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1)
作品名称:都市迷宫 作者:岱岩 发布时间:2015-11-19 14:09:31 字数:6946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回到了那间屋子。或许是光线的原因,那块曾经给他冷漠而不可入之感的玉石有了温润通达的光泽。他走近前,迎着光线,久久审视着这块表面上已经蒙了灰尘的翠玉,浅淡的手纹像记忆的皱褶横过它的表面,却没有触及到它通透的深处。他审视着,仿佛这是个意识体,装载着作家的思考或者是对作家的观察,然而他却没有女巫那种通灵的本事。他又一次伸出手,想把它抓在手里,或许那种物的触感会不一样,但手却又一次停滞在思虑中,最终他还是戴上了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玉石放进了一个塑料袋中,感觉像是把一个恶魔的魂魄装进了瓶子里一样如释重负。
他现在可以轻松地坐进作家的扶手椅里并体味一下作家的生活了。侦探是寻找过去的人,但过去躲在幽暗的熄灭了的时光之中,永远逃离他的追踪。他是个平凡的人,没有他曾经向往的那种透视过去与未来的本事,唯有凭借手头几条有限的线索,带着他进入那个幽暗的迷宫。
昨天,他去了法医那里,见到了作家本人……严格的意义上讲,那已经不是作家本人而只是一具有些轻度腐烂的尸体。他躺在白布单下,拒抗着低温对自然分解过程的延迟的判决,因此他透过福尔马林和来苏水的百般遮掩,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臭味。
法医见他进门,便朝解剖台那边努努嘴,说道:“鉴定书出来了。”
“这么快啊!”他走过去,解剖台上的斑斑血迹让他略微迟疑,这东西总让他产生太多不好的联想。
“上边催得很急。”
作家死亡的时间是在他的女儿发现他的前一天下午三点钟左右,致他死亡的伤口在左脑部,是被一件带角的钝器所伤,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发现其他的伤口,也没有撕打的痕迹。除死者的血迹外,没有发现其他的血迹或者毛发。因此初步判断是职业者所为,当然也不能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你的感觉呢?”
他放下鉴定书,问坐在显微镜前忙碌的法医。法医回过头来看着他,又瞥了眼白布单下的死者,肯定地说:“干净利落,像是职业犯罪。”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法医是他大学的同学,那时是个很文静的漂亮女孩子,即使是当着妻子的面,他也很诚实的承认自己曾经暗恋过人家。但这都是笑谈,人家是来自城市的家境优越的掌上明珠,而他则是个要靠贷款打工才能上得起学的乡下穷孩子。后来他们分到了一个单位,他曾幻想着与她搭档,上演一段警界的传奇姻缘,可惜人家却一心要做法医,并因此去医学院进修了两年。在这两年里嫁给了一个医生,让他根本找不到一点机会。但不知为什么,这些年里他很相信她作为女人的直觉,因此每一个命案发生后他都是先来这里问她的直感,或许是在老同学眼前放松吧。她也毫无保留,总是把内心最直接最隐秘的感觉告诉他,不管这感觉是多么荒谬而不近情理,因此也是难以写进鉴定书里去的东西。
“这可有点难了。”他扭头看了看白布单下的作家,似乎希望作家此刻能够坐起来,用那种温文尔雅的口吻告诉他隐藏在时间背后的秘密。但此刻作家体内唯一活跃着的是那些单细胞的细菌体,它们被人为地压抑了,但仍旧不遗余力地似乎有点狂奋地把有机的组织体一步步降解,直至变成无机的存在,然后进入另一个轮回。
“这回可够你们受的。”
法医说话的口气让他感到些许的温暖,他听局里人说她与那个医生的婚姻生活并不太和谐,因而他总想找机会与老同学叙叙旧,但他是个拙于表达的人,况且他的婚姻生活很幸福,因此就更不愿意让老同学多心。
“老同学落了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法医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他摇着头向外走,法医又叫住了他。他心一颤,回头看着法医,在他这个年龄还能有心动实属不易,她却依旧是那种笑眯眯的说不上是魅惑还是应酬的样子,这个模样曾经让他魂不守舍。她指着解剖台上的鉴定书,说道:“拿去,省了我再跑腿。”
“晚上不是要开动员会嘛,你自己交上去多好。”
“晚上我就不去了,要说的都在这里面了。”
他点点头,略为失意地离开了法医室。
作家,真是叫人感觉麻烦的一类人,活着时整天坐在书房里杜撰一些虚无的故事,看得人心神不定,死了也不让人省心,闹得全局上下人心惶惶。社会上也是谣言四起,情杀、抢劫、暗杀……暗杀?他又不是写《撒旦诗篇》的拉什迪,谁会暗杀他啊。
他起身站在书橱前,浏览里面的书名,一排排烫金字体的厚重书籍极为夸张地彰显着外表的华丽。他伸出手,想抽出一本叫《风雨青春》的书来看,但手到半途又停住了,他奇怪这间作家的书房不知对他施了什么魔咒,总让他犹豫不决的,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风雨青春》是这样一个故事,据他文科毕业的大学生妻子介绍:一群城市里的知识青年被送到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落户,青春的压抑和生活的苦闷常常让他们做出许多荒唐乖张的事情来,奋发有为并爱好写作的男主人公爱上了娴静聪慧漂亮的女主人公,但爱情却一波三折,受到种种阻挠。最终当他们冲破重重困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时,不料在一次抗洪救灾时,女主人公被卷入了洪流,男主人公同村里的群众一起燃起火把,沿着河岸寻找,那情景感人至深,但女主人公却永远地去了。许多年之后,男主人公站在这条曾经给他带来深重苦痛的河流边,不禁潸然泪下,他们苦涩的青春岁月就这么随着静静的河水流走了。
“这是他最好的书,也是他的成名作,此后他类似的知青题材写了很多,但都是同语反复,没有多少价值。这些东西过时后,他又写起了侦探小说,还玩了一阵科幻……”
妻子躺在暗处,喋喋不休地说着。他打断了她,说道:“你对他挺熟悉的。”
“我上中学那阵儿挺迷他的,后来就发觉上了当,白糟蹋了工夫。”
“他有什么不对吗?”
“他后来越来越不真诚了。他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商业文学也是文学,只要有读者,就证明一个作家还活着。’我讨厌这样的厚脸皮,就发誓从此不看他的书,看过的也都要统统从大脑里赶出去,你知道,这可要费不少劲儿……”
“在他那个领域里,他有敌人吗?”
“批评他的人多了去了,谁是他的敌人可说不清……你可不能想歪了,延祜!叫你们局长把你逼糊涂了吧?那都是些文人之争,不会动刀动枪的,再说,他现在还用得着谁动手吗?他早已死了……”
“唉,作家可真是麻烦啊!”他瞅着在夜风中拂动的窗帘,暗自想到。
小会议室里座无虚席,烟气腾腾。这些常年办案的家伙们没一个有好习惯的,呆在一起除了抽烟就是讲黄色段子,而他则自律很多,烟是从来不抽的,如果压力太大,他就在口袋里用塑料包装上几个小干辣椒,放在嘴里干嚼,又辣又香,很提神,效果或许比抽烟还好。这是他考大学那阵儿养成的习惯,又解瞌睡又醒神,结婚后妻子发现了他的小秘密,很是笑话了他一阵儿,说这是乡巴佬的穷法子,但吃辣椒毕竟比抽烟健康,还省钱,妻子也渐渐认可了他的这个怪癖,只是有时候看到他嘴里“咯嘣咯嘣”地嚼辣椒,仍然有种形同身受的麻辣感。
后来会议室里肃静下来,还有人拍了几下巴掌,他抬头看到上首处局长和市里的政法委书记坐下了,两个人头挨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儿,局长便伸手拉过眼前的小麦克风,拿手拍了拍,屋子里便响起“嘭嘭”的电声。然后局长开始讲话,接着政法委书记又开始讲。大概是农民的天性所致吧,对场面上的官话他总是不太爱听,觉着是在浪费工夫,但自从他成了科里的负责人后,这类的会议偏偏又多,他渐渐也有了对付的办法,假寐。这样既躲过了那些冗长的大话套话假话,也得到了片刻的休息,真是一举两得。
他眯缝起眼睛,注意力先是被旁边两个人的低语吸引住了。这两个人大概是从分局里来的,他不太熟悉。其中一个人正在说着昨天夜里去出租房里抓小姐的经过,并且很细致的描述那些光着身子的小姐被几支手电筒照住时的狼狈相,两个人窃窃地笑着,接着淹没在了扩音器发出的嗡嗡声中。他后来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他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走着,那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似乎都对他充满了敌意,因此他有点紧张,想从口袋掏一个红辣椒镇定一下,却发现他口袋里没有红辣椒。他焦虑不安,想找到门跑出这间屋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门口。后来他发现一个看起来像门口的地方,伸手一拉却倒下来一件笨重的大书橱,他头受了伤,流着红色的血,但看上去却像法医解剖台上那种干枯的血迹,他的身子被压在了书橱下面,他挣扎着,喊着法医的名字,她来拉他,此刻他醒了,有点恼恨地看到局长秘书在悄悄地拉他的胳膊,让他会后去局长办公室一趟。此时是副局长在讲话,但旁边的政法委书记明显地有些不耐烦,于是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在走廊里,他下意识地摸出一个辣椒放在了嘴里,一嚼就感觉不对劲儿,于是想起下午妻子去超市买干辣椒时没有买到好的干辣椒,就买了一些鲜辣椒充数。这些辣椒看起来鲜红可人,很有一付魅惑人的样子,他也就勉强接受了,临来开会时装了几个,本来是想会后自个儿去办公室想事情时用的,没想到这会儿就用上了。但鲜辣椒放在嘴里嚼了几下他就想吐出来,他首先是忍受不了鲜辣椒那股水气,因此他也更加怀念干辣椒的那种干爽醇厚的香味,没有了这层底蕴,那辣味就飘了起来,显得轻浮而孟浪,是他最不喜欢的味道;其次,他越来越感觉到满嘴里都是草腥气,要是说有什么气味让他厌恶的话,就莫过于这种气味了,味觉总是以超时空的速度飞快地把他带到童年时光,他矮小的身躯背着一个装满草的大筐,细嫩的草茎拂到他汗津津的脸上,从受伤的草茎里分泌出的气味围困着他,总让他想到生活的困苦与虚无。他勉强又嚼了几口,便去洗手间里吐了出来,红色的碎屑夹在唾液里慢慢地向下水口移动,忽然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杀猪的情形,刀子割断了猪的气管,然后从刀口里往外流血,那血泛着乳白色的泡沫流到碗里,迅速地变暗变硬,那头猪还在拼命地挣扎,他心里很可怜那头命运已就的猪。他拧开水龙头,把红色的辣椒碎屑冲走,然后漱了漱口,去局长办公室。
局长送政法委书记还没有回来,他就在外间的接待室里等。那股轻浮的辣椒气似乎还在他身上飘浮,于是他不自觉地掏出了剩下的几个鲜辣椒,想找个垃圾筐扔了,局长正好走了进来。
“怎么,偷着给我送礼啊。”
局长哈哈笑着,他则有点尴尬地举了举手里的辣椒,又装回了兜里,随着局长进到了里屋。局长办公室很豪华,一色的红木家具,不知是仿的还是真的,高大的绿色植物点缀其间。他很少来局长办公室,他也很反感那些整天往局长屋里钻的人,每次见局长他都很拘谨,总是局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的老板椅里,他在桌前或站或坐,说完要说的话赶紧走人。这一次,局长却拉他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让了让他烟,然后自己点上了。
“刚才王书记的讲话你也听了,市委很重视这件案子,王书记临走时还是叮嘱我要尽快破案,消除社会影响,咱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局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摸兜里的辣椒,但辣椒滑溜溜的表面让他有一种失落感。
“你是个什么想法啊,小杨?”
“下午我去看了现场,有价值的东西不多。”他人很厚道,没有趁机告分局那帮人的状。
“也没有个大概的方向,是什么性质的案件?”
“现在说不上……”他没有轻易说出法医的判断,没有把握的事情他都不乱说,哪怕会惹得领导不高兴。
局长很吸了两口烟,把很长的烟蒂摁在了烟灰缸里,然后站起身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局党委临时决定,这件案子由你们科牵头来办,这是局党委对你的信任啊。”
他点着头,向屋外走,局长拍着他的肩膀把他送出来,到门口时又说道:“这案子非同小可啊,弄好了咱们一家人脸上有光,弄不好可就是全局上下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啊!”
他说不出豪言壮语,只能频频点头。离开局长办公室,在昏暗的走廊里,他把那些鲜红的辣椒丢在了垃圾箱里。
他站在书橱前,使劲地摇摇头,想摆脱这些纷扰的影像和铿锵的声音。他从小就不喜欢那种带有金属质地的声音,他觉着这种声音除了强调音响效果外,没有更深的内涵,因此他喜欢那种柔和的声音。就像他小时候默默地在灯下读书一样,感觉词语所具有的细微的声音或缓或疾流过他的大脑,就像流过村边的细弱春水,让人感觉舒服极了。他妻子常说他不是个干侦探的料,人太细。但他有点不服气,难道只有那种孔武有力的粗拉男人才能对付那些凶恶的罪犯吗?破案是个细致活,讲究的是脑力劳动,整天武武扎扎地吓唬人,可破不了什么大案。
他离开书橱,先弯腰瞅了瞅书桌底下,那里黑洞洞的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他又绕到前阳台,检查了一遍那些铝合金门窗,没有被撬动的痕迹。阳台上除了一些凌乱的杂物外,还有几盆花,除了一盆快要干死的兰花外,其他的花他都不认识。然后他穿过书房,到了客厅,先推开了后面一间小屋的门,这是个杂物间,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他带上门,朝作家的卧室走过去。这些工作都是昨天就应该做的,但他却莫名地受困于那块玉石,跑出了屋子。昨天夜里他回到家辗转反侧睡不着,后来怕影响妻子休息就挪到了沙发上。
侦探天生就应该是个怀疑主义者,要怀疑你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一切,有时候物也会欺骗人,这倒不是物自身的特性,而是人常常被错误的观念所引导。譬如说作家倒在了书橱下,人们一般就认为这是犯罪的第一现场,但这会不会是罪犯故意伪造的呢?昨天客厅他看得很仔细,自信不会有太大的遗漏,现在他推开卧室的门,床铺很整洁,窗帘半遮半掩,浓烈的光线倾斜而入,颇有些强烈的戏剧效果。他趴在地板上向床底下瞅着,又拉开衣橱门检查那些幽暗的角落,没有找到想象中的那件带角的凶器。他有点失望,同时悲观地想到作家之死或许会成为一件难以侦破的无头案。床头柜上一个小镜框里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光线的原因,镜面反着光,拒抗着他的视线。他歪着头,模模糊糊地看清了是死去的作家与一个女孩子的合影。他想伸手拿起镜框,却听到门口的锁有钥匙转动的声音,他迅速贴在卧室的门边,手摸索着兜里的干辣椒,却悲哀地发现兜里是空的。
一个女孩子走进屋里,她神情落寞,一付了无情绪的样子。他看着有点眼熟,却想不出在哪儿见过。他认识的女孩子大多是女儿的同学,但眼前这个女孩子显然年龄要大一些,而且比女儿的那些同学要成熟很多。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本想去书房却又停住了脚步,这说明她知道这屋子里发生了凶杀案。他向后躲了躲,却看到她又向卧室走来,他退无可退之处,就咳嗽了一声。如果那女孩惊慌失措,夺门而逃,那他就有正事干了。但女孩子只是怔了一怔,停住脚步,问道:“谁在里面?”她声音里并没有害怕的成分。
“我,公安局的。你怎么有这里的钥匙?”他现出身形问道。
“这是我家啊。”
于是他想起她就是镜框里的那个女孩子,他感觉幽暗世界里的一束光亮倏忽一闪,马上又回归了黑暗。
他走出卧室,看到她提来的塑料袋里装着一只香炉和一束香,就随口问道:“来祭奠你父亲?”
“嗯……我妈说这间屋子里邪气很重,让我来点上香熏熏。”
她倒是个很诚实的孩子,他想。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感觉室内温度在一点点升高,那些夜晚沉寂在缝隙里或物的表面上的从作家身体里析分出来的有机分子渐渐活跃起来,那淡淡的臭气总让他有种窒闷感。
“你最先发现了你父亲……”他寻找着措辞,女孩子的手搓揉着自己的衣角,只是点点头。“你看到了什么?”他继续问道。
“就在那里……”她手指着书房里仍旧仆倒着的书橱。“我没看太清楚,就跑出去喊人,后来邻居们就来了。”
“你父亲一个人住这里?”
“嗯……是的,我妈身体不太好,爸爸要写作,需要清静。”
他想问的问题很多,譬如她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如何?他父亲有没有其他的社会关系,或者直接问她父亲有没有红颜知己,但他看到她说话时斟字琢句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女孩子,他对她的最初印象在慢慢地改变,侦探的工作像刚刚死去的这位作家一样,观察人是最基本的要求。他尽力放松下来,像是和她闲聊似地问道:“你常来这里?”
“两三天就来一次,爸爸有时写起来饭也顾不上吃饭,我来送东西。”
“你父亲和邻居们关系怎么样,他们常来串门吗?”
“爸爸对人可好了,他对谁都是温良谦让……你知道文化单位的人关系都很淡,就是点头之交。”
他自己也很难放松下来,该死的职业性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损害着他与别人的正常交往。天气越来越热,那股臭味也愈发浓烈起来,仿佛是作家的幽魂很适度地表达出对客人在这间屋子里逗留时间太长的不满。但这似乎全然都是他的想象,包括那股让他窒闷的幽灵般的臭味,此刻女孩子仍旧端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也很淡然,并没受到父亲的有形的幽魂的骚扰。是良好的教养还是天性的冷漠?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顽固地生长着,他下意识地又去口袋里掏干辣椒,又一次被深深的失望所笼罩。
“我去开空调。”女孩子很体贴地说道,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该走了。”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书房,似乎那里仍旧隐藏着一条重大的线索有待于他的发掘。他拿起公文包,觉着沉甸甸的,于是就想起了那块并不通透的玉石,就对女孩子说道:“桌子上那块玉石我拿去取一下指纹,过后就送回来。”
女孩子点点头,他先出了门。
楼外光线很刺眼,周围灰白色的水泥墙表面上似乎在冒着白色的火焰。他忍着夏天垃圾箱里的臭味探头向里面看了看,里面一大群黑乎乎的苍蝇似乎恼怒他窥视它们的隐私,“嗡”地一声向他脸上袭来,他赶紧躲开了。垃圾箱里空空如也,昨天的垃圾已经清运走了。不一会儿,女孩子也出来了,他们一同离开了那里。