工作报告、环境建设报告、经济发展报告等重要工作外，还要招待好这些高级官员们的饮食起居。为给这些天使们创造一个舒适、优美的休息环境，冥府决定除提供高级别墅外，还要选拔按摩技师为高级官员们做保健护理。我受冥府委托，将从你们按摩部选拔十名按摩技师前往工作。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凡被选中者均得冥府4万元的奖金。这是为我们冥府争光的大事，你们绝对不能马虎，十万分地认真对待。现在，先对你们这些按摩师进行容貌、身材的筛选！”
　　彭总待刘判官说完，才道：“我们要坚决听从冥府安排，积极响应冥府号召。”
　　刘判官站起身来，彭经理尾随其后，绕了一圈，选出二十多名来，整齐地排在刘判官面前。刘判官抽着雪茄坐在椅子上又环视了一遍被选的按摩女郎，眉头皱了皱，对彭经理说：“这些女技师长相、身材都还可以，但是没有亮点没有特别突出的——哦，那个小徐哪里去了？”
　　“小徐快出来报到！”彭经理慌忙四处搜视喊道。
　　小徐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原来她躲在鬼群后面。“你躲在后面干什么？刘大人传唤你！”彭经理将她引到刘判官面前。小徐低着头不敢吭声。刘判官慢悠悠地问：“你躲起来干什么？冥府看中你是你的光荣，要积极配合冥府工作嘛。去，站到队列里去。”小徐鞠了个躬，站到被选出的队列里。
　　“现在，你们一个个出来转转圈走几步看看！”
　　侍立在刘判官身旁的彭总说。
　　于是众按摩女郎们各施解数，开始转圈，走时装舞步，唱歌，简直是一场阵才艺表演。轮到小徐时，她紧张过度，走舞步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跌在地上。
　　彭经理狐假虎威，怒道：“你是怎么搞的？走路都走不稳？空费刘大人的栽培！”说着上前就给小徐一耳光，打得她口角流血。刘判官吸着烟默默无言。会议厅里的空气一下凝聚起来。站在墙角处的众鬼后面的王青娥见小徐被打，就走了出来将小徐扶起，对刘判官和彭经理说：“请刘大人息怒，小徐昨天生病了，身体欠佳，才不慎跌倒的，请您原谅她。”
　　“刘大人没传唤你，你就擅自出来扶她？还懂不懂规矩！”彭经理举起巴掌就要打王青娥，刘判官手一挥说：“算了！”彭经理忙住了手退到一边。刘判官上下打量这个敢走出来扶小徐的小女鬼，拿下墨镜，露出一双浓眉大眼，迸射出令人胆寒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向彭经理手一摆，彭经理忙弯腰近前说：“请大人吩咐如何惩治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NO！”刘判官说，“她叫什么来着？”
　　“回大人的话，她叫王青娥，是新来的，工作还不到三个月。”
　　“唔——是这样，怪不得没见过，你把她的资料拿来！”
　　“是！”彭经理连忙叫手下把王青娥的资料呈给刘判官。刘判官看了看，抬头问王青娥：“你来冥界半年还不到？还是新死之鬼？”
　　“是的。”
　　“你按摩技术掌握了没有？另外还会哪些才艺？”
　　“按摩技艺小女已经基本掌握。小女不会走舞步唱歌，只是对一些文章诗词感兴趣，还有对刺绣工艺比较娴熟。”王青娥怯怯地说。
　　“嗯。”刘判官又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当即在二十多名初选队列中选出十多名来，又指着王青娥和小徐对彭经理说：“她们两个也算上！待会让复选的逐一上我的房间来，本官要亲自面试她们！”说完就带着侍卫走出去了。
　　王青娥看了看小徐，不安起来。
　　面试在九楼的一间豪华标间进行。王青娥和小徐排到最后。她们看着一个个按摩女技师衣冠不整地走出来时，就知道等着她们的是什么了。小徐吓得哆嗦起来。王青娥气愤地说：“这叫什么面试？这叫什么冥府官员？小徐，我们现在就不干了，我们走吧！”
　　“我们已经签了合同，怎么走得了？这个刘判官惹不得啊！”小徐说道。
　　正说着，只见彭经理走出房间对她们说道：“刘大人叫你们俩一起进去，你们两个可要好好表现啊！”
　　她们只得走了进去，见刘判官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抽烟。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俩一起来面试吗？就是因为本官看你们俩情谊深应该很有默契感。”刘判官慢悠悠地吐着烟圈，“来吧，小徐，你先给本官揉揉背。”小徐忙到床前鞠了个躬，刘判官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小徐坐上床伸出两双雪白的手按住刘判官背上的穴位揉捏起来，“舒服，力道刚好够，按穴准确！”刘判官说着，伸出大手来摸了一把小徐雪白的大腿，沿着大腿就摸上小徐的腰部，一直往胸部摸去，小徐连忙挣开刘判官的黑手，说：“请大人饶了我吧！”
　　“啪——”刘判官坐了起来，将小徐一个耳光打倒在地，王青娥忙上前将小徐扶了起来，小徐被打哭了。
　　“本官有多少时间来给你耽搁？本官选你是你的荣幸，你这点考试都过不了，还是老员工，太让本官失望了！”刘判官板着脸说，“这样吧，小王给我按摩头部，小徐给我按摩下脚板！”
　　于是王青娥跪在刘判官身后，两手按摩着其头部，小徐跪在床前的地毯上按摩着他伸下来的臭脚。刘判官头顺势向后靠在王青娥肩上，她的芳香清新的气息传进鼻来，只觉心醉神迷，暗道：“这女子很有味道！”王青娥此时才后悔选择这份职业，她高贵的心灵里充满了无奈的苦痛。“小王，你的力度不够，找穴位不够肯定，手僵硬不柔和！”刘判官一只手伸到王青娥的腿上摸来摸去，另一只手捏着雪茄时不时放进嘴里享受地吸一口，再慢慢吐出一个个烟圈，一只闲着的脚也没停着，伸出去托起小徐似怨还羞的杏腮，用脚趾沿着她的脖颈触摸下去。王青娥和小徐被这恶鬼一点点消遣着，心中的怒火慢慢燃烧起来。
　　刘判官“考试”了半天，又说：“接下来本官要考考你们的身体语言了。你们两个都脱光衣服来段舞蹈吧——记住，要有野性和激情！”小徐战抖抖地不敢违逆，背转身去，将工作服和短裙脱了，露出浑圆的臀部和雪白的背，她的秀发垂了下来遮住股沟，整个背影散发着少女青春。刘判官贪婪地用目光饱餐了一回秀色，见王青娥一动不动，就问：“你怎么不脱啊，小王？”
　　王青娥从地上捡起小徐的衣服递给气得要哭的小徐说：“把衣服穿上。”看着刘判官说：“敢问大人，我们给天庭来的官员是做什么服务的？”
　　“按摩啊，给领导们消除疲累调养身心。”刘判官一怔，说。
　　“按摩需要脱光衣服跳舞吗？”王青娥忿然于色。
　　刘判官微微一愣，随即右手猛一伸就长出两丈长，“啪”的一个反手耳光将王青娥打倒在地，王青娥口鼻流出血来。
　　“大人，求您饶过我姐吧，她初来不懂规矩才冒犯了您！”小徐连忙拿衣服遮着前身哭着跪在刘判官面前哀求道。
　　“本官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小鬼敢这样和我说话的！”刘判官道。
　　王青娥又站了起来，抹抹口角的血，说：“我来华清楼做按摩，已经征得彭经理同意，在合同加上‘在本洗浴楼除做正常的保健按摩外，其他一切出卖身体、损坏人格尊严的服务都不做’的条款，所以我是不会脱衣服的！”
　　“有个性！”刘判官眯了下眼，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下床走到王青娥面前，吐了一口烟在她印着巴掌印的脸上，重复着王青娥刚才的原话说：“‘其他一切出卖身体、损坏人格尊严的服务都不做’？——‘人格尊严’？”忽然提高了一点声调说：“你还要‘人格尊严’？——‘人格’？你只不过是个孤魂野鬼！要是本官不向冥府申请开发出这一个新兴的行业，谁来收容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谁给你们工作干，给你们饭吃？要知道你只是一个低贱的无业鬼魂！你连‘鬼格’都没有，还谈‘人格’？还跟本官抬杠子，要尊严？今天的冥界老子说了算，就是老阎他也要让我三分！你想去司法部告我吗？嘿，告诉你，小鬼娃，听说过崔判官和包拯还有那个老古董钟馗吧？他们曾经可是我们冥界赫赫有名的大清官啊，但现在怎样？还不是被老子扳倒一脚踢出冥府！本官天上有大仙，人间有势力，冥界尽是我的党羽，谁能奈我何？我告诉你，我就是王法，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就能给你所谓的尊严！”说着伸手蘸了一点王青娥脸上的血，伸舌头舔了舔，低沉地说：“本官就喜欢你这样倔！——好了，你们两个都通过考试了！不过记住，你们要是侍侯那些天庭下来的大官稍微懈怠一点点，本官就送你们下地狱玩上个百把年！”又指着王青娥说：“你呢，我会送你去无间地狱——哦，你不是上吊而死的吗？你在那里可以平均每分钟享受一次上吊的快感！”说着就走出房间去了。
　　王青娥呆立片刻，低头看看嘤嘤哭泣的小徐，愤怒地说：“阳世有恶人，冥界有恶鬼，我们这些可怜的孤魂野鬼还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