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表兄登门

　　将军府大堂。
　　冰璃和往常一样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在场众人各异的神色，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安氏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冰璃和一脸委屈的冰莹，本想和往常的习惯一般责备冰璃一番，但是看着冰璃那称得上淡漠神色，在将军府呆了二十多年的老油条突然警觉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还可能会引发某些她不想面对的后果。
　　老夫人依然高高在上，将在场的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再想起刚才下人来禀告，是玄幽王的马车亲自将孙女送到将军府门口的，虽然没有人看到玄幽王本人，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却是玄幽王亲自将冰璃送回来的。再看看一脸幽怨的冰莹，老夫人对这个娇宠的孙女更多了一丝失望。自从冰璃和玄幽王被指婚以后，虽然庆元侯已不是冰莹的姐夫，但是她们之间还是有交情的，一来二去的相处中庆元侯也对冰莹产生情愫，虽然庆元侯家中已有结发妻子，但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就算冰莹嫁到欧阳家只是妾室身份，想必欧阳善也不会亏待她的。但最近，老夫人却听到了庆元侯越来越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在乎冰莹了，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冰莹的名声所致，但是这样明显的改变就连她这个不出门的老太婆都察觉到了，难道她这个聪慧灵巧的孙女一点都没感觉吗？不想着怎么抓稳庆元侯，还有事没事的找自己姐妹的麻烦，她难道不明白就算冰璃再怎么不受宠爱也还是司徒家的嫡女，将来也会是司徒家的一份助力？当然，愿不愿意成为司徒家的助力就要看冰璃愿不愿意了。
　　
　　“够了，莹儿，璃儿是你的姐姐，注意你这做妹妹的分寸。”老夫人开口道。
　　冰莹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老夫人竟然会向着冰璃说话，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轻咬着嫣红的樱唇说道：“可是祖母，她……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玉霞公主和庆元侯难堪……姐姐与庆元侯虽不再有婚约，但到底是莹儿的朋友……这让莹儿……”
　　啪！老夫人重重的在桌案上一拍，冷声说道：“让庆元侯难堪！庆元侯当着那么多人为难璃儿，他怎么没想到会不会让司徒家难堪？还是他以为我司徒家就非他庆元侯不可了？”
　　老夫人有些失望的看着还想说什么的冰莹，为了男人，完全不顾念家族的名声和利益了，这样的孙女真的能指望她以后能为司徒家带来什么好处吗？只怕说不定哪天她就会为了庆元侯把司徒家给卖了，还是她以为冰璃的名声坏了，她的名声就会更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连这道理都不明白，这些年，安氏到底教了她些什么东西？冷冷的目光从安氏身上扫过，安氏不由得得瑟缩了一下，不敢直接对上老夫人的目光。
　　“娘……”
　　安氏有些伤脑筋地皱了皱眉，她对欧阳善也有些不满。庆元侯想要刁难璃儿她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那必须是在私底下，这样光明正大的刁难奚落，他打的不是冰璃的脸，而是把司徒家的面子放在脚底下踩。“莹儿，你祖母说的对，你是司徒家的女儿，做事总要顾着司徒家的颜面和后果，只要你们姐妹和睦相处互相扶持，将来谁也欺负不了你，你明白吗？”
　　“可是……三姐今天得罪的不止是庆元侯，还有玉霞公主，说不定连若灵公主也要怪罪咱们了。”冰莹有些不甘地看了冰璃一眼，安氏说的话她根本没听到心里去。在她心里，像冰璃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和她相提并论，她是司徒家最受宠的女儿，自然未来的夫家也是最好的，岂会需要冰璃的扶持？
　　
　　冰璃抬眼，轻声说道：“四妹不用担心，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送了赔罪的信函和礼物进宫，玄幽王府那边也同样会派人过去向若灵公主说明。若灵公主宽宏大量深明大义，想必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罪我们的。当然，同时去请罪的还有秦府，慕容府和华国公府。”
　　闻言，老夫人露出赞赏的笑容，说道：“此事，璃儿处理得很好，既然当时大庭广众且是玉霞公主有错在先，若灵公主素来明辨是非，想必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会计较的。玄幽王也有心了，回头送一份回礼去玄幽王府，就说是多谢玄幽王亲自送璃儿回来，这事……就交给璃儿自己办吧。要送些什么直接去库房取就是了。”迟疑了一下，老夫人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了冰璃处理。她对安氏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虽然司徒家现在没必要讨好玄幽王府，但是也不能把关系弄得更糟糕。
　　“璃儿知道了，请祖母放心。”冰璃起身应下。
　　安氏的脸色有些发青，人情往来本就是当家主母的责任。若是以冰璃私人的名义还好说，以司徒家的名义却让冰璃来办，分明是让她这个当家主母难堪。老夫人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皱着眉说道：“你若是有空不妨把嫁妆打理清楚些，别忘了现在离婚期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是。”安氏懦懦的应下。
　　“老夫人，夫人……”
　　安氏身边的丫鬟急匆匆的进来，特意看了冰璃一眼才走到老夫人身边，说道：“老夫人，柳家的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上门拜访。”
　　“什么？”安氏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柳家的几个公子同时上门拜访，那不是表示她那难缠的舅舅也已经到了紫金城了吗？当然，以柳老爷的心高气傲是绝对不会亲自上门拜访害死了他唯一的姐姐的司徒家的。
　　还是老夫人反应快一些，连忙说道：“快，将几位柳公子请进来。”
　　冰璃也有些惊讶，竟然不知舅舅和表哥们已经到了紫金城而没有前去迎接，这让冰璃心里有些微的愧疚。舅舅以前在紫金城的时候最疼她了，这么多年不见，即使是冰璃也有些不知所措。
　　“祖母，璃儿亲自去迎接表哥他们吧。”
　　老夫人点头，说道：“去吧，莹儿也一起去吧。”
　　无视了在一旁一脸不满的冰莹，也不去管老夫人此时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冰璃起身告退快步走了出去，身后的冰莹有些不甘不愿的看着安氏，她与柳家素无来往，凭什么要去迎接冰璃的表哥？
　　“莹儿！”安氏有些头疼，这个女儿真是娇宠的太过了，一看安氏的神色，冰莹就知道她娘是真的要生气了，只得咬着樱唇转身跟着冰璃去了。
　　“璃儿大婚之前，让莹儿每天到我的荣乐堂来侍奉我这个祖母吧。”老夫人看着安氏冷淡地说道。
　　“这……媳妇还有很多事要教莹儿，只怕是……”安氏有些不安的说道。
　　老夫人冷冷说道：“你教？这些年你看看你都教了些什么出来？不知进退，持宠而娇，仗着有几分才学，几分容貌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些在闺中倒是没什么，可到了年龄出了嫁就要执掌一府，你教的那些诗词歌舞，勾心斗角的小心思撑得起夫家的门面吗？”
　　安氏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是，璃儿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就是母亲亲自教导出来的，母亲能点拨莹儿一二，是她的福分。”安氏只能无奈的忍了下来，最近那几个小贱人也不安分，特别是那个燕姨娘，她也没工夫管莹儿的事了。
　　
　　将军府门口，两名英俊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前面的少年看了一眼将军府大门口，等着迎接的管家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回头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看来二哥的面子还是不够啊，没人来迎接咱们。”
　　跟在他身后下车，年岁稍长的少年瞥了他一眼，说道：“二哥是让你跟着来摆排场的？”少年不在意的办了个鬼脸给自家哥哥，说道：“谁稀罕！小爷是来看璃姐姐的。”
　　“柳清言，注意你的礼仪。”马车里有人淡淡地说道。
　　柳清言对哥哥眨了眨眼睛，小声抱怨道：“大哥比二哥还凶。”
　　柳清泽对他翻了个白眼，说道：“知道他凶你还老惹他？”
　　站在一边的将军府管家为难的看着径自说着话的两位柳家公子，这两位公子显然将他刚刚请几位公子入内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根本没有进门的打算，更不用说还坐在马车里连人都没见到的柳家大公子了。正犹豫着是不是再上前相请，身后传来了冰璃略带激动的声音：“是二表哥和三表弟吗？”
　　柳清风侧身去看从里面快步走来的青衣少女，目光从一开始的有些陌生到冰璃走进之后多了些温暖的笑意，说道：“璃儿，二哥带了家人来看你，你可高兴？”冰璃微微点头，柳清风是柳家三兄弟中和她最亲近的，所以也是小时候她最依赖的人：“二表哥……”
　　“璃姐姐，我是清言。”柳清言不甘落后的凑了上来。
　　冰璃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抿唇笑道：“三表弟长大了，长得真像舅母，当年离开紫金城的时候，三表弟还是个小娃娃呢。”
　　柳清言顿时垮下俊脸，说道：“璃姐姐欺负我。”
　　“二表哥，三表弟……我听丫鬟说你们三兄弟都来了，大表哥呢？”
　　身后的马车里出来一名青年男子，正是柳家长公子，号称天下第一少年状元的柳清泽。
　　“璃儿。”柳清泽一身白衣，俊雅的容颜在看到冰璃时染上了淡淡的笑容。与柳清风的俊雅清逸不同，年方二十的柳清泽身上却更多了一些严谨和肃然之色。看上去给人一种冷淡疏远的感觉，但是冰璃同样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和煦的暖意。
　　“大表哥。”冰璃轻声叫道，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酸涩的感觉，一种奇怪的，不知所措的感觉包围了一向自认为游刃有余的冰璃，即使将军府兄妹众多，冰璃却一直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但是身边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兄长，就好像回到了母亲还没去世，舅舅和外公还没离开紫金城的时候。
　　柳清泽抬手理了理冰璃耳边的发丝，轻声叹道：“这些年，苦了璃儿了。”
　　冰璃连连摇头，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三姐，让几位表哥站在门口太失礼了，还是快请表哥表弟们进去吧。”冰莹款步上前，对着冰璃柔声说道。然后才向着柳清泽三人盈盈一礼：“莹儿见过三位表哥。”站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柳清风摸了摸鼻子，并未多言。他来将军府不知道多少次了，眼高于顶的冰莹可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客气过。
　　冰莹脸色微变，勉强笑了笑。冰璃很快平息了心中的波动，对柳清泽笑道：“是璃儿失礼了，表哥，咱们进去吧，祖母和母亲都在等着几位表哥表弟呢。”
　　柳清泽点点头，旁边的柳清言一挥手，在一旁候着的柳家仆人从后面的马车里取出带来的礼物恭敬的跟在主人的后面往将军府大门而去。
　　冰璃跟在柳清泽身边，轻声问道：“表哥，前些日子听说外公身体抱恙，表哥便留在青州照顾外公，可有请大夫看过，不知如今外公的身体可好，舅舅和舅母还好吗？”
　　柳清泽点点头，笑道：“劳璃儿挂心，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如今爷爷的身体已无恙，璃儿可以放心，母亲暂留家中处理家中事务，过些日子便会前来看望璃儿，父亲还好，只是一路旅途有些劳累，在城中的家里稍事休息就好了。”
　　“舅舅和表哥来了，怎么也不告诉璃儿一声，璃儿好去迎接。”冰璃小声抱怨道。
　　走在后面的柳清风笑道：“这可不怪我啊，之前大哥说爷爷身体微恙，要在青州照顾，所以来不了了，还请璃儿不要责怪，后来来信说爷爷的病已痊愈，可以来看看多年不见的表妹了，还说不许人去接，省的惊动了表妹，爹爹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我们才没有通知你，来到紫金城住进别院才来与表妹相见的。”
　　冰璃也知道舅舅的性格，不喜那些过场拘束，也不以为意，笑道：“那我明天再去拜见舅舅，林姑姑和刘姑姑还好吗？”
　　“都还好，林姑姑和刘姑姑对姑母最是忠心。他们也愿意跟着你去玄幽王府。所以爷爷让她们都跟了过来。”柳清泽说道。
　　冰璃点点头，没有说客气的话，心里对外公更加愧疚了，自己从来没有承欢膝下，却还要外公一把年纪了为自己操心。
　　柳清泽垂眼看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别想太多了，只要你过得好好的，爷爷心里就高兴了。”
　　“我知道。”冰璃说道。
　　冰莹身边的侍女玉荷看着几个俊美的男子簇拥着冰璃走远，再看看身边神色阴沉的冰莹，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那几位……就是三小姐的表哥？”冰莹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玉荷一眼，几乎是从未见过的阴狠表情，让玉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上身后放着的花盆。只听冰莹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她说道：“怎么，一个侍女也想攀高枝吗？你趁早死心吧，柳家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不会不知道，怎么会看上你一个使唤丫头？”说完也不管玉荷是什么表情，转身跟了上去。玉荷被冰莹的话说得一愣，青涩的脸上顿时红成一片。想到冰莹的意思，又是羞愧又是难堪，她看到其他人已经走得快要看不到人影了，连忙跟了上去。
　　
　　将军府大堂。
　　“晚辈青泽携弟弟清风和清言见过老夫人，见过……姑母。”柳清泽当先上前对着司徒老夫人和安氏问安，之后其他人也跟着上前行礼。老夫人看着厅里站着的三个男子，不说早就名满天下的柳清泽如何丰神俊秀，温文尔雅。就连才十六的柳清言也是眉目清俊，举止有度。即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说，柳家确实比司徒家会教孩子。老夫人的眼神闪了闪，连忙笑道：“都是一家人，免了这些虚礼吧，你父亲可好？”
　　柳清泽长身而立，优雅从容地答道：“父亲一切安好，只是一路舟车劳顿，没能来探望老夫人，还请见谅。”
　　虽然知道只是客气话，老夫人却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笑道：“路上辛苦，自该好好歇息才是。莹儿，还不过来见过表哥。”
　　冰莹站在安氏身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瞧见祖母正严厉的盯着她。这才有些不情愿的上前说道：“莹儿见过诸位表哥。”冰莹虽不是个十分有心计的人，但是她不喜欢冰璃，自然也不喜欢她的表哥，所以即使之前被老夫人和安氏警告过，却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住自己的表情，就连见礼的时候行止间也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敷衍。看得老夫人的脸色有是一沉。
　　柳清言撇了撇嘴唇，偏过头去不说话。反正他是最小的，也轮不到他说话。柳清泽仿佛没看见冰莹的表情一般，笑容依然温润而有礼，甚至还多了几分和蔼的味道，说道：“四小姐有礼了，听闻四小姐的文采颇佳，清言和四小姐差不了几岁，倒是调皮得很，闲来无事不妨多走动走动。”
　　柳清言心中一阵不快，谁要跟她走动？面上却半点不敢反驳柳清泽的意思，乖巧的露出友好的笑容，说道：“大哥说得是，弟弟一定多向司徒小姐学习。”
　　柳清泽很满意弟弟的乖巧，回头让人送上了给司徒家众人的礼物，冰莹顿时对柳清泽多了几分好感。比起一向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不时外加各种鄙视的柳清风、柳清泽给冰莹的感觉实在是好多了。
　　站在一边的柳清言不着痕迹地退到柳清风身边，隐秘地碰了碰他的肩膀，然后投出自己疑惑的眼神。大哥怎么会喜欢这个不识礼数的丫头？
　　柳清风眼神正直而公正：因为你够傻。
　　如果柳清言不够傻怎么会以为自己的兄长真的会喜欢除了表姐以外的司徒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