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过客》（19）

　　真正的富有不是银行卡上的数字，而是你脸上幸福的微笑。
　　2011年的情人节，那时赵强还清了几百万债务，一无所有，一直在外漂泊打拼。
　　情人节的前一天，赵强拉着项天许浩。走，走，跟我看样东西。
　　呵，还挺浪漫的，老实说，跟谁一起过情人节呢？
　　别贫嘴了，当然是你们未来的嫂子。
　　刚好那天下大雨，工地上歇着一天，工人们都放假了。三人来到了滨城市最大的京贸大厦。项天挑了一款白金项链，另一付银手镯子。
　　你还真大款呢！赵强打趣他。
　　嗬，我送就送一对。
　　其实赵强知道，项天把不同的礼物送给了两个不同的女人——孙菲和孙芸姐妹俩。
　　赵强对吴悠说，我给你邮了个项链，项坠是一个杯子，我和项天一起选的，项天要别的款式的坠子，我执意要这个的，怎么还没邮回来？吴悠只是在心里想，没买就没买，还找个这样的理由，描绘得还像模像样的？
　　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想到他在近千里之外，她自己一个人过节，心里越发对他生出了些埋怨。
　　
　　情人节中午十二点，赵强说他赶回来了，吴悠别提多高兴了。赵强陪了她几个小时，下午四点，他说他要离开去工地了。工地上太忙，脱不开身。
　　又剩吴悠一个人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听到铃声响，掏出手机，是赵强的电话，还有他的几个未接来电。
　　赵强急促地问，在哪里？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再不接我就走了。又说太好，太好，今天刚好项链到了，我马上给你送来了我再走。
　　赵强开着沅州这边战友的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她的家，这是赵强第一次来到吴悠的家里。吴悠的家才装修了一两年，古朴典雅，让人赏心悦目。
　　他从提包里掏出一个绸缎的红色小袋，不经意地递给吴悠。吴悠好奇地打开盒子，是一条细细而精巧的黄金链。那种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好意思，等我们以后条件好了，我会给你买个大的钻戒。
　　他又指着坠子说，你看，是个小杯子吧？你再仔细看看？她一看，杯上划着一个心，心中间三个字：一辈子。
　　一杯子，一辈子，她一直没明白一个杯子的含义，这才知晓了。他说，我现在是苦点，感谢你一直一离不弃陪着我，你是我的精神支柱，知道吗？
　　赵强花钱，她又心疼了。
　　你花了多少？何必花这个钱呢？嘴上这样问，心里还是很高兴和感动，女人喜欢心爱男人送的礼物，少部分是贪财，绝大多数是享受这种满足感，希望自己被重视，被心疼。
　　赵强说，不多，一千过一点。男人有男人的虚荣，赵强不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显得拮据潦倒。其实他那个时候哪有钱？只有甜蜜的话语：当你以后坐在我的宝马车上时，我让别的每个女人都会羡慕你。
　　其实吴悠一直心里都明白，当年的那个惟有爱，一辈子的项链，她知道，是239元，但是她一直没让他知道她知道。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对另一个人说一辈子，然后转身就忘？又有多少人，会努力实现自己的承诺，对另一个人好一辈子？而又有多少女人，能得到这样一个当年俊美男子一辈子的爱怜，疼惜？以后当她老了的时候，她会回忆，曾经以为一辈子好长。其实，一辈子好短，若在你身边。
　　
　　赵强刚忙完铁塔的项目，小休了一会马上被电话声打断了，号码并不熟悉，电话不住地打了三四个，不容他不接听。按下接听键，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二蛋子啊，我马上从深圳到武汉来了，晚上请我喝酒啊！”
　　这话颇为放肆，但能叫出这个绰号的，一定是当兵时的战友。赵强回敬他：“你是哪个瘪三？”
　　“我是哪个？我是睡在你上面的。”
　　福德禄！当年他俩都来自大山旮旯，自然成了最交心的朋友。福德禄来自湘西，那时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个子矮小，说话时眼睛从来不看对方，一看就知道从乡下出来的。但他鬼点子多，所以他的绰号叫猴精。但是猴精前几年出大事了，失魂落魄。
　　尘世间有许许多多的诱惑，我们常说有许多人能够禁得住诱惑，第一与他自身定力有关，第二，无非他是个聪明人，觉得他为接受这诱惑索所得到的东西，不如他付出的筹码高，这个筹码，或为已有的地位，或为名声，所以他索性放弃，反而落得一个好名声。所以我们常说某某是一个很拒绝诱惑的人，无关乎个人品质，也不用上升到道德标准去评论。
　　形形色色的诱惑，有一念之差，或权力或金钱或美色。被诱惑之后，可能是一辈子，用金钱，或者用一生，也无法弥补，致命的。
　　
　　赵强一生可以说，走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对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来说，女人是最大的诱惑。虽然赵强目前还是单身，但是只要他想起福德禄的遭遇，就不会在外面逢场作戏。或为一己私欲，放纵自己。
　　福德禄是赵强当年当兵的战友，一个很好的朋友。大家都叫他福先生，他也的确有福，长得不咋地的小伙子，部队转业之后，娶了当地一个富有家庭的女子，女子温柔善良，非常爱他，女儿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他的福气也因为几年前的一次远行，一次一念不住的冲动，而嘎然而止。
　　他大概要出去一年左右吧，哈尔滨。在哈尔滨，半年之后，男人嘛，忍不住了。就打电话叫他女人来。女人很忙没有去，他就说想找一个女人，并且还告诉了他女人，女人也同意了。当时他也有所顾虑，后来转念一想，我找一个高素质的很年轻的女人，应该没有问题。然后他花高价，在哈尔滨某大学找了一个女孩，十九岁。当时，他也看了女孩的学生证等等。但是今天，谁说的准呢？那些造假的东西。就那一夜，受不了诱惑的一夜，福先生的人生，从此改变。
　　回来之后两个月，他发现身体不适。医院检查之后，发现他得了一种病，非艾滋。这几年花费甚多，千万钱财，一朝散尽，并且身心疲惫，还在治疗。老丈人卖了两个矿洞，生气之下让女儿和他离婚。女儿不肯，说他这样是我同意了的，如果是他瞎来，我就不说什么了。有时诱惑，真的是致命的。
　　
　　赵强约了福德禄在蓝鼎茶楼。一坐下来就给他点了一壶特级乌龙茶。
　　“赵强，我要跟你嫂子离婚了。”
　　“怎么啦？嫂子不对你挺好吗？”
　　“唉，因为这个病，老丈人给你嫂子的压力很大，搞得你嫂子也左右为难。病好了的时候，才能跟你嫂子在一起。发病的时候，根本不敢跟她在一起，怕传染上她。”
　　“那你到深圳去干什么？”
　　“这不金钱上的压力很大吗？每个月还要用几千块钱。深圳那边有个公司，让我当他们的策划员，我就去了。赵强，谈了女朋友没？什么时候带来同战友一起聚聚。我们也帮你把把关啥！”
　　“好啊，一定。”
　　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要为为你深情的人，而深情地活着。
　　
　　赵强审完图已是凌晨一点，刚躺下。电话响了，强子，快到滨海来，程程出事了！
　　程程是赵强的亲侄女，大哥的女儿。
　　程程当年二十四岁，从沅州嫁到滨海，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在她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赵强从出事直到在麻城修路，一直很少回到沅州来。程程听说赵强半个月后要回来了，很高兴。她说，小叔，我到商城给你买几件衬衣啊。
　　她到了京城商厦，给赵强打电话说，买了三件衬衣，每件都是六百多的好衬衣。然后不到半个小时，又来了一个电话，是别人用她的电话打的。程程就在出了商城过马路的时候，被一俩轿车撞了，就这样走了。
　　赵强的大哥大嫂就这唯一的一个女儿。他们的悲痛可想而知。赵强比他们小18岁，在他们眼里，他也是他们的儿子。
　　他们怕他有什么想法，怕他也想不开。以前发生在赵强身上的打击，本身就可以把他击垮。
　　赵强马上推开项天的房间，大致说了情况。项天说，兄弟，先不急，你这情况怎能开车？我送你去。两个小时的路程，赵强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到了滨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大嫂只顾抹着眼泪，声音也已嘶哑了，不知先前已哭了多少回了。强子，你千万也不要想不开啊。你走了，我们一切都没有了，牵挂，希望。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简简单单地活着，在我们身边，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有时候，你再苦再难，也要想想，人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的。每个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原来，一个人对一个人深情到极点，就是希望你，好好的，简简单单的，在他身边，活着，他看着你，吃饭，走路，聊天就好。
　　每次赵强与吴悠讲起这件往事时，总会感慨：你说，我不好好地活着，我还算个人吗？！不好好地活着，对得起这些对我好的人吗？有时很累很累，说实话累得我想死。如果我侄女不走的话，我也许就走了，真的。可现在我侄女走了，我能抛下我大哥大嫂俩孤苦伶仃地在这个世界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