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时间的离合器（1）

　　夜游者呓语：
　　我在逃避什么？夜的脸庞逐渐明亮，我像一只灯蛾——那是毁灭的深渊，这条路将是遥远的征途。
　　铁轨飞速狂奔，我紧跟在后面。手中紧握一把玩具手枪，做夜的堂吉诃德。捂着滴血的伤口，路的长度已不重要。
　　去执着追寻那些编织的荒唐幻梦，让现实的锋刃静静割开心脏：我要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竟让自己如此义无反顾？
　　我和你的都忘了吧，我们的相遇也是上帝偶然说错的一句话。
　　哦，夜的列车，请不要停下来！只有在飞驰中我才感到生命在延续。向那夜的深处撞去，心灵狂跳，期待粉碎！

　　一
　　2006年10月中旬，屋里一片混乱，纸屑、纸箱、口缸、吉他……他茫然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这是一套小区出租房，两室一厅一厨一卫，80平米。他们的房间相对，中间是一个卫生间。卫生间的门正对着大门，风水上说这会带来诸多不详。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分房共居了八个月。客厅已经空空荡荡，靠阳台的厨房玻璃上还顿着他们一起去旧货市场买的电视柜和15寸电视。厨房门前的墙边，一个高大的橱柜上供养着他虔诚膜拜的佛像。
　　他将被子、床单用绳捆起装进一个大袋里，便将卧室里的东西打理完。他拿出一个干净的皮鞋盒子去客厅将橱柜上的佛像拆下来，并同净水碗、金刚杵、经书、念珠、转经轮一一装进盒子，用胶带封好后，他疲惫地坐在小塑料凳上盯着窗外一根很粗的电缆发愣。
　　傍晚，他下了班来到小区搬东西，见路旁蹲着她的初恋情人兼初中同学，黑发遮住某的脸，某发现了他，某立刻浮出一丝得意和冷漠，某的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一种失败和悲怆充塞他的内心，他很想冲上去和某拼了。为一个女人？为一个女人！！他马上又阿Q似的自觉过来，以冷漠和解嘲迈进小区。
　　走到楼下，见灯亮着。上三楼推开虚掩的门，她正在客厅里收拾她的东西。她浮出一层陌生的浅笑，你来了？他哦了一声，就进了他的房间。他们一语不发，只有收拾东西的声音。几分钟后，他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来，想和她说上两句告别的话，可是她的手机响了，显然她在接蹲在楼下的某的电话，他立刻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他搬东西出大门见她正捏着电话支支吾吾满脸通红，他还是撬开了喉咙里塞满骨头的嘴说了声走了，就扭头一口气冲下楼。他将东西丢在地上出外去找车，某早已不见。找了好几辆车都要价高，他只好走上一个村子好说歹说叫来了一辆面包车。
　　路在他眼里变成一段耀眼的光，他终于将东西搬回了十多公里外曾经住了数年的麻园民房小屋，有气无力地蹲在杂乱的行李中痛快了一回。
　　两天后，他回到小区租房里等房东清算剩下的房租办理退房事宜。来的的时候和去的时候都是那么空荡荡，放佛在这里的八个月从未发生过，或者说八个月只是一瞬。他拿扫帚进行最后的清扫，将许多废纸杂物和一张床处理了。傍晚的夕光照在厨房油腻的窗上、燃气灶上。这里曾是他大显身手的地方，如今退回到原初。他每天这个时候已从菜市场买回菜、肉，淘米、洗菜。夜幕降临，开始炒菜，估计着她回来的路途。门响了，她提着包，撒娇似地喊：“小胖！饭做好没有？我快饿死了。”他应了一声，将一盘盘刚炒好的菜端在客厅里的小桌上，放上筷子、碗，先给她盛饭，自己则喝上几小口。有时，他叫来一对夫妻朋友，屋里顿时热闹起来。两人的时候，没有多少话要说，直到下晚班的他的小妹回来，她们才说起来。更多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待着。他将自己关闭在文学和音乐的城堡里。实在无聊，他就走出小区房，走进邻近的村子的那些曲折邋遢的小巷瞎逛。自从她的同学来这座城市后，她回来的次数逐渐递减。起先她还会打电话回来告诉她要和她的朋友玩，时间晚了就不回来了。后来她就不会打电话回来。他开始在孤独中游荡。一个星期她只回来三、四次，他们的感情逐渐为奇怪、压抑、容忍所维系。他独自吃完饭后，开始将精神交给信仰，用诵经念咒拼命修复那个无法阻止的逐渐扩大空虚的黑洞。
　　暮色敛去最后一点光，他在空荡荡的租房里来回踱步，像一个幽灵。他伸出手，去抚摸她曾经的卧室的墙：这里是她晾衣服的地方，那里是她放衣服的地方，这儿是她的衣柜，那边是她的床头。他萎顿在墙角，像一块木头。房东来了，结算完房租，检查水电、门窗，办完退房事宜。他呆滞地和房东分道扬镳，骑上单车回头看了一眼掩映在黑暗中的那扇窗子，沿着河边慢慢走了。
　　他是一个从贫困中长大的孩子，天生忧郁、敏感、狂热、内向，富于幻想。他早年的初恋、后来和女孩K漫长的情感经历的创痛、曲折已使他走上一条忧郁、自卑、痴狂的暗夜之路。他的心中长出一座忧郁的坟墓，自闭和狂妄在里面搏杀。他在城市里孤独的坚守，一个信仰，几本写满诗的笔记本，一把吉他和一对鼓槌就是他漂泊的行李。
　　他搬回麻园的一栋民房单间，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这间不足7平米的小屋子，他木立在杂乱的木箱、塑料盆、桌子中间，又做回了那个孤岛上的鲁宾逊。他在酒精里游泳，他在成双结对的中间钻出钻进，像一只被扒光皮带刺猬。
　　他扑倒在小床上沉沉睡去。
　　爬上一条黑暗的坡道
　　转眼就到了一座荒山脚下
　　和几个人走过一条泥泞的小路
　　两旁青草萋萋躺着许多墓冢
　　迂回曲折的墙间夹着一条小巷
　　跳下屋顶冲进一个个幽暗的房间
　　在一条崎岖的山道上骑着单车
　　突然路面塌了半边，单车和一棵巨树飘落悬崖
　　走完这一堵被水冲垮的长堤
　　最后是一片汪洋
　　我们不期而遇又莫名其妙地走散
　　很多敌人一眼就能看穿
　　人性在这里被无限放大
　　我还不如一个迷路的小孩
　　这些梦中的路大多都没有出口
　　原路返回，只能回到沉睡
　　如果猛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梦
　　这些险恶的道路是否立即翻转过来
　　让我站在一个空洞的圆锥尖上
　　俯视下面无数的蜘蛛网？
　　他醒了，枕头湿了一片。他望着黑暗中的小屋。五点二十，他看了表。他记得一个活佛在一本关于梦的书里说过，在深睡期做的梦都很真实，充满预兆信息。他一直在和恶梦搏斗，和他们似乎受诅咒的爱情命运搏斗。信仰的甘露浇润在他干枯的灵魂中，但他无法拯救黑暗的爱，他在上升里坠落。
　　民居的灯熄灭了，巷子里充满夜的黑浪，几个不眠的醉汉叫骂着。
　　这是四年后，他坐在窗前开始写道：四年前，我和她在公司相遇。一盏60瓦的灯照着头发稀疏硕大的脑袋上方，他忧郁的双眼射出黑暗的光，呆想一会，将刚才那句叉了，接着又在笔记本上写起来：
　　四年前，那时我刚毕业不到一年，为了熟悉设计软件，我去广告市场半年，初尝工作艰辛的我有了经验后，在一次招聘会上我进入了某集团公司的下属广告部。该部门主要为集团内部和其下属赛车俱乐部运营管理的一只拉力车队工作。
　　部门经理和我很相投，忙完工作倒也能清闲自在。
　　逐渐摆脱生活的困扰的我，终于在这座都市里建立起一块立足之地。还清助学贷款后一身轻松，心情转好。我也买了一台放音机，算是对自己进入社会取得初次胜利的褒奖。虽然更成熟了些，但2002年下半年的都市漂泊经历进一步让自己感受到了生存之艰难、孤独，竞争之残酷，于是听大量的重金属音乐。只要我一下班回去就把它们丢进放音机里鬼哭狼嚎或者浪漫迷幻，使两台放音机都不支冒烟。吉他疯狂拨弄，而个多小时的鼓的基本功练习成了每晚吃过饭后的必修课——感觉自己就像个苦练剑法的剑客，梦想着未来在文学方面和摇滚音乐——爵士鼓上有所成就。
　　集团公司包括两个高档汽车修理厂，一个奔驰汽车销售店，几家其他品牌的汽车销售店，一个赛车运动俱乐部，一个小广告公司。很像一个小社会。那些勾心斗角、虚伪圆滑，让我这个初生的牛犊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2003年8月某晚，我骑着单车挤在下班的人群中。忽然天色突变，暴雨骤来，人们四处逃离，我也没带雨具，索性狂冲在暴风雨里。任雨水冲刷着身体，眼帘一片迷糊，这时只觉得心中奔涌起一股气势磅礴的愤怒，便向着暴雨歇斯底里地狂吼乱叫起来；单车仿佛变成了一匹汗血宝马，载着我向前飞速奔驰；许多人在屋檐下不解地望着我这个疯子。回到家全身湿透，换了衣服，心中的激情还在奔涌着：
　　我骑着单车疾驰在暴风雨！
　　人们四处逃窜惊恐战栗
　　雷电轰鸣，城市就像病危的老人
　　颤巍巍走向地狱！
　　地狱！地狱！地狱之门正慢慢开启！
　　咆哮的妖兽狰狞的恶鬼爬了出来！爬了出来！
　　噬肉吮血！爬满楼顶墙壁爬满人类的心底!!
　　嗷——嗷——
　　它们笑我笑我的懦弱！！
　　笑我的懦——弱——！！！
　　我骑着单车冲进地狱！！
　　暴风雨暴风雨！把我狠狠冲洗！！
　　我疯癫得狂叫！痛快得饥嚎！
　　我要喝干这些暴风雨！！
　　我要把宿命踩在脚底！！
　　我要这些恶鬼妖兽消化在胃里！！！
　　暴风雨！！暴——风——雨！！！
　　我需要——你！！
　　暴风雨！！穷凶极恶的暴风雨！！！
　　尽情来吧！！
　　暴——风——雨！！！！
　　我那里知道，这首《暴风雨》正拉开了一个疯狂的影片序曲。
　　10月份，某中专学校分学生来集团公司实习。D经理让我去人事部领来部门。我去人事部，见识两个二十左右的女学生。两个身材都在1.55米左右，留着短发，一个皮肤白皙，一个微黑。那个微黑的有两颗可爱的小飞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到一个月，皮肤白皙的离开了，剩下这个姓陈的女孩。
　　她初来的时候都穿着一件黑风衣，每天都在放萧亚轩的《一个人的精彩》。一问，才知她和学校的男朋友分手了。她成天有说有笑，开朗的青春气息融化了广告部凝重的工作氛围，渐渐我们就熟了。刚毕业都不懂，深有感受的我尽力帮助她怎样整理新闻资料、赛事照片，如何使用装订机、刻字机。有一次我们去食堂吃饭，饭后我拿了一块纸巾给她，她突然脸红了，弄得我摸头不着脑。过了一个月，又来一个她的同学赵。我们很融洽，经常同出同进，于是号称：三剑客。春节期间，我们要在东川举办泥石流拉力赛，所以只能待在麻园过年。漂泊的孤独的疲惫空虚状态使我回家补假后钻回麻园，沉浸在《鲁班全书》、《祝由科》这些古秘符术的玄学世界里游荡。这一游荡，就早过了公司规定的收假期限。一个星期后，我才缩手缩脚地去上班。
　　那天，我去得很早，公司门没开。我等了一会，见她们走了过来.她见我很高兴，问我怎么现在才来，我谎称家里有事。她说：“这几天你没来，经理都快疯了。你传呼又打不通，真想打个电话问问你怎么了！”上班后，我补了情况说明，老D责问了几句就没事了。她坐在我的后面，每次她从我身旁经过，都给我带来开朗的青春气息。经理常常出外，我去广告市场制作完东西回来后，我们就聊起天来。她问我怎么没带女朋友来，我说我没有，其实我是多么渴望有一份能慰藉受伤心灵的爱情。她笑说：“你人很好，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我只能解嘲地说：“可能我长得太难看吧。”工作时，我常常坐在那台蹩脚的刻字机前刻字，将一筒筒刻满赛车标识、赞助商标志的不干胶抬到坐在一张很大的工作玻璃桌前的等着的她和她的同学前，成百上千的各种车贴、标识、赛手名字都在她们的手中撕了出来。她们渐渐娴熟的撕字手法赢得了我取的绰号：撕神。她也回敬我：刻神。一刻一撕，我们合作得很好很有默契感。车队每站比完赛，都要进行本次照片、媒体报道的资料汇编工作。我买来很大的精美相册，将比赛照片挑选冲洗出来，按时间顺序将它们贴在相册里。贴完后，我用CDR给每张照片编辑说明文字，接着用A4纸打印出来，经经理审阅后交给她将字条剪下来贴在相应的照片下。有时，她要贴很多相册忙不过来，我就到后面帮她将纸条剪下来递给她贴。这一剪一帖，我们的默契感逐渐加强。她看着我那些幽默生动的说明文字会心地笑了，她常夸我文采好，而我常说她机灵、认真。我做设计的时候，她会安静地给我倒水，问我要不要听歌，我就说放我最爱听的BEYOND的歌曲，渐渐她的音箱成了点歌台。有时，我向她大谈BEYOND的摇滚精神，她很感兴趣。我们通过音乐、工作拉近了距离。我们一起吃午餐，下班的路上还要开玩笑闹一下。慢慢星期天时，我会想去上班，和她待在一起。有一次天气冷，她穿着单薄又感冒了，我就脱下外衣给她，她也不拒绝。我们出外和同事点菜，她穿着我的衣服默默坐在我身旁温顺得像只小羊，我心灵感到一种甜美。某天中午午餐后，我们沿着盘龙江漫步，说笑中我勾住了她的指头。
　　一天下班，我推着车赶上了她。“这么早回去干嘛？”我问。“我也不知道啊，你有什么安排？”她反问我。“不如一起去吃饭再回去吧。”我说。我们走进河边的一家小酒馆，正在点菜的时候小赵来找她，我们三人就围着小圆桌谈笑风生。小赵不喝啤酒，我们就碰杯喝起来。她吃菜的时候我偷眼看她，我喝酒的时候她明澈的目光投来，难免心旌摇晃，小赵看在眼里，偷偷窃笑。吃完饭，我们走出菜馆，我突然产生一个很激情的想法，我们都有点依依不舍，但我还是决定回家，她留恋地问我：“急着回去干嘛？怕你女朋友等着吗？”我抓抓头，笑说：“没有。我回去想给你准备一件特殊的东西，你明天就知道了。”我跨上单车一路心潮澎湃。半路上她打我传呼，我回过去，小赵正在旁边加油添醋地笑闹，她在电话里不好意思地娇嗔和笑。回家后，我拿出新磁带放进录音机，抱起吉他开始弹唱录音。我录了BEYOND、黑豹、面孔的歌，最后录上自己刚写的《幸福》。录完已是23点了。我在磁带上写下曲目，转进磁带盒，用卡纸包装起来画上图案，再用透明胶布封好。激流在我指头奔涌，我预感到爱即将降临。
　　第二天下班，突然天色突变，狂风大作。我骑车冲到她身后，将磁带给她，激动说：“这是我昨晚录给你的歌，里面代表我的心声！”就冲进明亮的大雨点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天上班的路上心跳不已。经理来了，她们怎么还没来？时间一分分过去，我觉得我的位子在向后移。二十分钟后，她们才行色匆匆赶来。我们互视了一眼，她眼角挂着笑容，充满温情。“你昨天怎么说两句就走了？”她温柔地嗔怪我。我说怕下雨所以才先走了。“你走后我上了公交车，我看见车上有两个背着吉他的大学生，就迫不及待地想听你录的歌。我走下车，冒着雨冲回宿舍，饭也顾不得吃，向旁边的宿舍借来放音机坐在床上就听起来——太好听了？真的是你唱的吗？我们的舍友都问是谁唱的，我告诉她们就是公司里常常帮助我的那个人！她们都笑了，说——你最后那首歌怎么我从来都没听过？是你自己写的吧？”她也激动起来。“是啊。”我充满甜美，“那首歌叫《幸福》，是我去年写的。”“最后那句反复唱的是什么？我听不清楚，舍友都说在唱我的名字。”她笑了。我也笑了，有点得意：“那是句英文，是幸福的意思。”“舍友都说你太有才了，反正我听了很多遍，我很感动。”她看着我说。下午的时候，她说她要走了，因为公司的实习工资太低，但她又舍不得我，很矛盾。她放着一首《至少还有你》就到玻璃桌撕不干胶。我动情地走到她身边：“别怕我会帮助你的，我会跟经理说，让他给你申请加工资的。”她说我人真好，还说她现在还有件事没处理好，等处理好就跟我交往。
　　“与你相遇真的是上天赐予我的幸福！我真的很珍惜这份感情！你不要悲伤失落了，我会像小鸟一样陪伴着你，永远，永远！”蝎子乐队的浪漫情歌响起，打开她写给我信时，我看见一只孤独的天鹅在音符的雨中飞翔，它下面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孩。
　　有一晚我喝了点酒，给她打电话，在酒的催化下，我的情感沧桑史终于决堤，她不停地安慰我。周六下班时，下起来大雨。她告诉我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要处理好后才跟我相处。我心里空荡荡的，不停地听着蝎子乐队的歌。
　　星期天我打电话叫她来我住处，她说下周来，我死活不肯，她拗不过只好答应。我将小屋子清扫、整理了一遍。我去车站接她，那天她穿披着短发，穿一件白衬衣，短筒牛仔裤和休闲鞋。她嘟着嘴说来我这里太远了，转了多趟车，快两个小时了。我买了两只冰淇淋犒赏她，她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们上了二楼，打开小门，唯独两个相处突然觉得有点尴尬。“看样子你是突击了一遍卫生问题了！”她看了看墙上的外国摇滚乐队的海报，笑了，“认识你我才知道除了流行歌外还有摇滚乐！”她指着墙角的吉他兴奋地问：“你就是用这把吉他给我录的歌吧？我以前也买过一把，但太笨怕手指疼，就没学了。”我指着小录音机说：“那晚就是用它给你录的歌。”她说声音很好，放下包，坐在我的床上。我给她倒了一杯水，我抱起吉他弹了起来，她对我说：“你弹吉他的样子很酷！”我笑了。我们聊了一些，气氛轻松起来，我问她处理的事怎么样了，她说不想瞒我，她在学校有好几个男生都在追她，但现在都处理好了。还有个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已经分手好几个月了，但是他放不下，经常找她闹。她正在处理这件事。爱情有时真的很自私，我感到受了一点欺骗，就憋火地责问她：“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跟谁好！”
　　她忽然流泪了。我连忙道歉，用纸巾给她擦眼泪。她注视着我慢慢闭上眼，嘴唇微翕。我们接吻了。突然来临的这一刻，我毫无准备，紧张、兴奋，悦愉，全身心静享此时的美妙。我们推开了那扇门，我们看见幸福的光照着我们。
　　她说今天算是我们正式相恋了。我一看时间正是2004年4月4日下午。我们碰杯庆贺成为情人。夜幕降临，我送她走了一程，柔情依依。我回来的时候突然下起来大雨，冲回小屋全身已湿透，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洗礼？数小时前她留下的倩影和芬芳还在眼前晃漾，一股温馨、甜蜜的激流随着窗外的暴雨在体内奔涌。忽明忽暗的小屋似在上升，给我一个天使吧！我忙摆开小桌有些颤抖地写道：
　　我守护你
　　当黑暗的冷雨掠过我的窗前
　　一双雪白的双翼，你降临我眼前
　　雪亮的白光——枯坐的空间开始溶解
　　命运的魔咒向后撤退
　　黑暗的冷雨渐渐停歇
　　我抱紧你，光明的天使
　　你的心跳将牵引我一生的脉搏
　　奔涌的血液冲出顶窍，洗礼我们头顶上的天空
　　——化作滂沱的暴雨，冲破腐朽的桎梏
　　我抱紧我，来自光明的天使
　　我们永不妥协，永不分离
　　跟着太阳，展翅吧，生命的长车
　　驶进璀璨的星河，飞越命运的峰巅
　　亲爱的，我抱紧你，我将用赤诚的音符
　　为你洒下缤纷的花雨，点起烛光，让梦想从这里起航
　　抱紧我，飞翔，用我所有的力量，飞翔！
　　是你晶莹的眼神照亮我干枯的灵魂
　　是你用青春的火焰燃烧我死寂的荒原
　　是你用温暖的双手扶住我摇摇欲坠的信念
　　是你用灿烂的笑容融化我坚冰的心灵
　　是你用活泼、轻盈的身影为我打开沉重的心锁
　　是你用雪白的双翼带我飞向美丽的国度
　　——亲爱的，我将用我一生的力量
　　守护你天使的岁月，我将奔赴你的前方
　　为你一路披荆斩棘，我将用我的诗歌和琴弦为你奏鸣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你！亲爱的，看！黑暗正在溶解！
　　守护着你，为你戴上七彩的花环，守护着你，我哭着笑着闹着苦着病着
　　都守护着你！前面的天幕正挂起一颗明亮的星
　　亲爱的，我知道那是你温情的目光！
　　当夜雨再次掠过窗前，骇浪惊涛，雷鸣电闪
　　亲爱的，不要怕！那是我澎湃的心潮撞向你坚固的礁石
　　所迸发出的真爱之音！亲爱的，让我牵住你的手
　　前面无论有多少重山多少重大海
　　我们携手展翅飞翔吧！迎着命运的暴雨！直到世界的尽头！
　　穿过黑暗的冷雨，我们相依为命
　　亲爱的，让我守护着你，直到我在你身边化成一堆尘埃！
　　你的美丽你的爱将和我的灵魂一起纯粹地飞升！
　　飞升！飞出时间的塔顶！飞向永恒！
　　写完这首诗后，已是深夜。暴雨停了，我站起身，看着窗外黑暗的世界，有一股盛满和命运搏斗的痕迹的风吹来——祝福吧，我的爱，祝福吧，让我们飞往永恒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