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变》
作品名称:水磨河的女人们 作者:秦剑君 发布时间:2015-11-20 09:45:42 字数:3297
六月下旬,外面的太阳炽热阳光白的烫手。
外面传来敲门声。
这是纺织厂筹备处干部宿舍,三排土木结构的俄式建筑,尖顶、墙厚,室内空间高大,冬暖夏凉。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星期天,柱背靠叠好的被子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想心事。柱因为婚姻问题犯了错误,而且还连带了老班长老领导!老班长这会儿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桌子旁哗啦哗啦看报纸,听见有人敲门,他起身过去拉开门。朝外看看,没人啊!怪了!难不是听错了不成?老班长返身回来重新坐下,又拿起报纸,翻弄报纸的时候老班长又抬眼皮看看这个不知道让他说什么好的柱。柱的身体素质那家伙,可以说全连全营乃至全团都数一数二。当班长那会儿一天上百里急行军走下来,别的战士早就东倒西歪等着开饭,他却在找人摔跤扳手腕;块头虽不算大,可浑身的腱子肉一使劲如同钢筋,碰谁一下酸痛让你眼睛直往外冒酸水;仗打完了部队号召开荒,茫茫的芦苇,全连全营战士官兵一字排开,一声哨响从地头往里割,一袋烟的功夫柱已经把大家甩开了上百米,打起仗来嗷嗷叫干起活来更是嗷嗷叫!
兴建纺织厂,上级选中了老班长负责基建,老班长选中了柱。上边让老班长到新来的女兵中选老婆,老班长也没忘了带上柱。老班长指着一排从南方来的女战士,对着柱耳朵小声给他说:“仔细看,选中谁把号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五分钟完成任务。”已经是副营的柱这会儿却扭捏起来,搞得老班长急的直跺脚,最后干脆转身到树荫下抽烟去了。过了三袋烟的功夫,柱才小跑着过来立正、敬礼、报告——完成任务。老班长问选的几号,柱大声喊道:“三号。”老班长一摆手说:“好了,下个礼拜的今天结婚。”说完头也不回走了,柱高兴的赶紧追上去。
谁知结婚第二天三号就两眼红肿跑到老班长那里说她一定要离婚,组织不同意她就去死。老班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绪,赶紧派自己的爱妻一号去问这是咋的啦。一号回来抿嘴直笑,老班长说笑啥,说啊!一号刚要开口,想想又笑的喘不动气了。这给老班长急的汗珠子直往下掉,老班长没辙只好搬把椅子坐在一号身边,轻轻抚摸已经笑弯腰的爱妻,良久一号才缓过劲来,老班长又给她倒了杯水。喝过水,一号才长舒一口才道出来缘由。
原来洞房那些事儿……怎么说呢……这样说吧,柱就是那种粗鲁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的大男子主义!三号是城里出来的知识分子,这样肯定不行,这样的日子肯定没法儿长期过下去,所以……要走……听爱妻如此叙说之后,老班长一拍桌子说:“乱弹琴!”披件衣服就找柱算账去了。经过组织这头耐心细致做工作,柱那边严肃认真批评教育,总算是把三号又劝回了家。可是没过三天,三号突然间人间蒸发,跑哪儿去了没人知道。全部的人围着水磨河白天黑夜找了整整三天三夜,还是杳无音讯。上级首长给老班长下了死命令,半个月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接到命令老班长顾不得那么多,先把柱拉到一旁就是一顿臭骂:“你不是下了保证吗,怎么还动手打起人来了?谁给的权利!你还是一个革命干部战士吗吗!?”柱低声说:“没打,只是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老领导说:“好家伙,你不知道你胳膊有多厉害吗!?”这句话说的柱蹲在了地上,再不敢言语。见此老班长缓和了一下语气道:“组织上让你成家过日子,就是要让你好好收收过去战场上那种不管不顾的野性,你倒好……这是咱们的革命战友,阶级姐妹不是敌人,知道吗?!”柱已经把头深深埋在了两腿之间。这时有人上来在老班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老班长对柱命令道:“这几天什么也别干,找去!找不回来关你的禁闭!”柱只得蔫头呆脑在水磨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转悠,几天下来柱晒的鬼一般模样,可连三号的影子也没找到!
又过了几天,老班长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找到了柱,说别找了。柱一惊,望着老班长立在原地。看着瘦得脱了相的柱,老班长也有些心疼。老班长告诉柱:“组织上已经暂时安排三号回老家了,幸好没出什么意外,要是三号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吃不了兜着走!”老班长瞪了柱一眼,柱这会儿长舒一口气轻松了许多,竟然咧嘴“嘿嘿”的笑了。
“笑!”老班长憋住笑。
老班长告诉柱,等着挨处分吧,柱一抹嘴说:“处分不怕,只是俺老婆还能回来吗?”
“回来?回来再让你打跑了?”老班长依然是忍住笑。
“不会了,我去卫生所打听好了,只要俺媳妇能回来,我去吃一种什么药就没事了。”
老班长有些吃惊:“吃…药?……干什么?”
柱低头道:“吃药……就不会那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脾气也不会那么粗暴了……”
老班长忍住笑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关键是在这里,你要多看书多看报,吃药,吃药……吃了药再生不出革命后代,不是白瞎了吗?”
柱抠着后脑勺“嘿嘿”的笑……
老班长放下手中的报纸,自己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又过来给柱的嘴上插上一只,柱坐起来点着烟大口抽起来。
老班长吸着烟,从自己的手指间抬眼看过去直到柱那硕大的鼻子,看着看着他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处分下来了,写份深刻的检讨书,接受组织的批评教育。”
柱急切地问:“你呢?不会也要写检讨吧?”
老班长没好气的说:“口头批评!真是…真是倒八辈子邪霉了。”
柱把头埋在两腿之间,不言语。
老班长:“你说你,犯点啥不好?虐待妇女打老婆,丢不丢人?”
柱抬起头不服了:“我没打……再说这是我的家事,组织上凭啥处分?”
老班长说:“我也是这样给上级讲的,可上面说这事儿已经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你成了典型了,你出大名了,没关你禁闭已经够便宜你了!”
柱又把头埋在裤裆里不做声了。
老班长:“看来,你俩也真的不合适,算了,走就走了,组织这样安排也没什么错儿……过去了,不提了。我在为你的将来发愁啊。”
柱抬起头:“将来,什么将来?”
老班长:“将来谁还敢找你。”
柱脸上的无奈带着悲哀。
老班长:“现在这里的女同志不要说见到你,光是听到你的名儿,就吓的直吐舌头。”
柱依然是无奈加悲哀地看着老班长。
老班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柱说:“你说说,倒是咋回事么?魔症啦?”
柱翻眼看着屋顶想了一会儿说:“也不知道咋的,一点点都不能碰,一碰就说疼就说我打她了。一看她娇滴滴的样儿,手轻轻一摸她又痛的嗷嗷直叫,一会儿她身上的味道飘过来,我就想抱抱她,她疼的又是哭又是叫……我说话本来就这个嗓门,她就说我要把房顶掀了……我也没办法。”
“你就不能小声点儿?”
“已经够小的了,小的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那倒也是,你的耳朵在打兰州时震的不轻。”
“所以嘛,她说我每句话都像是在吵架。”
老班长无奈地摇摇头说:“愁人啊!”
老班长说完起身走了。
留下柱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
老班长走了不大一会儿,又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这会儿的敲门声,柱是真真切切听见了。平心而论,柱现在哪儿还有心思管谁来不来呢,他转头抬眼看看门口,又转过头把下巴放在双膝上继续发呆。老婆被他打跑了,又被老班长骂了,他在想这段时间怎么了,哪儿都不对了。干脆这辈子还是不结婚了,一个人清静,还像过去那样,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他双手抱头使劲来回搓着,外面又响起来敲门的声音。是谁呢?不会是三号吧?还是老班长?除了他还能是谁!“哦,来了。门又没锁。”柱想这个老班长总是这么来回来去的。柱虽然应答着,还是慢悠悠起身,穿鞋时脚丫子半天插不进去,又坐下来解开鞋带认认真真把鞋穿好,才又起来朝门口走。还没到门口,门已经开了。柱清清楚楚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这是一位不到二十的女子,长得虽不是极品美人,但喜祥耐看。姑娘含着微笑看着他,柱刚才那些再不结婚之类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
“哦……”柱不禁招呼着。
柱心里想,看姑娘穿着打扮不像是水磨沟现有的女子啊,柱赶紧将喜悦收敛起来。
这姑娘倒是大大方方进屋坐下,这看看那看看,跟在自己家一样,这就更让柱猜不透了。在很短的时间,柱把自己认识所有有数的那些个女子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一个可以对上的。这谁呀,好像还很熟,一点也不见外。正琢磨,女子已经站起来开始帮他扫床叠被子了。而后端了一盆脏了的床单袜子到河边洗去了。柱立在门口看着女子往河边走的身影,还是没想起来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