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人的战争

　　朱美霞一急，刚巧警车在面前嘎然而止。一个矮个子交警跳下车来，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朱美霞脸一热，如实相告。
　　另一个高个子交警开车，他让朱美霞坐上了车。
　　过了一会，朱美霞看到那曲冲的车在前方下查埠大桥桥头停了下来。
　　矮交警安慰说：“你丈夫在等你，不要怕。”
　　朱美霞纠正说：“他、他他不是我丈夫……”
　　高交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朱美霞感到已经把她的五脏六腑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头一软，埋在胸前，怪不好意思的。
　　警车靠近了曲冲的车子。曲冲的车子迟疑一下，又加速逃跑。
　　交警立刻意识到，对方不知道妻子在警车上，以为是来追赶他。这时，车流量很大，无法超车。
　　高交警说：“你给你丈夫打个电话。
　　怎么又说是我丈夫？朱美霞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打了个结。她一摸衣袋，差点要哭了起来，原来自己的手机、包包都在车上，无法联系。
　　矮交警说：“你给个号码，我拨过去。”
　　矮交警正拨完号码，前方两车发生事故。警车赶紧刹车处理事故，曲冲的车越跑越远，最后剩下一个白点，消失在前方……
　　两个交警下了车，对事故现场拍了照，联系了指挥室，通知肇事车辆前去大队接受处理，然后才继续上路。
　　朱美霞哭了起来，说：“我、我我不知怎么办了。”万千感慨，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矮交警笑了，说：“不要紧，前面要经过天堂府务区。我们已联系警察拦截，他会停下等你呢！”
　　高交警骂：“也是的，丢下老婆不管，未免太不负责了吧！”
　　警车飞快前进，一会便接近很快就要到天堂府务区。许多车停在那儿。
　　矮交警一脸冷峻，说：“今天的事故特别多，我们巡逻看到了三四起。”
　　警车从救援车道过去，看到一连串的车撞到了一块，都是后面的车撞上了前面的车尾。一串长长的相撞之中，偶尔有的地方空出些车的位置，这是及时刹住的车辆人，他们已经把边开走。
　　警车到了事故的“源头”。
　　立刻，令人怵目惊心的一幕出现在眼前。一辆白色轿车撞到了一台拉着钢盘的货车后面。那钢筋直截了当地从轿车前面穿进去，直达驾驶室的后面，中间稳稳当当地穿着一个人。
　　朱美霞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是曲冲。
　　曲冲疲劳驾驶，出了事。
　　在那血淋淋的情景面前，朱美霞圆睁开眼，张大JUI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血！她最怕的就是看到血，在学校读书期间献血，她一看到自己的血便晕倒了。现在，曲冲飞溅的鲜血也让他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倒地不起，失去知觉。
　　朱美霞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床罩、白色的灯光……
　　阳光透进来，落在洁白的墙壁上。一看就知道外面的天气很好。
　　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站在面前。她微微一笑，说：“医生说，你今天还得进行五项检查。”
　　朱美霞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知道了接下去是没完没了的检查：CT、B超、X光、抽血、脑电图，检查的BU位包括了头、颈、躯干和四肢，以及身体里面看不到的各方面内容。
　　朱美霞终于还是明白了，这彻头彻尾是医院扩充收费领域的伎俩。她坚决地说：“我没病！”
　　护士脸上没了笑容，说：“这是医院，你有病没病，医生说了算。”
　　朱美霞说：“有病没病，我自己不知道么？”
　　护士大惊失色地说：“你说这话，就说明你脑子里有病了。在我们这儿，没病的人会说有病，有病的人从来就说自己没病的。死人从来都是一个一个死的，不论年纪……”
　　朱美霞心里说：这是恐吓！没病的都给你吓病了。她没说话，满不在乎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去了一趟。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化妆很娇艳的女人在病房前等她。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朱美霞，然后冷笑一声：“怪不得，原来是你这个狐狸！”
　　朱美霞愕然，说：“你怎么能这样骂人？”
　　“骂人？我还要抓死你呢。”
　　那女人说着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死死地抓着朱美霞的脖子不放。
　　病房里站满了人。
　　一个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老医生训斥跟在他PI股后面的医生：“怎么让这神经病人跑到这儿来了？快通知神经病科。”
　　几个年轻医生从老医生后面闪出来，抓手的抓手，扛脚的扛脚，千方百计把手那女人弄出去。
　　老医生没忘记叮嘱：“小心点，别把衣服弄破了。”同时又说：“抓着她的手，别让她把裤子脱了。神经病人常常会脱裤子反抗的，上次差点踩伤了几个看热闹的……”
　　突然，听到一个年轻医生叫了起来。原来他的耳朵被那女人咬着了。年轻医生说：“大家快放手，她要咬掉我耳朵了。”
　　大家立刻松了手。
　　那女人坐在地上哭了，大叫道：“你们才是神经病呢？”指着朱美霞，骂道：“这狐狸精勾我老公，我今天不会放过她。”
　　朱美霞彻底清醒过来了，这是曲冲的老婆。她忽然有一种负罪的感觉，心里涌起了一种同情。一直以来，她就听人说曲冲当了镇长以后，经常在外面沾花惹草，彻夜不归。
　　那女人被强行清除到外面去了。医院门口的保安进来，强行阻止她到医院来打人。
　　病房里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朱美霞重新躺到病床上。等候她的，将是那毫无必要的各种医学检查。她闭起眼，鼓足力量，随时拒绝那汹涌而来“乱收费”。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长长的、尖利的叫声。朱美霞听到是曲冲老婆的。
　　朱美霞到了外面，看到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人与曲冲老婆发生纠缠。大肚子女人说着外地话，要与曲冲老婆分家产。一个满腮胡子的男人在旁边听她调遣，给她做“打手”。
　　曲冲老婆挣脱了那男子的手，转身跑进旁边的公用厕所。那男子追到门口，看到右上角的女人头像，便缩了两步，停在门口等候。
　　朱美霞说：“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快打110”。
　　旁边有个嘴尖尖的妇女说：“人家在处理家事。”
　　大家立刻议论纷纷，曲冲糜烂生活的冰山一角便冒了出来。大家都知道了这大肚女人怀上了曲冲的孩子。
　　听说，曲冲要给她买一套别墅的，而现在曲冲的诺言还没兑现，便匆匆忙忙到了其它地方去了，留下了这个女人带着他的骨肉来找曲冲的老婆。这男人是大肚女人的丈夫。他们在回老家之前，绝对他们不会放弃最后的权益。
　　看来，这个大肚子女人和曲冲以及这个胡须男人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秘而不宣的暧昧关系。
　　大肚女人不敢贸然进入厕所，便给自己的男人出谋划策：“你个蠢材，打死她也没用，就抢她的包，看有没有存折。”
　　曲冲老婆满脸通红，终于忍受不了厕所的臭气，走了出来。
　　那胡须男人快捷利落地去抢了曲冲老婆手中的包。
　　曲冲老婆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一气之下，把包里的一叠元钱和贵重物品天女散花一样往空中扔。
　　一摞百元钞票漫天飞舞。
　　很多人都跑去捡钱。
　　朱美霞也跑过去帮忙捡钱，想捡到之后还给曲冲老婆。她在捡钱的时候，立刻觉得不对，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捡起钱后，扭头就跑。
　　朱美霞赶紧拿出电话，拨110报警。
　　清水镇政府的车辆突然出现在医院。
　　党委办公室刘主任黄从良开车来接朱美霞。。
　　按平时，一个借调干部住进医院，能来个普通干部关心一下就不错了。黄从良像亲自小便一样亲自到来，待遇高配了。
　　朱美霞感到受宠若惊。
　　在车上，黄从良说：“哼，曲冲那王八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家伙眼斜斜看人，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人。”
　　朱美霞笑了一下，问：“不是好人看得出来的么？”
　　黄从良指指自己，说：“怎么看不出，像我这样的就是良民，额上盖着良民两个字的。”
　　走了一段，黄从良才说：“我说借车去相亲，黄书记才给我开出来的。”
　　“你到哪儿去相亲了？”
　　“哪有什么亲可相？”
　　“你要找个什么样的？”
　　“像你这样的最好。”
　　黄从良盯着她的胸口。这高耸的胸脯确实让一个女孩子脱颖而出，赢得了无数关注的目光。读书时，朱美霞莫名害怕这差点想以熨斗熨烫女儿的胸部，阻止那势不可挡的青春期。多少年来，那些目光，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车子突然急刹，差点撞断了旁边的两根竹子。
　　这时候，前方路边出现一名皮肤黝黑的农民，像是非洲的黑人。他赶着一头牛，慢慢腾腾地走，嘴里在骂牛：“你以为你是镇政府干部么？想吃什么就什么，想怎样走就怎样走路，想撞断竹子就撞断竹子么？……”
　　
　　黄从良摁了两声喇叭，“黑人”都没有反应，又摁了一声，他的身体侧让了一下。
　　车驶过时，“砰”的一声，“黑人”的拳头砸在车上。
　　黄从良跳下车，发现有几道明显的划痕。他火了，说：“你凭什么砸我的车？”
　　“黑人”冷冷一笑，轻蔑地说：“你以为我没开过车么？你以为我没见过用车搭女人么？开了辆破车，便按什么喇叭？要是吓了我的牛，你赔得起么？”说着举起脚又往车上踢。
　　这里过来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有人给黄从良说：“这个人是疯子，看到有车过便会砸车的。前些年镇政府用车抓她老婆去结扎，回来不久，她老婆得了其它病，死了，以后看到了镇政府的车便要砸车。”
　　果然，“黑人”从地上拾了一块石头，举起便向后挡风玻璃砸去。大家一齐拦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石夺下，扔在了一边。
　　黑人便冲向黄从良。
　　大家却一下子散开，围着个圈子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